陈渔洛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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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这条水泥马路，修建的标准要求并不高，只不过用沙子、水泥、碎石混合一起，加上水搅拌，将其硬化，就算是修好了。这样的修路方法，秋秋是知道的，他见过修马路，就在他的老家。当时，秋秋还在上小学，应该是小学四年级。那时候，秋秋在老家，走的都是黄土路，好点的路段也就胡乱铺了些大小不一的各种石头。那时候的家乡，还没有修建水泥马路。也就在秋秋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随着社会的发展，国家提出要建设小康生活，改善农村面貌。要想富，先修路。作为建设农村的第一步，自然就是修马路。
国家不断出台好的政策，改善农村条件，做好基层建设。那年秋天，时令已快到霜降，秋秋的家乡正要准备修建水泥马路。江西，中国华东地区的一个省份，自古以来就是农业大省。生产种植水稻，被称为“鱼米之乡”的地方。秋秋的家乡，则是在江西中北部一个小小的地级市。秋秋的老家，正是以种植水稻为主，另外还带有花生，棉花，油菜，芝麻等一些农作物。在中国的南北划分上，江西属于南方地区，气候条件为亚热带温润气候。雨量充沛，温度适宜。由于如此的自然条件，水稻每年可以种植三季，分别为早稻和晚稻，以及中间的一季稻。
早稻为每年的四月下旬至五月初插秧，节气在谷雨过后，收割时间在七月中旬。中间一季稻的插秧时间为六月下旬，节气在夏至以后，收割时间在九月下旬。六月，正是植物生长的黄金时段，阳光灿烂，日照充足而强烈。这个时候，恰好是牵牛花的花期之始，牵牛花到了要准备开放的时节。每年的这个时期，秋秋知道要去田里插秧了。除此之外，秋秋心里也非常明白，牵牛花就要来了，是时候该开放了。秋秋喜欢牵牛花，他爱牵牛花，他清楚的记得，这时他会和牵牛花相遇。在那烈日的太阳下，看着牵牛花美丽的绽放，开得很浓、很艳、比阳光还要灿烂。
通过学习书本知识，秋秋了解到，牵牛花一般是在清晨开放，中午过后，便开始慢慢的收缩零落。朝开午谢，因此，牵牛花的别名，又被称作朝颜。牵牛花很美，虽然它的开放时间短，但依然是美的。牵牛花颜色绚丽多彩，气味芬芳馥郁。牵牛花的各种颜色，红的、蓝的、紫的、白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么的光芒四射，五彩缤纷，姿态万千。这美丽鲜艳的牵牛花，每年都是如此的绽放，自从牵牛花第一次在这大地上绽放的那一刻起，年年都没有错过。在这大地上留下它美丽动人的一幕，也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一年一度的牵牛花，美丽了一个夏天。但对于秋秋来讲，牵牛花开出了他的整个童年。在秋秋过往的无涯时光当中，牵牛花是他记忆的起点，也是他的重点，从而成为了秋秋童年生活的亮点。
霜降，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秋秋家乡的水泥马路，就是在这时候开始修建的。因为到这个时节，晚稻已全部收割完成。在秋秋的农村老家，水稻是主要的农作物。水稻一收割，土地里的农活减轻许多，不用再那么繁忙。往后的时间里，便是农村的农闲时期。因此，在这个时候动工修马路，是最好的时期了。
修马路，是一件要时间，费力气的事情，而且还需要足够的人手。选择在农闲时期修马路，无非是最好的计划。农民在土地上讨生活，靠的就是力气。这样一来，农民有力气，又赶上农闲时期，便可参与到修马路这项工程上来。修建水泥马路，在农村是一个新的变化，一项新的创举，一场与农民生活息息相关，造福乡村的伟大运动工程。农民对于修建水泥马路，感到很高兴，也觉得很新鲜。大家都很愿意参与进来，一起修马路，一同干大事。农民过日子，上靠天充饥，下靠地吃饭。参加修马路，还可另外赚得一点工钱。
自从家乡开始修建水泥马路，周末放学回家，秋秋便会到修马路的施工场地去。修马路对秋秋来说很新鲜，他也对此感到好奇。这天，又是一个周末双休的日子，秋秋从学堂里放学归来。回到家，秋秋就会去一趟修马路的地方，在学校里读了几天书，好几天都不清楚修马路的事情。既然周末回家，那当然得去转转，看看马路修的怎样，进程到哪一步了。
之前家乡的马路，是纯黄土马路，晴天一路灰，下雨一地泥。现在既然要修水泥路，那肯定会有极大的改观。秋秋在学校几天，回来就想看看黄土马路的改变。秋秋来到马路上，看到原始的黄土路面上，都铺了一层细碎的鹅卵石。因为水泥路要现浇混凝土，这层鹅卵石铺在路面上，是起到了垫做路基的作用。这样的话，修好后的水泥路，才会更加结实，更加坚固。
秋秋行走在马路上，像是在感受修好的路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新鲜感。脚踩在鹅卵石上面，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秋秋弯下腰，捡起两个鹅卵石，一手一个，两个鹅卵石，在秋秋手里，互相碰撞起来。这是一种游戏，两个鹅卵石就是玩耍的道具，用力抨击两个鹅卵石，便能溅出细碎的火花，还能闻到一股焦香的烟火味。这样的游戏，秋秋小时候就已玩过。秋秋此时捡起鹅卵石，就是准备玩玩这个游戏。上学以后，通过老师和书本的讲解，现在秋秋明白了这个原理，知道石头为什么会有火花。这叫摩擦生热，历史书上的钻木取火，跟这其实是一个原理。
家乡的黄土路，沿着村子的屋前屋后绕了一圈，将整个村子围了起来。现在修水泥路，还是跟着原来的老路走，路线并没有更改。这时，秋秋行走在村子前面的鹅卵石上。不知道父亲在哪个路点呢？秋秋一边继续走着，一边脑子里想到。原来，修马路需要人手，由于是农闲时期，父亲就参与到修马路的队伍里。大家一起修马路，不但有激情，有力量，多少还能有点工钱。
村子前面已经铺好了鹅卵石子，那可能就铺到村后去了吧。这样想着，秋秋便径直往前走着，打算绕到村后去。尽管时令已到霜降，草木开始枯黄，落叶凋零飘下。但樟树的叶子，依然挂在枝上，一片浓重的墨绿色。比起阳春三月时节，发芽抽出的嫩绿，此时这浓浓的墨绿色，显得更加沉稳厚重。这棵古樟木，年深月长，五年、十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有可能。因此它显现出来的沉稳厚重，犹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饱含岁月的沉淀。它与这个村子一同成长，看着这里的人们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始终默默守候着这个名叫楼前的村庄，经历着村里一代代人的繁衍生息。
古樟木生长在村子的三叉路口，这个三岔路口，位于村子的最外边，属于村口的位置。这三个路口，分别通往三条路。一条往村子里边，另一条通村委会，还有一条则是出村的方向。此时，秋秋已走到古樟木这里，村口的位置。再往前走不远，听到轰轰的声响，是汽车加大油门时所发出的声音。秋秋看到，一辆东风解放汽车，在艰难的前行。听这油门的轰响，东风解放应该使用了浑身解数，想要爬上这个又长又陡的路坡。不过，听这声音，看这情形，估计可能力不从心。秋秋来到坡路边上，东风解放不停歇的发挥它的牛劲儿，司机也狰狞着个脸在用力挣扎。司机嘴里叼着的香烟，也在快速的燃烧。可以看到，香烟上那个通红的火星点子，又大又红的往司机嘴边收去。东风解放发出的声音越响动，香烟的红点就越大，往司机嘴边的速度也越快。司机的腿脚，也就越加用力，将汽车油门加到顶峰。然而，香烟的红点再大，司机的腿脚再用力，油门的声音再响亮，东风解放的车轮，无非只是空转的越快而已。原来，汽车后面的车轮，已经深陷在泥土里面，根本就走不动。
这个长陡坡，从坡底到坡顶，距离差不多有一百米的样子，是这条绕村的马路中最长最陡的一段路。它位于村后边的马路段，离那棵古樟木，村口的位置不远。长陡坡分为三个路段，坡底，坡腰，坡顶。坡底较陡，坡腰更陡，坡顶稍平缓些。坡底路两边都是村里住人的房子，坡腰路左边是房子，房子坐落的位置属于低洼处，地形要低于坡腰路段。坡腰的路面，已经快要和房子的屋檐齐平了。坡腰路的右边，是一块黄土丘。坡顶位于一块宽阔的地上，左右两边什么都没有，只是荒草地而已。
全力以赴的东风解放，还是没有犟过泥泞的坡腰路段，放开力气在那挣扎嚎叫，车轮却硬是不往前一寸。坡腰路右边的黄土丘，是秋秋跟小伙伴们一块玩耍的地方。黄土丘有两亩
不到的占地面积，上面不长树也不长草，光秃秃一片黄土。土质的颜色呈黄褐色，质地松软。黄土丘的地形并不平整，全是些高低不等的小土堆一同组成。每个土堆与土堆之间，都有一条一条的沟壑，每条沟壑都互相连接着，就像千万条河流交汇一样。这是由于经过长年累月，雨水不断的冲刷，才形成这沟壑相连的样子。
黄土丘的土质松软，土质的表面，是一层细小的沙粒。就算光脚踩在上面，都不会觉得硌脚。这些黄土，属于是沙石土。小时候，秋秋跟小伙伴们到这来玩，坐在土堆的上面，滑落到沟壑的下面，像是坐滑板一样。玩的身上脸上全是黄土的灰尘，裤子都磨破了几条。除了滑土堆，还光着脚在沟壑上面踩，横穿直行。沟壑里面附着有像面粉一样的轻灰，光脚踩在上面，感觉非常舒服。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头发脸上，手臂腿脚，都沾着一层黄土灰，跟打伏击在地上爬滚过一样。回家前到水塘里洗洗身子，几个人的身子，将水塘里的水，都给洗黄变色了。
这辆东风解放，装载着一车满满的鹅卵碎石。本想将碎石卸倒在坡顶的空地上，用来铺垫村后的这条黄土路。但由于黄土路不够坚实，加上车里装满了碎石，车子上不去，东风解放就给陷进去了。没办法，车胎陷入泥土里，进退不行。加上村里头，此时又没有别的机械设备，那就只能原地卸货，将这车碎石倒在这里。只见司机坐在驾驶室里头，用手扳动操作杆，后车斗便慢慢地一点点撑起来。车斗下两根粗壮的千斤顶，已完全伸出，车斗里的碎石，便滑坡一样滚落下来。不一会，里面的碎石全部翻出，在地面堆成一座小山样的。卸完货的东风解放，好比甩掉了一个巨大的包袱，瞬间如释负重，轻快不少。司机挂好档位，踩下油门，东风解放一样发出了轰鸣的声音。车上没有了碎石，重量减轻许多，在大油门的马力下，车胎在深陷的泥土里慢慢蠕动，直至完全驶出来。而这一次爬坡，司机在用力踩油门时，并没有点烟助兴。
挣脱掉泥土的坑洼，卸载完重多的货物，驶上平地的东风解放，如解除束缚的野马。司机满面豪情的坐在驾驶室，两手紧握住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生怕这车真会像野马一样乱奔。一副万事俱备，蓄势待发的神情，以饱满的动力冲上陡坡。直到车子抵达坡顶，才将车子的油门减小，停靠在坡顶边的荒草地上，随即熄火下车。
坡腰的泥土路上，东风解放卸下一座小山似的碎石，要把这些碎石子铺垫在村后的泥土路上，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那就是用小推车装运。小推车用铁质做成，前面两个把手在下面，两个把手中间是推行时的行走区域。那两个把手还没有人腿的两个膝盖高，人手要握住把手，身体就得要弯下腰。无论是推行或是拉行，人的上部份身子都要往前略微倾倒些，这样才能带着这小推车运行起来。两个把手的末端，连着装货物的车斗，车斗是个不规则的四边形容具，前边低，后边高，像个高高撅起的大屁股一样。车斗下方两边，则是车子的两个运行轮胎。作为修马路的运输工具，这样的小推车，一共有好几辆。
这时，已经有四辆小推车过来，装备装运卸下碎石子。秋秋看到，四辆小推车当中，有一辆是父亲推过来的。难怪秋秋在村前的马路上没见到父亲，原来父亲是在搞村后的路基。直到用小推车装运石子，秋秋才看到父亲。父亲知道周末秋秋回家，也猜想他可能会到这施工场地。秋秋一见父亲推车过来，便随即走了过去。父亲并没有感到很惊讶，只是笑着对秋秋说：“回来了。”“嗯，刚回来。”秋秋回答父亲。那堆碎石子旁边，早已站好了两个人，手里都握着铁锹，准备往小推车里铲装石子。由于路面不平，碎石坚硬且大小不一，铁锹铲下去，受不了多大力。因此，铁锹进不去，铲起来的石子也不多。一辆小推车的车斗，大概可以装下二立方米。如此一来，一铁锹铲起来的石子量，要装满一辆小推车，需要铲个几十下。父亲的小推车，是第三辆装载石子的，前两辆车装满就拉走了。
东风解放装载的这一大车碎石子，正是准备用来铺垫这个长长的陡坡路面。本来是想把石子运到坡顶上，卸于坡顶两边的荒草地里。要是这样，再用小推车装运，那就等于是下坡路面，省时省力多了。可现在的情况相反，迫于没办法，只好将这一大车碎石子卸在陡坡的中间路段。坑洼不平的泥土路面，又是上坡路段，小推车不易拉动。怎么办？增加人手，两个人一起，一拉一推，只能这样。前面一个人拉着手把，后面再加个人，双手放在车斗翘起的地方，那块撅起的大屁股上。前面用力拉，后面使劲推，一拉一推，小车在泥土路上艰难踱步。在这泥土坡路上，推着一辆装满石子的小车，其前行的速度和所需的力度，就像爬山登高一样，又慢又费劲。好不容易把一推车石子运到坡顶，个个都是累得气喘吁吁，手脚发麻。运至坡顶的碎石，就给倒在路面上铺开，这样一车车拉过来铺好，从坡顶一直铺到坡底。拉上来一车，倒出来又接着去拉下一车，就这样一车接一车地运输，直到将这条长陡坡路面都铺满碎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