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我在外地城市的中心广场上漫游,忽然想抽口烟,摸摸口袋,掏出一支香烟,却找不到打火机,也许遗忘在宾馆的房间了。全国开展禁烟运动后,抽烟的人不多了。还好,在离我不远处的一排椅子上,坐了一位抽烟的中年人,我便朝他走了过去。
“您好!先生,请借个火。”我夹着烟,点头哈腰着凑了过去。不料,那位中年人的身子本能地一下后缩,一束疑惑的目光在我全身上下一番打量后,很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塑料打火机,一声不吭地递给我。“谢谢!”我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后,礼貌地点点头,递还打火机。对方还是一声不吭。警觉的目光盯着我,直到我转身离去。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抽着烟行走,浏览陌生城市的风光,越走心里越不是滋味,总觉得有一双警觉眼睛在我面前晃动,对了!就是那位借火给我的中年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我面前晃悠久了,自己也觉得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本来,这位中年人完全可以将手指间的那支燃着的香烟随意地递给我,但他没有。他宁愿从口袋里掏打火机也不愿递上手中的香烟。还有,他这连一句应付式的客套话也没有……也许他在心里想,一个抽烟人竟然不带打火机?香烟里是不是包裹了啥子迷魂药?我揣摩着那位中年人的思想。
在过去,抽烟人之间相互借个火,打个招呼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而今为何成了稀奇事呢?也许是当今社会骗子太多,用障眼法来谋财害命的事经常发生的原因。大家听多了骗人的故事,人与人之间便没有了最基本的信任,心与心之间多了一层冰冷的隔阂。嗨!看来也不能全怪那位借火给我的中年人,人家毕竟给了我打火机。
不过,在上个世纪的七、八十的年代,人与人之间可不会有那么多地猜疑。记得,我第一次出远门,是陪父亲去上海看病。一个远房亲戚联系好的医院,必须先要找到亲戚的家。一个偌大的上海,仅凭手中信封上的地址去找,有些难度。当时家庭拮据,父亲舍不得打的士。我说:“不打的士,怎么知道去亲戚家的路?”父亲说:“路在嘴上。”下火车后,拿着手里的信封,一路走一路问。“师傅,您好!请问这个地方怎么走?”几乎所有的回答都很热情,最令我难忘的是到达亲戚家前的最后一段胡同路。“阿姨,请问这个地方怎么走?”我递上手里写有地址的信封,礼貌地问一位坐在街道家门口做针线活的中年阿姨。阿姨抬头打量了一下我们,和气地说了一通极其温柔的上海普通话,比划着告诉我那个地方该怎么走,可我还是有点懵。上海阿姨见状,知道我们是江西偏远县城的来,竟然放下手中的活,热情地引领我和父亲走了很长的路,直到亲戚家的楼房下。“没想到上海人这么好!”我对父亲说。真的,当时我们父子俩很感动。
几十年过去了,我依然记着那位阿姨的情。 此后,凡遇到别人向我问路时,我也是那么的热情。直到去年,我对陌生人问路也有些冷漠了。令我的态度转变是有原因的。有一次,一位外地来的女人,向我问路,见我太热情了,反而对我产生了提防心理。她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拽住挂在腰间的包裹,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怀疑的目光……
的确,中国进入市场经济后,人们普遍富裕起来了。然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日渐复杂起来,尤其是社会上的欺蒙拐骗的事不断发生,大家对陌生人都有一种戒备的心理。前不久,我又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几位女大学生相继搭车失联,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而且是有文化的人,倏地人间蒸发。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前,人们是很难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借火,遭遇怀疑的目光,只是一种社会表象,真正的问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缺失。是啊,社会在不断的变化,人也在不断的变化。新的事物不断出现,旧的事物不断消亡。然而,中国五千年的文化中,那些人与人之间的友善、信任、互助的内容就此消失了吗?!这个问题值得每一个国人去思量。
曾经流行一首令人心暖如春的歌——《爱的奉献》,歌词中最动人的两句是“只要人人都奉献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现在看来,大家还须懂得一个道理:奉献“爱”接受“爱”都是不容易,必须具备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人与人之间必须具有基本的信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