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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兵浪(江西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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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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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记忆的夏天

吉安的夏天,骄阳似火,热浪滚滚,万里无云,空气中流畅着着阳光的血液。在江中喷一口水,便可见彩虹。公园里草木倦焉,湖水干涸,大地像一块微波炉中炙烤的面包,哪里都觉得滚烫。

双休日,我蜗身于清凉的空调书房,泡一壶绿茶,捧一卷诗书,听闻窗外知了嘶喉高歌,麻雀喋喋不休。忽地,思绪飞扬,竟想起我少年时代的夏天。

我的少年时光定格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我们居住一起的都是基层机关干部的小孩。当时,大人们经常去开政治学习会,经常下乡蹲点,搞学大寨运动,忙得无暇管教孩子。加上哪家都是四、五个小孩,大人们也管不过来,只要吃饭、睡觉看得见人影也便随你玩撒,就像田野、岭上的野花、野草,任由花开花落,自生自灭。

我们的少年生活既贫穷又快乐,既枯燥又自由。当时,没有现在这么多的书籍,也没有现在的升学压力,更没有手机、电视、冰箱、空调等等。记忆中,有的是西瓜、李子,蒲扇、草帽,小河与森林……

少年的夏天,最快乐的时光是在南门江中戏水。中午,烈日炎炎,热浪扫荡大地。在县城南门江边,一群少年一丝不挂,裸着尚未发育的身体,在河里翻浪戏水,摸鱼抓虾。漆黑油亮的肌肤,犹如荷叶般的光滑,晶莹水滴在肌肤上滚动,伙伴们个个如灵童转世,纯洁无暇,无忧无虑。到河对岸偷西瓜是有趣的事。晌午时分,是瓜农最容易瞌睡的时间,我们犹如青蛙一样的伸展四肢,潜水度过几十米宽的河面,光腚爬上岸,匍匐着摸入藤蔓碧绿的瓜田,“唰唰”地捞开瓜蔓,迅速掐断瓜蒂,抱着一个滚圆的半生不熟的西瓜,逐个传递到守候在岸边的伙伴,流水线偷运。等到打瞌睡的瓜农忽地醒来,发现小毛贼偷瓜,气愤地拿起木棍追赶,观风的伙伴一声口哨声起,大家纷纷跳入水中,一边抱着西瓜拼命划水,望着瓜农江岸上咆哮怒骂,我们回首嬉笑,一副无赖的样子……当时,绝对没有“偷盗”的羞耻,满脑子想着的是红瓢黑籽的甘甜,是成功逃脱瓜农惩罚的惬意。

少年的夏天,在玉壶山采野果也是难以忘却的事情。周末,一行几人跑进县城东边的玉壶山,那里有个种满果树的太乐坪林场。我们像狼群一般围着结满果子树的林子打转,待到守林员在屋里避暑打盹的节点,悄悄溜进林子,一个伙伴盯梢,两个伙伴蹬蹬几下,爬上了板栗树梢,用竹竿敲打,其他伙伴在树下装填挎包。差不多装满时,悄悄退出,溜进一个古人曾经苦读圣书的岩洞,用石块敲打板栗,剥去刺手的壳,将饱满乌亮的板栗子堆成一堆。果实分配方法很简单,大家围成一圈,按照分工风险的大小的次序挑选。爬树的伙伴风险最大,肯定先挑,望风的风险最小,最后挑选。一人拣一颗,轮流着挑选,公平合理,不伤和气。玩到下午,夕阳西下,大家稀稀拉拉,摇摇摆摆,边走边嚼着果子走下山。回家之前发誓,如遇家长追问,坚决保密,互不出卖。记得,有一次,林场向居委会告状,派人追查,一个伙伴守口如瓶,宁愿挨父亲的耳光也不出卖大家。

少年的夏天,下雨不带伞上学的日子。中午饭后,乌云即将化雨的日子,母亲在厨房里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吆喝着要我带好斗笠。我一边嘴上答应着,一边是光着脚丫,早已逃出家门。等母亲发现斗笠依旧搁在墙上时,儿郎早已跑得老远。大雨倾盆而下,我挽起早已湿透了的裤脚,与麻雀一起在居民的屋檐下穿行。夏天的雨倾盆而下,我脱下身上的衬衣,裹着书包,裸着膀子前往学校。有一次,在国有百货商场的屋檐下避雨,发现一只刚学飞的麻雀被雨淋湿了翅膀,兴起追赶,竟忘了已过上课的时间。对于学生迟到的惩罚,罚站听课是老师的“绝活”。开始,我站位讲台旁边,起初还故意显出对老师的责罚不屑一顾。半个小时后,整个形象显得十分狼狈,有些寒意。欣慰的是,没过多久,又有一位迟到的同学做伴。两人站着,一胖一瘦,相互对望,作个鬼脸,像滑稽演员,台下的同学哄然大笑。老师开始莫名其妙,陡然醒悟,才记起旁边还有两个全身湿漉漉的学生站着,善心大发,连忙打发我们坐回教室位子上去听课。那时,少年的身体如牛犊一般健康,一身湿透,似乎也不犯什么感冒,更不敢回家向父母告老师的“罪状”。

少年的夏天,南门洲上看露天电影的日子。男女老少熙熙攘攘,打打闹闹,明说是看电影,实际是在凑热闹。老人们找个地方唠嗑,青年男女找个地方调情,小孩是找个地方游戏。直到月明星稀,曲曲人散,只剩下放映员在收拾机器时,我才瞌睡哈欠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回家。虽然电影看了很多遍,依然喜欢这样的热闹。“刀是什么刀?”“日本指挥刀。”“马是什么马?”“卷毛青鬃马。”“何人所赠?”“皇军所赠。”“在什么地方?”“牡丹江五合楼!”……《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与座山雕的对话,成了我们游戏的语言,出外活动的的暗语。想想现在的电影、电视十分繁荣,但能让观众背下的“经典”台词不多,很多的电影、电视看了一遍,便觉乏味。很多剧本粗制滥造,太假、太烂了。

少年的夏天,月亮下捕捉萤火虫的日子。夏夜,闪烁的萤火虫,流畅着美妙的天籁之音。邻居的老婆婆经常给我们讲些民间的传奇故事。她说萤火虫是星星的灵魂,每个人捕捉一百只萤火虫装入瓶中,就可集成穿越黑夜中的银河,为牛郎与织女见面搭桥。于是,穿短裤的男孩与穿裙子的女孩混杂一起,手持一个玻璃瓶,呐喊、欢跳,追逐、捕捉萤火虫。夜晚,我在院子的竹床上,抱着装满荧火虫的瓶子,望着天上的月亮入眠。

时光如故乡的江河流水,一去不复返。眨眼间,记忆中的小伙伴都已是满头白发,儿孙绕膝的花甲之人。各自经历过一番人生风雨后,生活日渐平淡,性格日臻成熟。无论经商或是从政,无论是担任机关领导还是下岗职工,相见依然亲切,互称小名。偶尔相聚,几杯小酒落肚,聊起少年时代的夏天,还是兴奋不已,激情满怀。席间谈笑,相互揭短,相互取笑,仿若又回到少年。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记忆。尽管在我的少年时代,生活拮据,教育空白,可我还是十分留恋,尤其当我看到当今那些原本幸福却不觉得幸福的孩子时。也许是老年“病态”,我总觉得我的少年时代,真正是一个无忧无虑、无拘无束、自由快乐的时代。

冰浪记于2021年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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