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Q曾是臭皮匠,混迹鞋业四十多年。对做鞋有些特别的固执和偏见。
中国大陆的做鞋技术分为两大流派:台湾派和香港派。
这是因为中国的做鞋技术最早由台湾和香港同时传入。
而台湾和香港的做鞋技术都源于意大利,只是受两地的文化环境影响,两地各偏侧一方而分裂成两大流派。
这两派在设计方面最为明显:台湾版师叫做纸板,香港师傅叫出格。
台湾版师做的纸板利于做平底运动鞋。大多数台湾版师擅长做优闲运动鞋。
香港师傅出的格利于做凉鞋和高跟鞋。大多数香港师傅擅长做时装鞋。
台湾版师的纸板做的鞋易变形。
香港师傅出的格稍难缝制鞋面。
以前的一段时间,最好的是正宗意大利技术用纸板出的格。但现在大陆的做鞋技术远远超过意大利。
大家都知臭皮匠是半路出家,其实臭皮匠八岁就师从老豆做木屐,读二年级时就挪用叔叔的木工工具学着老豆做木屐。
那时的农家人白天是赤脚行动的,很少人有鞋穿,但人人都要一双木履,天黑了,要洗脚才能上床,这就得人人着木屐。市上买到的木屐是由一块貌似脚形的木板在前面钉一片胶片而成,不分左右的,且一般只有大中小三个码。大厂家出品的,在后跟位会印着彩色的商标。我们家不买木履,可能是经济问题,也可能是我老豆有特别想法,他都自已做。
我们谁的木屐坏了,老豆会拿来草纸,让我们把脚放在草纸上,他用粉笔把脚形画下,以这形状为依据,把草纸修改圆顺,这就是臭皮匠做鞋的启蒙教育。明显,这是度身定做,虽然不知道码数,但市上买的那能对比?
我叔叔做木工的工具,老豆可以随时使用的。老豆用草纸出好格,就拿着纸格去取一木材,这木材不能小于纸格,也不能短于纸格。用斧头把木材在中间破开。这是要木纹直顺的木材才可以用这简单的方法,木纹纽弯的木材得用锯子在中间锯开。
直纹木材易做成木屐,但不耐穿,易开裂易磨损;纽弯的木材难度加倍,但可以着到换一两次木屐皮(鞋面)。老豆不会刻意去揀木材,顺手的就用。
老豆做出的板材,会比市上的木屐厚很多,基本上物尽其用。刨平两块相同的木材后,用草纸格在阔面画出形状,分别左右脚只需翻转草纸格。这时的半成品,前掌是薄的一端,后跟很厚,老豆还会在底部挖去中间和最前端,使底形成S形。最后的钉鞋面(胶片)工序,极讲够位置,这位置在画草纸时按脚趾位置画定的。这样做出来的木屐,美观、轻巧、耐磨,最主要的是穿上脚很舒适!
年少的我,好奇心极强,我一次次地仔细看着老豆做木屐的全过程,加上老豆的真心相传,我自然就得了做木屐的真经,也传承过这一祖业,不过叔叔的工具,小屁孩是不能随便用的,偷偷拿工具来用,做出的木屐不会比老豆做的差,至少我还会在后跟处弄上个红黑色的商标,超越所有。
时间滑向六年后,我要离家到镇上读高中了。就算11元学费是借的,也要借多2元买一双鞋,当然是买万能的塑料凉鞋。自始之后,只有回家才穿木屐,这祖传手艺就搁在一边了,且一搁下就失传了,到我们这代人当爹的年代,木屐已销声匿迹,在市上能买到的都是称为鞋的了,就算是木做的也叫鞋了。
时间又滑到而立之年,在这走向社会的几年间,耕过田,种过地,做过木工,弄过坭水,终于在鞋厂停了下来,入厂当工人,并不是自己之前设想的环境,乡间的企业,都是洗脚上田的人,我这体质无法挤得过他们,被挤出局后,只好远走珠三角,转辗进了深圳一间港资鞋厂。在该厂,遇到旧同事,这同事是出格师傅,我的工资只有他的三分之一!我即时讨教,他也慷慨地教了我半小时,之后,我每天上班8小时以外,至少有8小时在折腾出格,并辞了职,一个月后,我已按计划跳槽入职出格师傅。
老豆对做木屐有句话很受用:做在脚上穿的,一定要知道脚穿上舒不舒服。
根据老豆这话,我翻医学书籍了解人体构造,特别了解了脚的生理结构,才知道老豆挖空木屐底和摆准胶片位置的重要性。也是这句话,令我快速入行鞋业设计,跌跌撞撞地走到花甲之年。
臭皮匠生性木纳,专致一门技术才能保证了一日三餐。在没遇伯乐之前,摔得半死,受伯乐赏识未能成为千里马,是臭皮匠余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