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织岁月
有一种岁月叫"编织",你可知道岁月如何编织?
小时候,我有稀黄的头发,好不容易留了长头发,很想编两个甚至一个那时候正在流行麻花辫,因为那时村里都有叫小芳的姑娘。只是我可怜的几茎头发,无法编织发辫,于是两个长抓髻毫不惋惜地被剪掉,短发伴随我走完初中高中。读大学时才再一次留起头发,终于可以梳成马尾辫了,也有时间打理头发了,头发长长了,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卷发,而且是大波浪的天然卷发。只要头皮梳成马尾辫还好一点,若是编成麻花辫就受罪了。那次为了演节目,宿舍的里同学们的长头发都要编成麻花辫,演出结束后,我的头发全飘了起来,难以收拢,我为这放荡不羁的头发大伤脑筋。所以,我对于"编织"有几分恐惧,然而那年那月,我的日常生活,我的衣食住行却处处离不开编织。
编花篮
华北平原有一望无垠的青纱帐,更有沟沟坎坎。在这里玉米田就像一堵堵碧绿的墙壁一般横亘在眼前,其中也不乏高粱。编织器物的首选就是"落镰高粱",这种高粱几乎不结籽或者结很少的籽,高粱的劲儿都用到了长棵子上了。我钻过玉米田去剪落镰高粱,戴上帽子穿上长袖衫,最好是戴上口罩和手套,全副武装,就留俩眼漏出来,瞪得溜圆溜圆的。看那里,田埂上,有一棵高高的,落镰高粱高出玉米棵子一拃长,很是显眼,估计大多是野生的,没有人刻意去种它。从高粱穗至以下一米左右,都可以是有用的。高粱穗子去掉籽才能用,我们这里就是把扒地做垄沟的铁钯子倒放,带刃这里朝上,一手攥紧高粱穗子,一手摁紧,攥穗子的手抽动穗子,高粱籽就会落地,老母鸡领着小鸡叽叽咕咕地一会儿功夫就会把落地的高粱籽啄食完毕。剩下的穗子挂在房檐下风干备用。高粱穗子以下的部分更有用了,晒干挂起来备用。等到冬天来了,大雪封门的时候,屋子里炉火正旺,烤山药的香甜气息弥漫了昏黄的屋子。这时候,女人们用拿惯了农具的粗糙的手指,拿起了剪刀和绣花针,开始着手准备一年或者几年家里用的炊具。炊帚、壳壳、拍拍、高粱秸篮子,甚至蝈蝈笼子,高粱秸都可以做成。你听,咔嚓咔嚓,废料掉了下来,唰唰飞针走线穿起来,需要打弯的地方先用水稍微润湿一下,然后再弯折。可以说,这些成品,每一件炊具都可以当做工艺品来看待,只是我们现在很难再见到这些工艺流程了,有些遗憾。不过,乡村集市上还是可以买到的这些土生土长纯手工的炊具。
织土布
我小时候,老家的巷子里可好玩了。最好玩时候就是织布时,我见过经历过的织布环节,从纺线开始到土布下机做成床单褥单,完整的工作流程我全都记在长篇小说里了。但是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牵纱或者挂布这个环节。
牵纱是将已经纺好的棉线牵成经纱的过程,经线决定了布匹的颜色、宽度、长度。人们先在巷头上根据需要织布的长度钉上木桩,这边钉两根,巷尾另一边钉一根,然后将十个线团分别穿在牵线机的十个滚动轴上,牵纱时,左手拿牵线机,于两边的木桩之间来回走动牵线,一边牵线一边捻开那些有黏连的线,并且把线分层套在木桩上,根据需要织布的宽度来确定牵纱的层数,线牵完以后,经过梳理,把每一根线穿在筘上,最后把经过筘的线整齐地裹在升子上,升子安在织布机上就是经线,再配以纬线,就可以织出布匹来了。经纬分明,也是指织布时这两道工序是分开进行的,即使上机织布,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直到它们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个过程啊!
牵纱时,小孩子是不允许乱跑的,怕给弄乱线子,所以我们都是背着书包贴着墙根蹭回家的。一般人家都是织花布,所以一道长长的彩虹就架起在小巷里了。母亲、伯母、婶子大娘们从这头跑到那头,她们忙碌的身影就像织女一般烙印在我的脑海中了。这种多人合作默契配合的劳动方式在农村还有很多很多,而小巷子、绿树阴、秋虫鸣、七彩线,却是那么难以忘怀……
其实,在农村,还有很多东西都是在编织的。硬硬的包装绳子被编织成塑料提篮;软软的包装绳子被编织成丝瓜架;麦秸可以编织成蒲团、蒲墩;芦苇被编织成纬席……
草戒指
孩子们是在编织中长大的。一直到现在,我们这里的大人带孩子玩,都会随手薅下一把毛毛草。编个笤帚扫扫地,编个小狗挠一挠,编个小兔蹦蹦跳,编个公鸡喔喔叫。在我们这里,世世代代流传下来带孩子的方法,环保的同时让孩子亲近自然。要不然就说,农村的孩子天生和草木亲近,因为他们把自己生活环境当做亲人一样来对待。
于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走进自然,亲近草木,就会编织出不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