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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密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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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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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猴

耍猴

"嘁呛嘁呛——"

"哐——"

"咣咣啋——"

铜钵和铜锣的声音响起来,空荡荡的大街上立马从地下一般冒出一群黑压压的脑袋来。

秋天已经到了尾声,槐树的叶子被渲染成金黄色,梧桐树的大叶子也开始卷边了,法桐的叶子也变成红褐色的了。经历了漫长的秋收秋种,庄稼人有时间把自己家里收拾收拾了。花生要从棵子上摘下来,再一袋一袋扛到房顶去,晾晒在秋日暖阳中,随手剥开一个,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着一个白胖子。白胖子慢慢缩水变小,花生米就可以存储了。山药需要去叶摘须,挑拣贮存,有的可以用作明年下秧子,有的可以烤着吃,有的煮着吃最美妙了。玉米,需要摞成垛子,城墙一般一行一行蜿蜒曲折地排列在房顶。

劳动是简单而乏味的,所以锣、钵的声响就如天籁一般,唤醒了沉浸在劳碌中的乡邻们。于是,庙台这一块,街心中间,很快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大家嘁嘁嚓嚓地交流着,大人孩子一起把目光投在那水泥柱子上拴着的猴子。

"猴子耶!"

小孩子很是兴奋。猴子也很兴奋。它穿着红色上衣,牛仔背带裤。乌溜溜的眼睛来回骨碌骨碌地转着,它有时候背着手转几圈,爬行着。有时候又文文静静地坐在那里瞪大眼睛瞅着大家。

有小孩子随手把自己的攥在手里的花生扔给小猴子,于是小猴子立马跳起来,捡起来,双手打躬作揖,拜谢扔花生的孩子。

"吱吱——",那是一种得到食物的兴奋,它会用手剥开,把花生米抛到空中,用嘴接住并且坐在那里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嘴里一直在动。

呵呵,没有去过动物园的孩子,除了猪牛羊骡子马外,再无其他动物了。

于是,"耍猴啦!耍猴啦!"

这几声呼喊,很快就会传遍全村。

卖玻璃纸包着的花花绿绿的糖块、糖瓜、瓜子、锭子糖的生银推着他那放着纸板的小车,也赶来凑热闹,三分一块五分俩的糖块倒是很下货的。毕竟有馋嘴的小孩子挡不住那花花绿绿的诱惑。

猴子这会儿也不会消停的,它会跳到小孩子面前伸出手掌来,等着给它糖块。有人递给它一块玻璃纸的糖块,小猴子很快剥开糖纸,把糖块抛起来,准确无误地用嘴接住,于是,赢得全场的喝彩,那不断蠕动的腮帮子说明猴子的满足和惬意。

调皮的孩子捡起糖纸来,仔细地包好一个石块,放到猴子手中,依旧是熟练地剥开,依旧是抛起接住,只是这一次猴子捂着腮帮子跳了几下,表情极其庝哭,应该是硌着牙齿了。

周围是一片哄笑声。我当时感觉是很不好受,感觉猴子受到捉弄了,是人对猴子的不尊重。我没有去笑,只觉得猴子太可怜了。

接下来,猴子就是开始表演节目了。有骑自行车、钻圈、做算术题等等。其实,其他的节目我已经不记得了,就是记得的这几个节目印象也极其模糊了。只是记得那在空中"嗖嗖"地响着的皮鞭声和那频频回头的幽怨的眼神以及缩着脖子躲避皮鞭的样子。真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有的事情都已经淡忘了,有些事情却是牢牢地烙印在记忆深处了。

随着农村人口的逐渐减少,大街小巷已经很少再有走街串巷的卖艺人了。曾经在石家庄动物园观看过动物的表演,彼时的猴子地位已经得到极大提高。好像猴子头顶也再也没有“咻咻”的皮鞭的响声了。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穿着演出服,精灵古怪的小猴子手搭凉棚观望全场,我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小时候幼年间所担心的和可怜的,现在都化为乌有。人和动物本应和谐相处,不是供大家众人观赏和玩乐的对象,或许若不是为生活所迫,谁又肯下得了手去执鞭抽打?我不知道一只猴子经历了多少皮鞭才能够学会骑车、作揖、拜谢的动作。我只知道小孩子也需要反复练习才会学会一些基本动作,何况一些动作?并不是所有动作都是出自本能,毕竟得通过反复才能掌握。

当秋风起秋叶飘零的时候,我再一次行走在故乡的大街上,儿时的庙台和大街都已经不见了,大街两侧都是气派恢弘的房屋,当年的孩子们也已经是两鬓微白的中年人了。耳畔偶有鸡鸣狗吠,大街上很少有年轻人了,他们都在忙碌着各自的生活。只是那时那人那猴还留在记忆中,我就像讲故事一般讲给我的孩子们去听,希望他们能知道乡野之中还有卖艺求生的人和那些有才艺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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