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是大家暗地里给老吴取的一个外号,时间久了,老吴也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外号,心里虽不舒服,却也无可奈何,得而受之。
也难怪大家会给他取这么一个外号,老吴自地区农专毕业分配到紫伍乡政府工作,转眼快30年了,由当初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小吴,变成眼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吴,却还是一个普通的办事员身份。与他前后一个时期分配来的早都是乡镇、县直单位的主要领导,还有一个升到了副县级,即使是后来一茬茬分配来乡政府工作的小青年,也大多提拔了,没有提拔的,也列入了梯队行列。都说“铁打的机关流水的官”,唯独他几十年来原地踏步,从没有列为考察对象,更别说提拔的事,“留守”的外号也就不知不觉中给叫上了。
看到同事们一个个都提拔走了,要说他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命里就没提拔这个福气。要说工作,他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领导交办的工作一样不落,但就是有一样,不喝酒。至于他为什么不喝酒,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每逢有饭局安排,他能不参加就不参加,即使参加了也是不端酒杯,按他的话说会“过敏”,哪怕有人在旁边暗示这酒得喝。
时间久了,再有这样的饭局,人们也懒得叫上他了,叫了说不定还会扫大家的兴。
一晃十年过去,在这期间有好几次是乡镇换届,有个别领导在会上出于公心,提议将他列为考察对象,但都让与会的其他人员一句“他么……”,就没了下文。
家里的兄弟姐妹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止一次骂他“死脑筋,不开窍,活该就是受苦的命。”他虽说在乡机关工作,但本乡有正式工作的姑娘都看不上他,最后他只得找了一个农村户口的女孩结了婚。由于女方是农村户口,生的孩子随母亲落户,不能成为城镇户口,村里还给他家分了责任田。他由此成了乡机关唯一一个下班回家后还要参加自家责任田劳动的人。
和他共事的一批批调离本乡,同时也有一批批新的人员调进本乡和他做同事,眼看自己都三十好几了,还是普通办事员一名,终于有点失落感了,这天晚上破天荒在家里喝上小半瓶谷烧酒,居然一点事儿也没有。
以后乡里有饭局,或者是熟人邀请他去某个地方吃饭,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推托了,而且在酒桌上来者不拒,并主动出击,一时间他成了领导酒桌上的救火队员,哪里有需要,第一时间就赶到,一句“您随意,我干了”不知解了领导多少次围。
他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参加各种应酬当中,有时中午刚下酒桌,来不及休息,又被叫去参加晚上的应酬。由于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酒桌上,他醉酒的次数也是多了起来,经常是酩酊大醉,让人扶下酒桌,有时甚至送到医院去。每当看到他经常一身酒气回到家里,总会招来包括老婆在内的家里人一顿抱怨,骂他是不是怕死了喝不到,这么拼命。此时他总是打着长长的酒嗝,说你们不懂。
他挂点的村去得少了,村民们见他也难了,找他反映各种问题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以至于有一次挂点的地方,有两个村民因宅基地的纠纷没得到妥善解决,最终引发冲突,还闹到乡里去,惊动了乡里的主要领导。此时他却醉倒在自己的宿舍里呼呼大睡。
就在这年,恰逢又是乡镇换届年,有人在会上提出将他列为考察对象。讨论时,有一个反对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发出,说“这个人能提拔使用吗,看他这一两年来的表现,每天醉醺醺的,党和人民的事业在他眼里,还不如酒重要!”
自然又是没了下文。
酒,他还是照喝,而且还要喝到位,但不再是为提拔而喝了,至于为哪个而喝,只有他自己清楚。
时间年复一年地过去,换届也是每三年一次(现在是五年一次换届了)照常进行,谁调离谁调入,这些都跟他没一点关系,只要自己的工作每天照样在做,每个月的工资照领,人们爱怎样叫他什么留守,让他们去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