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下五除二扒完一碗冷饭后,顾不得歇息,长林就扛起一张锄头往山脚下方向的自家责任田赶去,他要在今晚把那数亩的稻田全部放满水,预备明天请二狗开着手扶拖拉机来轧田,栽上二季晚稻秧苗。
一路上,他打着手电筒,查看身边水圳里的水流大不大,顺便防着田边水沟里的蛇出没。
水圳里的水流依旧不大,估计都是上游让人给截住了水,流到下游来的非常有限,照这样来说,想尽快栽上二晚,怕成问题,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尽管如此,他还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旷阔的田野,没一点儿风,还没走上200米,就汗流夹背了,好在是天热,只穿了一条裤衩,在这个夜晚,村上的女人们一般都不会到田里来,倒也没什么顾忌,等下跑到山脚边的渠道里冲个冷水澡,好洗掉身上这一身的汗臊味。
今年的天气帮了大忙,自六月初以来,就没有过下雨的时候,太阳光照整日直射在广阔的田野,那稻谷一日不同一日,黄橙橙的,还没到六月底,农民们就开镰收割了。足足忙了半个月,家家户户都收割得差不多,就单等水库放水栽二晚。
长林所在的邹家村,是全乡稻田最多的一个村,全村人口才300人,稻田却有1000余亩,人均三、四亩。每到“双抢”时节,给稻田及时放到水成了村上每个人重中之重的任务。流经本地的那条渠道也成了附近数个村庄争抢水源的焦点,你前脚把渠道的涵管堵塞住,我转身就清理掉你的堵塞物,即使有水流到圳里,也有无数块的门板分段拦水。为了水,每年在这条水渠里要上演几次大打出手的恶性事件。
长林早两年也与人争过水源,甚至还动手打过人,只是那次下手狠了点,把人打伤了,自己也让派出所抓进去接受处罚不说,还差点误了农时。为此事,老婆一再告诉他,宁愿当人家的孙子,也不要在别人面前逞强。
有了那次经历后,长林在以后的历次“双抢”放水时都选择等待,不再与人争抢了。
下午时,他就找了家里的一块门板到责任田边,打好了树桩,将门板紧紧地固定在树桩上。看了看上游方向,有几处也像他一样打了树桩,知道一时半会没水下来,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晚上。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到了山脚下的渠道边。除了那个涵管让人堵住外,其它情况还好,圳里的门板没有了,估计人家放满了水。他麻利地跳进水里,试着扯了扯塞在涵管里的稻草,还好塞得不紧,在深吸了一口气后,他一个猛子扎到水下,不一会,浮出水面,随着他的手一扬,一捆湿漉漉的稻草被他扔出老远的当儿,一股白哗哗的水流冲过涵管,下泻到圳里去。
趁这时候,长林在水里悠闲地洗了一个澡,把一天来的汗臊味、一身的疲劳全无保留地交给身下的流水里去。水有点清凉,恰到好处地缓解了身上的燥热,他禁不住悬起两只脚,让身体随着水流,往下游方向飘去。
月亮若隐若现,爬在树梢上,那些不知名的虫子因为炎热,干脆不吱声了,懒懒地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只有那些恼人的蚊子,不厌其烦地在人们的耳边飞来飞去,总也赶不走,一不留神,就让它吸了两口血去,气得人们无可奈何,尽管天热,还是待在蚊帐里省事。
约摸飘了半里路,长林惬意地从水里爬了起来,草草地把裤衩的水拧干了一点,仍旧穿在身上,顺着飘来的方向往回走。远远地看到有似萤火虫样的灯光在不停地抖动,他知道那是和他一样利用夜晚来给责任田放水的村民。他此时有点庆幸,没有在家好好地等老婆做饭,胡乱地吃了一点,就是这么点儿的功夫,保证了自己田里用水的需要。不然的话,你争我抢,不知又是什么时候才能放到水?
他习惯性地用手朝屁股后面的口袋摸去,想抽根烟,当手指触到湿湿的裤衩时,猛然想起走得匆忙,没带烟,只得百无聊奈地坐在涵管边,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一处有灯光的地方。那个地方,他太熟悉了,是本乡的初中学校,自己就在这所学校度过了三年的求学生涯。一晃二十多年过去,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先后在这所学校学习,大儿子已经毕业了考到了本县有名的重点中学,在上高二,还有一年就要参加高考。儿子非常用功,每次考试排名都是全年级前列。班主任告诉他,他儿子凭此努力下去,一定会考取全国有名的重点大学。每每此时,他那股自豪劲溢于言表。
回到家时,村上的人们大多睡了,自己家小院里的灯还亮着。昏暗的灯光下,老婆梅梅刚洗完一家人的衣服,正在给两个儿子燃烟驱蚊。而两个儿子早已睡着了,只是恼人的蚊子时不时让他们兄弟两个无意识地用手拍打。
见长林一脸的轻松神态进来,梅梅猜测到给田里放好了水,浸一个晚上,第二日就可以请拖拉机来轧了。她忙着给长林拿出一条短裤,让他换上。
见梅梅要去洗自己刚换下的短裤,长林拉住她,要她别累着,歇息一下。在这个“双抢”天,每个人每天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男人还好一点,白天忙完了,回来把饭一吃,就洗澡睡觉,而女人们既要忙外面的,回家来还要张罗一家人的吃喝,洗净一家人从田里带回来的脏衣服,自然比男人们付出的要多。
天空中仍旧没有一点风,即使手中的蒲扇煽个不停,空气中的热浪一阵一阵袭来。看到长林不停地给两个睡着了的儿子煽风,梅梅心疼地要他去休息,因为明天还有重事等着他去做。
长林“嗯”了一声,答非所问地说只是苦了两个孩子,要是有台电风扇就好了。其实他在自己心里想好了要给家里买台电风扇,作为每年给家里添置物品的计划之一。那天他去乡里找他的表弟帮忙到生资部批两包尿素,见表弟的办公室里悬在楼顶上的风扇转个不停,凉快得很,他是非常羡慕,说那样的生活才叫享受。
天刚蒙蒙亮,长林就推着一百多斤化肥到了田里。经过一个晚上的浸泡,稻田的泥土都松软了,人踩上去,一踩一个凹陷儿的脚印。顾不上擦把汗,长林给几亩田都撒下肥料去,快撒完的时候,一阵手扶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传过来,只见二狗打着哈欠,驾驶着拖拉机朝自己的稻田开来。
长林拿出两盒“庐山牌”香烟递过去,二狗也没客套,接过来就往自己的口袋里塞去。长林告诉他,等轧完了这几块田,就到他家去吃早饭,梅梅在家里正张罗着早饭。
“冒时间去吃,”二狗眼都没看下长林,弓着身给拖拉机加油,直到加满油后,直起身子,才接着对长林说,“今天整个一天有上十家的田要轧,时间紧得很,为了不耽误事,老婆会给我送饭到田里来吃。”
看二狗说得认真,长林也就不坚持,说那就等忙完这一阵后,再请他到家里来好好地喝两盅。
二狗比长林小七八岁,早些年是村里出了名的混混王,打架斗殴的事从来少不了他的。自从娶了老婆后,让老婆管得服服帖帖,原先的陋习不见了,还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农忙时给村里的人们轧田赚点钱补贴家用,农闲时则用来跑运输,小日子倒也红火。
在二狗买这辆拖拉机前,村上的人们“双抢”时,都是用牛来犁田,犁过田后要割田,还要耙田,最后是滚田,才算把田弄平整,可以栽上二季晚了。但这样的话,耗时久,效率不高,要完成一个“双抢’的任务,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不行的。农村有一句谚语,叫“不栽八一禾”,意思就是晚稻一定要抢在立秋前栽下去,因为晚稻要经过60多天才能成熟,如耽搁了,白露节气到来时,会造成晚稻的减产。有了二狗的这辆拖拉机,家家都能比以往提早一个星期左右完成“双抢”。
才个把小时,二狗就把长林这几亩田来了一个彻底的大变样,稻田轧得深浅恰到好处,泥土烂且粘,单等扯好了秧来栽。
长林回家吃过早饭到秧田时,梅梅已经带着两个儿子扯了数百手的秧,够栽一整天的。
太阳辣辣地直射大地,秧田里的水都烫得人有点受不了。夫妻俩心疼两个儿子,要他们早点回去,别晒着。可两个儿子非常懂事,说什么也不肯回去,说自己都已经长大了,应当帮家里做点事。
真是乖孩子!长林心里一阵温暖,但嘴上却对两个儿子说道:“天气太热,陪着你们的娘回家去好好歇着,我最多半个小时也回来,天太热会中暑,你们在家顺便把书看下,多复习一下功课,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做父母的即使再苦再累,心里也高兴。考上了大学,就不用像父母这样种田种地晒黄太阳。”
“邹村两口井,读书没有影。”这句流传几十年的俗语,不知最早是由谁说出来的。说的是村上两口井,一东一西,解放几十年来,连一个中专生都没有出过,更别说考大学,以至于村上的老人说是不是井水有问题?哪家有孩子上了中学,都被寄予了厚望,但无一例外地都是灰溜溜地回到村里来。当年长林本有希望考上大学,但因为家庭出身的问题,尽管自己成绩优秀,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但就是被拒之于高中大门之外,从此与大学无缘。
现在自己儿子的成绩不错,希望他能成为村上第一个大学生!长林在自己的心里一直有这个念头。自己是因为时代的因素,不能接受高等教育,留下了一生中最大的遗憾。现在政策好了,自己的悲剧绝不会在儿子身上重演,他坚信着。为此他计划好了:双抢结束后,就去市场上捉两只小猪来养,秋收过后选两担颗粒饱满的谷子酿酒,等明年八月家里接到儿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他将做全村人的酒,每家无论老少,都来喝喜酒。
栽禾讲究的是腰劲,腰劲足,可以几个小时不用直起身子来,只要两只手配合好,左手拇指分秧递秧,右手接秧再栽到泥巴里去,随着身体向后退去,自己眼前是一排排栽好了的禾苗。
长林栽禾是全乡有名的能手,以前在生产队时代表公社参加全县现场栽禾大赛,他栽的走脚禾,横、竖、斜都是一条线,让人看了啧啧称赞不已,得了个头名奖。自分田单干后,栽走脚禾这种模式才慢慢看不到了。
约摸栽了半个多小时的禾,长林也感觉闷热,怕中暑,赶紧把那些待栽的秧丛在一块,身上的泥巴也顾不得洗干净,往回赶。
大概离村口还有200米的地方,一辆手推车翻倒在地上,洒了一地的谷,村上那个外号叫“毛竹棍子”的连根正喘着粗气半爬在地上用草帽扫那些谷子。看样子已经弄了好一会,四只编织袋都没装满,而地上还有一大块厚薄不等的谷块。
看到这个外号叫“毛竹棍子”的人,长林内心里就不打一处气来。当年就是这个人,带头到长林家来造反抄家,本县的重点高中来录取通知书,也是他扣下并撕碎扔掉了,说什么“剥削阶级的狗崽子还想读书?”硬生生地毁了长林的一生;村里乃至全公社开批判大会的时候,他是最卖力也最积极,手中那根毛竹棍子不知抽了多少接受批斗的人,无数人伤痕累累,久而久之人们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外号,反倒把他的真名叫得少了。
也许在那段动乱的岁月做恶太多,他两个刚长大成年的儿子在搞运动的那几年接连出事,一个让雷给劈死了,另一个骑自行车下山坡没及时刹住,连人带车摔进边上快十米深的沟里,虽没要了命,但落下了终身残废。兄弟俩没一个娶媳妇,那些受他迫害的人无不心里暗暗幸灾乐祸,说这是造恶太多,遭报应断子绝孙。分田到户开始后,昔日凭借造反起家当了大队革委会副主任的他被撤了职,恢复了他原本的农民身份,老老实实伺候自己的责任田。
随着年龄的渐增,他农田里的事已是力不从心,每年的春播夏种秋收,都要比别人晚十天半个月完成。像这次的“双抢”,别人都放水犁田栽二晚,他才刚刚收割一亩田的稻谷,村上也没一个人愿意帮他,都说他做人做得太绝了。
长林经过连根身边时,连根也抬头看了一眼他,但很快就把头低下。看到连根那个样子,长林心里一阵快慰,说你这个老东西活该。
长林擦了一把汗,还没往前走几步,听到后面沉闷一声响,转回头一看,只见连根摔在地上,面色苍白,大汗淋漓,他略一迟疑,还是跑了过去,用手一摸连根的额头,皮肤湿冷。凭直觉,长林知道连根这是中暑了,得赶快把他转移到阴凉的地方,才可以让他脱离危险。救不救他呢?长林还真有点犯难,想到他原先做的那些事,自己这一生毁在了他的手上,恨他还来不及。但真要不救他,他的死活不好说,他老婆还有那个残废儿子,生活就会更加艰难。
顾不得自己个人的恩怨了,长林一咬牙,背起连根就往他家跑去。
当长林气喘吁吁一把推开连根家的大门时,连根老婆吓了一跳,还以为长林来家闹事,急得长林对她大喊快搬张竹床放到通风处时,才看清长林背着自己家的老伴。
长林把连根放在竹床上,脱下他身上的衣服,告诉她连根中暑了,晕倒在回家的路上,是自己把他背回家。长林要她端碗凉盐水来,扶着连根让他喝下,又打来一盆冷水,用毛巾打湿,敷在连根的身上。过了好一会,连根才睁开眼,老伴忙擦干眼泪,告诉他中暑了,是长林救了他一条命。
连根抓住长林的手,老泪纵横,说道:“谢谢你大侄子,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说不定今天就让阎王爷收走了。”
长林忙推开他的手说:“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吧,以后别在太阳底下待着,我得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连根的家。
回到家时,梅梅已经把午饭弄好了,几样家常蔬菜加一个海带炖肉,还特意到村上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吉安”啤酒在饭桌上摆好,单等他回来。
下午四点钟的样子,太阳还是很毒辣地晒着大地,人们仍旧在午休之中。长林一觉醒来却睡不下去了,他惦记着那些丛在田里的秧苗,得尽快把它们栽插下去。夜晚虽是栽禾的好时段,但蚊子多,把整个人都笼罩其中,也不好受。
下到田间,他利索地把丛在一起的秧苗四处撒开,接着上午栽的地方栽下去。双脚往后移动之处,便是一排排的禾苗。那一排排禾苗,此刻在他的眼里,便是一串串的丰收果实、一个个未来希望、一步步走向无限辉煌的美好生活!
“双抢”结束的第二天,长林特地叮嘱老婆梅梅去街上买了几个好菜,请二狗过来喝上几杯。
二狗今年开始没有种田,他把自己的责任田全部委托村上几个玩得好的哥们去种,不收他们一分钱,条件就是要他们替他缴纳农田水费。
一瓶谷烧酒见了底,二狗似乎意犹未尽,长林也是酒兴渐浓,又从房间里拿出一瓶来,特地在二狗面前晃了晃,说这瓶酒加了一点新货色,上个月在药材市场买的枸杞,喝了有劲。他的这句话把二狗逗笑了,说这个“双抢”累得人都散了架,一上床就呼呼大睡,哪有劲做那个事?
二狗“嘬”的一声清脆响,把刚满上的枸杞烧酒倒进嘴里,说道:“双抢这一个月来,谗得慌,老婆在酒这一块管得很死,没有让我喝一口,理由就是驾驶拖拉机轧田时要注意安全。好在农忙过去了,今天要一醉方休,不然对不起长林哥这一桌子的好菜。”
二狗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酒,问长林哪天去粮站交公粮,他还有几天就会全家搬到县城去打工,以后就没时间再帮他长林了。
“去县城打工?”长林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二狗。
二狗告诉他:“我的老表在县城几个工地当了包工头,工地要用的各种建筑材料,已经谈妥了由我承运,开了好几年的手扶拖拉机因为运力有限,已经作了一个价转让出去,买了一辆翻斗车,还有几天就要去提新车。”
长林为二狗有这样好的事儿非常羡慕,一连敬他三大杯,说以后能否在农闲时帮他在工地上介绍点活干。二狗一拍胸脯,说这还不是小事一桩,咱哥俩谁跟谁!
粮管所建在石埠乡的西北方向,距离长林所在的村子有十里路,一条简易砂石公路把它和全乡所有的村子联系起来,每当夏秋两季收购公粮的日子到来时,这条简易公路就变得十分热闹起来。
这天早上,天刚露出鱼肚色,长林就和二狗驾驶着手扶拖拉机上路了。这次长林准备了三十袋稻谷,足足装满了一车,生怕误了时间,头天晚上就装好了车,天一亮就出发,连早饭也顾不上吃。
莫道人行早,更有早行人。当长林和二狗不紧不慢驾驶着手扶拖拉机到粮站时,傻眼了,一串长长的送粮队伍车队从粮站里面蜿蜒出来,不下200米,不少卖粮的农民都在粮站门口进进出出,焦急地等候工作人员上班来验谷、开秤。送粮车队的两边,有几个卖早点的小贩,不停地吆喝。
长林忙跑到一个小贩那里买了数个馒头,递给二狗几个,两个人将就把早餐对付了。
正当长林等得发急的时候,突然人群前方一阵骚乱,原来是粮站的工作人员细毛上班了,卖粮的人争相上前给他打招呼、递烟,把他拉到自己的粮车跟前,希望给自己的稻谷检验、签标。由于拉扯的人多,差点把细毛的衣服拉开,引来细毛的一顿喝斥。
自己与这个细毛不熟悉,想要他特地到自己这儿来验谷、签标,恐怕是没指望。难道要在这儿待上一天卖这些稻谷?他不由得抽起了闷烟。
不知什么时候,二狗从粮站那边跑过来,一把拉住他就往粮站跑去,还不时地催促他快点,让长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待二狗拉着他来到粮站办公室门口,用手一指里面,长林看到他在乡财政所工作的表弟正坐在里面喝茶,喜出望外,三步当作两步跨进去,顾不得打招呼,直接了当要表弟找粮站领导卖个面子,把他的稻谷收了。
表弟对他说莫急,歇歇脚喝口水。
长林说我能不急,那么多卖粮的在我面前,我不要在这儿待上一天,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做。
表弟笑了笑,起身走到隔壁的所长办公室,不一会就回来了,把手里的一张纸条递给他,要他去找细毛。
在一簇人群里,长林好不容易挤了进去,找到了细毛,把那张纸条塞给了他。细毛起初有点惊异,待看完那张纸条后,对长林说走吧,也不管那些怎样央求的人群,引起背后一阵唏声。
细根用钢钎扎了两只粮袋,捡了几粒往嘴里一扔,上齿下齿一碰,“啐”的一声,在标签上写了几个字:一级,对长林说去过秤吧。
长林忙不迭地表示感谢,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南方”香烟,抽出一支送给他,细根说自己有烟,要长林留着自己抽,说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红塔山”香烟点上。
长林在谷堆上倒完最后一袋稻谷,走出仓库大门时,看到许多农户有在晒谷的,也有用风车在风谷重新装袋的,
几个卖冰棒的不时地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卖西瓜的也是喊哑了嗓子,粮管所里里外外的地面上丢满了冰棒纸和西瓜皮,引来一群群的苍蝇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