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规矩

                  邓又新

发小五毛知道我回来了，清早就给我发来消息：7:30起床，到街上过早。没等我穿好衣服他的小车就开到了楼下，他不停地摁着喇叭。我匆忙洗漱完毕，出来上了他的小车。

天下过小雨，空气异常湿冷，车里暖气开得很足，不一会儿我的手脚发热，脸颊发烫。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不停地摆动着，擦去了水雾的玻璃变得明亮光洁，沿河兀立的杨柳光光的枝丫清晰可见，河面上升起薄薄的雾气。清晨的乡村异常寂静，河对岸洁白的水泥路上偶尔驶过一辆小车，呜的一声，就消失在早春的晨雾里。

五毛边开车边侃侃而谈，他说，去年鸭卖了三批赚了大几万，十亩虾赚了五六万。如今政策好，农村土地确权了，税费减免了，没了顾虑，没了包袱，尽管撸起袖子干，今年还要扩大规模，争取一年一栋楼，一年一台车。

我知道他还有一辆面包车，便问他又买辆小车干嘛？他噗嗤一笑说道，面包车是专门拖饲料用的，小车是用来享受的。如今国家有钱了，舍得往农村投，水泥路铺到了家门口，铺到了田间地头。前脚上车门，后脚落地头，雨不湿衣，鞋不沾泥，比城里人还城里人。

三五分钟眨眼功夫，就到了街上，一下车他就带着我直奔一家才鱼面馆。老板娘一脸灿烂的迎了出来，还没进门五毛便大喊道：“老规矩，快点上，今天有客人，味道搞好一点啊！”

老板娘热情地给我们上了茶，我边喝边望向门口，只见老板呼的一声从池子里捞起一条才鱼，用力摔向地板，砰的一声弹跳到操作台旁。他抓起才鱼用抹布一抹，麻利地收拾起来。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才鱼面就端到了我们面前，还顺带上了两小瓶劲酒，我瞅了瞅桌上的酒，又看了看五毛，没等我开口，五毛便说：“你放心，等会有人开车。”

我们正吃喝的时候，一个热气腾腾的牛肉锅仔也端上了桌，我感到很诧异，从头至尾，五毛都没向老板叫过啊？

我很快想到了，刚进店时五毛说过的那句话，“老规矩，快点上”。

终于明白，五毛是店里的熟客，老板知道他的老规矩。但我还是忍不住，盯着他说道：“不就过个早吗？”五毛笑了：“这叫喝早酒，喝早酒——懂吗？”

五毛告诉我，说我现在回来的还不是时候，过两三个月，等虾上市的时候再回来看，每家馆子里都坐满了喝早酒的人，去晚了还找不到位置呢。虾子上市像兑银子似的，少则上千，多则上万，哪个还在乎这几个小钱？连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们都经常来，他们说做梦都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好时代——种地有补贴，看病有报销，年老有钱拿。打哪个朝代都没有的事让他们给赶上了，真是越活越想活，越活越精神。

喝罢早酒，老板娘将打好包的一碗才鱼面递给五毛，五毛说带回去给他的老婆和孙子国庆吃。当然，这也是他的老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