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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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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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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那条路

文黄建明

秋夜,如丝的细雨绵绵,天气凉爽,不知不觉便入梦乡。梦里回到了儿时,故乡艳山红那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路,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与那条路相连的往事像风像雨又像雾不断地向我涌来...

故乡,一条小路弯弯绕绕在往山里爬涉,一条水泥路像飘舞的玉带缠绕山间,这两条路在我脑海里交错出现,忽明忽暗,若隐若现。

那一条弯弯曲曲陡峭的小路把我带回到逝去的岁月。我的家乡坐落在乌江北岸,一条名曰人字岩的山崖,从江边出发,一路向北,像一个伟岸的汉子,在土地上,迈着沉重的脚步,用坚实的脊梁托起了整个山村—艳山红。

在梦里,一个小小少年的我,面对故乡的那条路,去追寻她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故乡的那条路从大山深处崇山峻岭的鼎罐滩缓缓走来,弯弯曲曲的,经过沙坝,连通长五间、庙耳、梨花、屋基坪、院子、烂湾六个农业社。这条小路好似一条纤绳架在大地的肩上,如一根线把小山村的家家户户串连起来,拽着山村走过了春秋冬夏,拽着山村走过了沧海桑田,拽着乡亲走出大山,走向外面的世界。

这条路在桥沟迈开脚步,借助一座青瓦木质廊桥跨越十多米宽的糯米溪沟,直接延伸到古镇羊角对岸一个叫“码头上”的乌江边,江河像母亲一样接纳了小路,把山里的人拽出大山,送去远方。桥沟的青瓦木质廊桥好似一座房屋,悬挂在糯米溪沟上,框架全由木头构成,桥的横梁是八根直径约两尺坚实的圆木,桥面是一尺宽三四寸厚的木板镶嵌在一起,桥面中间有一米七、八宽的内廊式通道,有半人高顺着桥的四根一尺二宽平面木横担,桥面两边有木质栏杆,桥顶是犹如农家盖着青瓦的房顶。

夏天,父老乡亲去古镇羊角碛赶场,吃过二三两抄手或者小面,喝过三四两小酒,漫不经心地背上装有种子或化肥或生活日用品,返回家时,必须经过此桥,走到桥上,放下背上沉重的东西,都要靠在横担上或坐在横担上或躺在横担上,惬意而舒坦地小憩,慢悠悠的拉着家常,让闲暇时光如桥下那涓涓溪流无声无息的流淌。我们这些小屁孩跟父亲或者母亲的身后,像大人的尾巴隐隐约约在身后摇摆,三步并着两步跑到桥上,在横担上翻滚,在桥上追逐,在栏杆边低头看看糯米溪沟里,那穿梭的火烧斑、黄腊丁、小鲫鱼儿,或者惦起脚尖,将下巴颏搁在栏杆横面上,抬头眺望不远处波涛汹涌的乌江五里长滩,发着呆想象乌江的水流向何处,想象着未知的远方……

这座木质廊桥由于风吹雨打,加之年久失修,一九九一年一位姓邓的大队干部提议,撤除这座青瓦木桥,发动村民和邻村集资,修建起坚实的露天石拱桥。从此,这座桥始建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走过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完成了历史使命,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后来这石拱桥又被修公路的水泥桥所代替,成为一座废弃的桥,横卧在溪沟上默默地陪伴着时光老人。

这条路上,最艰难的当数洪洞沟那一段。人们赶场归来,在桥沟的青瓦木质廊桥上,舒展身体,重整行装厚积薄发。因为面临洪洞沟这段最艰难的路程,必须要有足够的体力、充沛的和全神贯注的注意力。洪洞沟这段路用“陡峭”和“险峻”两个词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的确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段虽然仅有两里路,但是笔直得像挺拔的松树,人们行走必须手脚并用才能往上爬,小路像一条绳索横着系在三座山岭之上,大人背着沉重的背篓,脚步踩实,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步弓着身子前行,举步维艰。小孩子天真无邪,在这段路上,总是蹦蹦跳跳像花果山小猴儿,不一会就爬到半山腰,在歇槽边,背靠山坡歇歇脚,等待负重如蜗牛般爬行的成人。成人到了的时候,将背篓小心翼翼地凳在歇槽上,挺直腰杆,“嗨呀”发出一声叹息,张嘴敞出一口大气,然后喘着气大声对小孩叫道:“小、小心悬、悬崖…”这半山腰的路就靠悬崖边,胆子大一点的成人或小孩会胆怯怯的向崖边探出脑袋,往那崖下一百多米的沟底望一望,身子颤抖着,嘴里冷冷地冒出一句:“好、好险哟。”然后立即缩回头来;胆小的成人或小孩经过时,尽可能靠里边山坡走。曾经一位年轻的妈妈背着两三岁的儿子,爬上“叫花阡”那个山坡,小背篓的背系忽然崩断,小孩子滚下了十多米高的山崖,儿子的父母亲傻了眼,吓出一身冷汗,都以为娃儿没命了。他们跑到山崖下,抬头看见儿子在半山腰的树丛中,发出“哇哇哇”的叫声,父亲赶紧爬上半山腰,孩子得救了。

翻过两道山梁就到了“叫花阡”,这儿是赶场人歇憩时间比较长一点的地方,因为经过惊险和陡峭而艰巨的爬涉,让人汗如雨下,有一些精疲力竭,需要休养生息,这儿有一眼从石缝中流出的如丝线般大小的泉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好心人用铁錾子凿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石凼,泉水盛满凼,讲究一点的人会去找一些树叶卷起来成勺状舀一瓢,比较斯文地慢悠悠的品味泉水,不讲究的或者干渴得喉咙冒烟的人,会立即放下背上的行囊,俯下身子双手撑地,把嘴放入石凼的泉水里,“咕咚咕咚”喝起来,顷刻之间就把凼里的水喝干了。这股清泉清澈透明,甘甜可口。路过这里的人,不管口渴不渴,也不管春夏秋冬,都会喝上几口。小时候,我和小伙伴时常在叫花阡周边的山坡放羊,间或都会来这儿喝泉水。当然,翻过叫花阡五分钟的时间就到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富池坝,约有一两平方公里的大坝子,我的家就在这坝上。

当然,住在上边几个农业社的人们沿着这条小路,还要流过几趟汗水,经过几段艰苦的爬涉,才能够回到自己的村寨,回到自己温馨的家。

故乡的这条路,阡陌小道,淤泥堆积,泥泞不堪,显得灰头土脸,很不起眼,但她历经三百多年的风风雨雨,默默无闻地陪伴着祖辈的南来北往,进进出出,沉淀了数代人的荣光与衰落。我等求学者沿着这条小路迈向知识的殿堂,开启希望的明天;打工者沿着这条小路走南闯北,实现美好的梦想。

那一条宽阔平整的水泥公路将我从过去拉回现实,故乡的那条路换了新装,公路全线贯通,畅通便捷,农家土特产土鸡、土鸡蛋,纤夫酒、纤夫糯米,桃子、梨子...源源不断从这条路运出去,成为一条故乡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道,也是故乡迎接外来客人的彩带,更是故乡父老乡亲实现美好梦想的希望之路。

如今,国家实施精准脱贫和乡村振兴战略,犹如一夜春风吹绿故乡的山山岭岭,吹进父老乡亲的心窝,小小山村复苏起来了,跃动起来了,沸腾起来了,成为发展的一片热土,正阔步走在脱贫致富的康庄大道上

“映山红,红艳山,美丽艳山红”这是发自父老乡亲内心的渴望,这是发自父老乡亲心底的声音,“不等不靠、自强不息”这是故乡乡村振兴的动员令,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的一位陈姓高中同学,自己买了一台货车,在村里搞起了运输,每年收入达到七万多元,他又搞起食品加工,盖起了砖房,成为村里脱贫致富的代表。“公司+合作社+农户”方兴未艾,办酒厂,开土特产店,养鸽子、养泥鳅、养土鸡,种秋季稻、培植果园,改良梨树,重振“羊角芝麻梨”的风采,建千亩花海,让映山红开得更加灿烂;专业合作社如雨后春笋应运而生,集体经济好似芝麻开花节节高。

在富池坝纤夫故里,翠绿荷塘,荷叶舒展,鱼儿跳跃;百亩花海,朵朵花儿争奇斗艳;望郎亭楼阁矗立山崖,眼底尽收五里长滩,遥想当年,纤夫身影历历在目,乌江号子随风飘来。庙耳劳模大院,石板路、泥土墙、木阁楼,见证曾经的的辉煌与荣耀。长五间花开新村,花团锦簇,花香鸟语,花香四溢,花一样的笑容,花一样的村庄,花一样的生活。梨花典型的渝东南民居,梨树披绿装,果实满枝头;稻田养殖,稻花飘香;鸽子飞跃,鸽场兴旺。沙坝老屋基古村落,民居原汁原味,民风民俗返朴归真,穿越三百多年的历史,引发无数人的乡恋乡情乡愁乡……这是新时代的发展与变革,这是新时代的繁荣与昌盛,这是新时代的荣耀与辉煌。

现在这条富民的大道上,家乡的梨子、李子、桃子和奇艺水果,鸽子、蜂蜜和土鸡土鸡蛋,纤夫酒、纤夫糯米和纤夫土特产,各式各样的鲜花...正在源源不断地在这条路上走出去,走向远方。

曾经故乡的那条路承载着父老乡亲不畏艰险、生生不息的精神,承载着岁月的沧桑,在苍茫大地上渐渐消逝;如今故乡的这条路将托着乡村未来的希望,托起乡亲美丽的梦想,通往幸福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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