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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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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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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奖章的分量

文/黄建明

一个冰雪的冬日,阳光普照,天气暖和,大地平添许多生气。

趁空闲的下午,我与友人、老同学相约,驱车去拜访一位老人,一位获得国家级劳动模范殊荣的“重量级人物”。小轿车欢快地奔驰在319线的柏油路上,沿着秀丽的乌江顺流而去,车窗外边,平坦的乌江,高峡出平湖;江水涨起来,江面宽阔起来;原本波涛滚滚的乌江变得如此温柔,是那么的舒缓,那么的清澈,那么透亮;犹如一条碧绿的玉带缠绕两岸峡谷,飘落在两山的沟壑之间;一路的风景,一路的欢快,车靠江边行,人在画中游。

约莫半小时的车程,我们来到乌江边的小镇,穿过街道,走进小巷,拾级而上,进入一栋修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陈旧的楼里。走进老人的家,粗糙的水泥地面,简单的玻璃窗户;客厅里一台电视,一张木架竹板躺椅,一个老式布艺沙发;居室一间半高桩木床,一张老式书桌,一个破旧的柜子。不一会儿,我的高中同学带着一位身材魁梧,身子骨还算硬朗,慢步走来的老人。我们迎上前去,将老人让进屋里,老人热情地招呼我们落座。这位老人就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全国劳动模范龚南村,他当时在全县名噪一时,如闪烁的星辰光彩夺目。在老人房屋的客厅里,老人坐在简陋的椅子上,微笑着听我们说话,但听力不太好,他女儿替老人当翻译,靠近父亲的耳朵说明我们的来意。老人明白意思后,点头示好,起身拿过小桌子的一个手提包,灵活地取出一本厚厚的有点发黄的书——全国劳动模范代表大会纪念册。我们向老人点头微笑,微微俯身,然后很慎重地从老人手里接过纪念册,像接受一件十分珍贵的礼物,带有崇高的敬意,颇有仪式感。

我们小心翼翼地打开纪念册,也就开启了六十年前老人那一段辉煌与荣耀的历史。

老人出生于一九二九年腊月,生长在花园乡的艳山红。建国之初,二十刚出头的他便投身革命,积极参加清匪反霸运动,二十三岁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接受组织派遣,在羊角古镇成立农村供销合作社,努力发展经济,繁荣市场,保障供给。尔后,老人服从安排,调回家乡花园,亲手组建全县第一个农业生产合作社——艳山红合作社。他率先垂范,密切联系群众,农业生产风生水起,人民生活不断改善,一个贫困落后的地区旧貌变新颜。合作社成为全省全县的标杆,荣获周恩来总理签发、国务院颁布的“社会主义建设先建单位”奖状。

尘封多年的纪念册上,依然清晰地记载着“龚南村,武隆县花园乡艳山红农业社,简单模范事迹——山区农副业全面增产。”因此,老人成为全县的第一位全国劳动模范。一九五七年二月,老人进京在人民大会堂出席全国首届农业劳动模范代表大会,亲自聆听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声音,受到毛泽东、周恩来和邓小平等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并与973位劳模代表一起同主席、总理合影留念。当我们跟老人一起查看近两米长的合影照片时,老人很坚定地用右手指出照片上,他所站的位置——靠正中央,在毛泽东主席身后第三排的位置,跟主席算是近在咫尺。说起这些往事,老人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无限的荣光,兴奋不已,好像发生在昨天的事。

我们翻阅资料时,老人站起身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老人紧紧地攥在手里,然后慢慢的递给我们,一枚劳模奖章,我们虔诚的摊开手掌,一枚齿轮式样的八角星纪念章平放在手心里,尽管是冰雪天,但奖章留有老人的温度,老人的温暖,老人的温情。奖章正面边框是底下一个仙桃连着展开的颗粒饱满的麦穗、稻子,中间的图案有牛、羊、拖拉机…一枚铸铁构成的极其普通的徽章,看上去有些陈旧,甚至有些笨拙,但凸起的部分被磨得铮亮,显然是老人经常抚摸所致,带有一些年代感。

这一枚奖章,仅有二三厘米见方、略一二两重、就一二分钱成本,原本就是一个铸铁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但是在我们的手心里,感觉到沉甸甸的,倍感贵重,心生无限的敬畏。

上世纪五十年代,老人在参加大战钢铁的时候,砍木料烧炭炼铁,不慎右脚被斧头砍了一刀,由于当时花园乡医疗条件十分有限,没来得及止血,躺在家里储藏玉米的柜子面上,那一晚流了很多血,血液把玉米粒浸泡凝结成一大坨。第二天凌晨,天色微明,在家人的护送下,老人才家里出发,步行十来公里下山,从乌江北岸乘坐渡船过江,在古镇羊角碛的医院医治。尽管伤病给老人留下脑震荡等后遗症,右腿也不太利索,但从没有过什么怨言,从没有向组织提什么要求,坚守自己的事业,默默地为社会奉献。

老人根植在家乡的土地里,活跃在古镇的市场,奔波在小镇的街市,甘愿做基层的带头人,脚踏实地,躬体力行,办事公道,敢于担当,几十年如一日;教育子女勤劳、踏实、节俭,不要追逐名和利。他退休后,团结邻里,调解家长里短;乐于助人,做好事做善事;关心国家大事,坚持每天收看新闻联播;坚持过组织生活,时刻不忘党员职责。前些天,艳山红村第一书记代表组织看望老人,特地送去一枚党徽,老人虔诚地接过徽章,满脸的笑容,十分开心,并把徽章好好地珍藏起来。

老人一生没有什么职级,没有什么存款,没有什么房产,儿女没有做官,也没有发财,也没有豪宅。老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劳动者,一个平凡的劳动者,一个纯粹的劳动者,犹如那枚奖章——是那么的平常,那么的拙朴,那么的无闻。

据老人的女儿讲,老人只要外出,就会把奖章、奖册、合影照片这三样东西随身带,如获至宝,从不会落下,从不会舍弃。尤其是那枚奖章,老人视为自己的生命,不管春夏,还是秋冬,不管是外出,还是在家里,奖章都不离身。这枚奖章就像一个乖巧的孩子,时时刻刻陪伴着老人,进入了他的生命。六十年的风雨兼程,六十年的不离不弃,六十年的相互陪伴,足以证明这枚奖章在老人心中的分量。

隆冬时节,在这乌江小镇热闹的街市,你时常会看见,龚南村老人头戴一顶棕色帽子,身穿一件蓝布大衣,一条粗布棉裤,脚穿一双棉鞋,迈着舒缓的步伐,度量着一条小巷、一条小街、一个小茶馆之间的距离,放逐散漫、闲适、平静的时光,过着简单、朴素、平淡的日子。

在冬日的阳光下,我们仿佛看到六十年前,那枚奖章凸显的棱在阳光下,闪亮着一丝丝微微的光芒,照进老人的心房,浸透在血液中,融入到骨子里。他的人生经过风雨的冲刷,时间的过滤,岁月的沉淀,犹如寒梅散发出淡雅、恬静而幽远的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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