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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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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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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故乡的梨园

文\黄建明

     

      春风吹,春姑娘醒了,芊芊柔柔的。

叶子绿,梨花又开了,洋洋洒洒的。

故乡的春天,是花的季节,是花的天地,是花的时光。那些粉的杏花,红的桃花,白的李花,争先恐后,闪亮登场,开遍田埂,开遍地头,开满故乡的那片土地;唯有梨花姗姗来迟,但肆意夸张,独领风骚,东边一块,西边一块,山上一块,山下一块,千树万树一片白茫茫,如雪花洒遍大地,花海淹没了村庄;春风吹过,如同仙女散花,雨点一般洋洋洒洒、飘飘荡荡,犹如花浪翻滚的海洋,一派“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的景象。

恰逢梨花开,我风尘仆仆赶回故乡,驻足在满树梨花的土地上,思绪在记忆的海洋里搜寻,曾经那片梨园里,那颗梨树下,那活奔乱跳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春天里,梨花开了,我跟小伙伴时常跑到梨园,在粗壮的梨树下,仰着头看那一树一树的梨花,微风拂过,满树的梨花“沙沙沙”地响,阳光下亮闪闪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手上,落在脸上,落在地上,淡淡的花香,飘散潮湿的空气里,沁人心脾。

梨花飘落尽,果实挂枝头。在不知不觉中,梨树上小小的果实在树叶间摇曳,我们小孩子隔三差五跑到梨树下,抬头看看在枝繁茂密之间那翠绿的果实,像豆蔻年华怀春的女子暗恋心上人,就惦记在心,跟梨树来一个秋天的约定,期盼着梨的成熟,期盼着与梨树缠绵,期盼着与梨的亲吻,期盼品尝那鲜美的果实。

那时,村里大大小小的梨树算起来上千棵,大部分是集体的,有少部分生长在农户自留地里,属于农家自己的梨园。

仲秋时节,是梨树果实成熟的季节。那些丰收的日子,父老乡亲的时间都交给了梨树。梨园里,高的树,矮的树,大的树,小的树,一棵棵梨树的顶部、底部、四周都挂满了汤碗大小的梨,秋风吹过,一个个饱满的梨,在树枝上荡来荡去,晃悠悠的,舞动着炫耀,与梨树下面田野里点头示好的稻穗,遥相呼应,彰显秋色之美。当然,也是我们小孩子与梨树约会的日子,更是我们小孩子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我家里有五、六棵梨树,生长在我家老屋附近的龙洞湾自留地里,每当梨快成熟的时候,放学后,我都会去梨树下,踩在绿油的红苕地里,东瞧瞧,西望望,如同探寻宝藏一般,寻找那些被风吹或者蜂子侵蚀而掉下来的梨,拾起来放到衣兜或者裤兜里,带回到家,用刀子削皮,分给家里的每人,若仅有两三个时,就切分成小块,给父亲一块,给母亲一块,弟妹一块,家人一同分享,其乐融融。偶尔,我斗胆向父亲申请,获得同意,我好像一只活泼的猴儿飞奔到自家的梨园,围绕着梨树,快活地爬上爬下,开心地爬来爬去,爬到这根枝丫,爬到那根枝丫,挑选硕大、金黄的梨,小心翼翼地放到提篮里,兴高采烈地提回家,和家人美美地品尝。有时候,我和小伙伴三三两两相约,头顶烈日,慢悠悠,蹦蹦跳跳,去那茂密的遮天蔽日的大片的梨树下,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到掉落到地上的梨,偶尔也会有一些收获。当然,这是生产队的梨树,捡漏是容许的。但是,动手去树上采摘,当属小偷小摸欣慰,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秋高气爽,硕果累累。我和小伙伴带着喜悦,奔向梨园,赴一场梨园的约会,享受梨的亲吻,接受梨的奉献,收获梨的爱恋;跟梨的情愫是那么的现实,那么的直接,那么纯粹。

收获梨树果实,我们当地不叫摘梨,而是称作“下梨”,我的理解是把梨当做朋友,是请梨从树上下来,这真有点意思吧。下梨的工具有舀兜、梨兜,舀兜是在一根四五米长、结实的竹竿顶端,绑上一个用麻绳织成的网兜,梨兜是竹编的正方体型的篮子。

傍晚,太阳羞红着脸躲到山那边去了,迎着凉爽的风,父亲背上大背篓,把长长的舀兜竹竿斜扛在肩上,我提着篮子,屁颠屁颠跟在父亲的背后,走在乡间小路上,来自家自留地里的梨下,我接过父亲手里的舀兜竹竿,东摇摇、西晃晃,父亲十分熟练地爬上树,背靠着一根粗壮的枝丫,将篮子的吊绳牢牢地绑着一个树枝上,我将舀兜的竹竿送到父亲手里。于是,“下梨”正式开始,父亲手里的舀兜时而往东,时而往西,那舀兜就像机器人手臂一样,在父亲手中灵活地转动,把远处人不可及的梨,一个一个送到梨兜里,不一会儿,就满满一筐梨。然后,父亲将树枝作为一个支点,一只手护着梨兜,一只手拽着吊绳,慢慢地将梨兜下降,我走到梨兜即将下落的位置,举着双手,慢慢地接过梨兜,顺势放到地上,手轻轻地取出梨兜里的梨,放到背篓里。我家的梨园可以“下梨”四五百斤,分用口袋装好,送一些城里的三亲六戚,背一些到羊角碛市场上去卖。当年梨的价格不菲,一百来斤梨的价钱抵得上一个强壮劳力两个月的工分。

当然,生产队里“下梨”的时候,也是最热闹的日子。队长安排强壮的男性劳力上树,女性劳力在树下接应,往往是一男一女配对一组,“男女配对,干活不累”嘛,男劳力在树上舞动舀兜,女性劳力在树下,抬着头望着天空,一边用手指着,一边大声道:“靠左手边有几个,靠右手边有几个...”“黄老五,你小心点,裤儿要掉下来了哟!”“呵呵呵....”树下的女人不时地跟“坛子客”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

我们小孩子也会赶到梨树林凑热闹,分享“下梨”带来的欢乐。偶尔,树下的女人也会把摔坏的梨,递二、三个给旁边的孩子。生产队收获的梨,好的绝大部份运到羊角碛集市上去买,如果当年收成好的话,还会远销到涪陵、重庆,以图卖个好价格。当然,选择一些送给关心支持建设的领导和部门的同志品尝;次品或下梨时摔坏的分给各家各户。

“羊角碛哟五里滩,五里那个滩上有个梨子山。梨子山那个山连山,挤密挨密几大片...是你那些芝麻梨、黄皮梨、麻壳梨、青皮梨、枣谷梨,那才赶不上羊角碛的羊角梨。”这是一首带有浓郁渝东南民歌风味的歌曲,一时间在乌江流域跟随滔滔的江水流向远方。歌里的“羊角梨”,就是在乌江边的羊角地区,我老家艳山红的芝麻梨,盛产于两个地方,一处是我老家院子,另一处是黄岩山顶上一个叫做“团山子”的地方。故乡的梨皮薄、细嫩、化渣,味道甘甜、绵长,在千里的乌江名噪一时。

这梨,有一位诗人这样赞叹:“你的肉里充满了涛声/你的表皮总像船夫或者山民的肤色/羊角碛的梨子味道特殊/嚼起来有一种光芒在碎/咽下去有一股蜜在响。”

轻柔的风儿吹过,撩过脸庞,将我从远方的思绪唤了回来。

我漫步梨园,在一棵老梨树下停留,老树沉睡着,似乎不知道春天已经来了。就像一个垂暮老人,闭着眼睛在轮椅上晒太阳,承受着路人的喧嚣,和百年孤独。经历风雨的撕扯,风华殆尽,蓦然回首,碎了一地芳华。但在每一个春天,它却依然有,长出新绿的冲动。老树的树枝如老人干瘦的手指,高高伸着,刺向天空,树皮还有一点生机,或许隔几天还有几朵花开。我依然期待枯木逢春,老树发新芽,满树梨花开。此时,我想起苏轼的《东栏梨花》来,“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这凭添了几多惆怅,几多悲凉。

自从土地承包到户后,故乡梨园的树分到各家各户,大多数年轻人外出打工,梨树无人管理,加之品种老化,还有水泥厂、磷肥厂的污染,当年那些充满勃勃生机的梨树,犹如筋疲力竭的老妪,一天天老去,一棵一棵死去。而今,梨园的树寥寥无几,结果也不多,味道也不好。有幸的是老家实施脱贫致富的产业带动,将计划改良、优化“羊角梨”的品种,恢复“羊角梨”这个品牌,期盼这个美好愿景能如期实现。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虽然过去那威武的梨树,那回味无穷的梨,那充满童趣的梨园,渐渐的逝去。但那些梨园,那些梨树,那些梨味,是满满的乡愁,流淌在我的血液里,融入我的生命里。

故乡的梨园啊,我永远爱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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