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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卫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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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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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担月光来浇园

 一条客货铁路将城区分出了新城与老城。去年春天,循着花香曾来过这里——高耸的几排楼房背后是一个有三四十亩面积的水塘,桃红柳绿掩映着岸边的数栋白墙灰瓦,倒是一派江南水乡的景色。再往前小树林之间空着的地方除了水田就都种上了菜,那时金黄的油菜花开得就像那飞舞的蜜蜂一样欢腾。

 新城归新城,老城归老城,这新旧城交接之处倒是成了郊外一样。铁路的两边散落着一些两层楼房,也有一些是平房,有些上了年纪又舍不得离开土地的原住民住在这里,这缤纷如锦的画面便是任由他们描绘而成。他们有自己的院子,圈养的几只鸡也时不时可以到小树林子里去活动活动拳脚,房前屋后的鸟鸣又是免费的天籁,这对于钢筋水泥组成的城市来说可以算作“桃花源”了吧?

 去得多了,便与这些居民有些熟络了,偶尔也买些刚刚地里拔出来的菜鸡窝里刚生下来的蛋。虽然羡慕着,却一直未曾想过我也会在这里“拥有”那么一小块地——那日一位老汉割完地里的油菜之后对我说:这两块地以后让你种了,可要?我没法测量出我心跳的速度和血压的高度,我为“有地”而兴奋,或许我骨子里还是个农民,依然对土地如此深的眷恋着。

 老汉七十多岁了,早已饲候不了那么多田地。子女们是没人愿意做的,在外劳累了一天回家谁不想多休息一会儿,况且这些菜地全年的收益可能还不到他们上一个月班的工资,所以又何必要累死累活的呢?种菜本是细致活儿,“种菜如绣花”、“一亩园十亩田”这些话说的就是种菜的劳动量。我自然也是明白这些道理的,离开农村已过经年,年幼时与奶奶一同去菜地的情景却仍历历在目。我能做多少便是多少,利用了饭后散步的时间去种菜,不仅不会影响我的工作,反而平添更多乐趣。

 土地是极其博爱与宽容的!只要人稍勤快一点,就一定能有多一分收成。施肥,松土,整畦,下种,是花费劳动量最多的时候,待地里长出又绿又嫩的新芽,便只要适当的除草、浇水、施肥便可以了。我是坚持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的,长了虫子有时间就去捉,没有时间就先让它们享用一番也好。肥用的是油坊里榨菜籽油后剩下的渣,便宜且环保。

 种菜是最能感受到种子的力量与自然的无限生机的。等待种子发出新芽的过程似孕育一个孩子一般有些期待又有焦虑,两天没发出芽来便想着怕是土没松好吧?或是水、肥浇得不够?当它们一夜之间都睁开好奇的眼睛探出头来,心里便像落下一块石头,再看着它们万头攒动叽叽喳喳的样子,便也跟着有些喜不自胜了。

 自从种下菜后,我几乎每天的傍晚便是都在菜地里度过的,它似乎比所有的风景都叫人心动。在这块小小的土地上,春天有菠菜、青菜和小葱,夏天有西红柿、黄瓜、茄子、辣椒和葫芦,秋天种下香菜、大蒜、胡萝卜还有豌豆与蚕豆。它们很安静却又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看黄瓜青青的藤蔓慢慢爬满支架,一朵一朵地开出黄色的小花,茄子一朵一朵开出像铃铛似垂着的紫花……即便有时只是在菜地边站一站,空气中氤氲的蔬果香味也让人心静舒畅。

 苏东坡在《后杞菊赋》里所说的:“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实而冬食根,庶几乎西河南阳之寿。”吃菜也算是种菜过程收尾的一大乐趣吧!即便为这些菜付出的时间与精力的价值应该远远超出购买它们的价格,但无论从视觉到味蕾,从身体到心理的享受也不是单纯的购买所能够带来的。而且这样种出来的菜也许看相没有菜市卖的那些菜好,但真真实实还是和童年记忆中一个味道。

 旧年的秋天雨水极少,温度也偏高,所以天天都必须去给菜地浇水。那日去得晚了一些,天已全黑,正愁着如何挑水如何走那田间小路,却发现月亮早已升起,大地反而明亮起来,盛水时便似揉碎了水塘中的月亮任它在水中荡漾一样,走在路上肩上担着的两桶水中月亮也在不断的晃荡着,心中忽然冒出一句“诗”来:挑担月光来浇园。好像这月光就是最好的肥料似的。而人生又何尝不是只有在有苦有难的日子里才能挖出更多的闪闪发光的金子来呢?

霜也是很多年未曾见过了,这个冬天有一日上午带着孩子一起去菜地。太阳光照过的地方菜叶上已是晶莹的露水,太阳没来得及照顾的地方,叶片上仍满是白白的霜晶。我笑着问孩子那是什么?他眨眨眼睛说那是大自然赐予的婚纱吧?——嗯,很有想象力的。而在我眼里呢它与炊烟一样,与田间的草垛或村口的古树一样,是开启一个乡村的密码,你知道吗?霜是有故事有温度的,也是美的,是一个民族延续千年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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