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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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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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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明

      骚胡,就是王小明,不过这几个字实在不常用,以至于他自己都有些陌生了,上次去儿子学校开家长会被老师喊出时,他还是恍惚半晌,等到第三遍被叫时才想起来的。

小学毕业后就辍学,从那时起这个名字就几乎没地方用了,算起来快有三十年了!除了女儿儿子,每个人都叫他骚胡或是一明,家里人也一样,有一次上面来普查人口,老婆还问他呢,骚胡骚胡,你叫个撒名字来?你们等等,骚胡不能肯定只张了张嘴...他特意翻出了户口本,复习了一下自己的大名。

骚胡(也许是骚狐)是本地方言,官方指向应当是狐狸。“骚”主要是臭的成份多一些,嫌弃一个人身上有味道就说“骚臭、骚臭”地,具体呢可以向有狐臭的人体会一下。“胡'中有媚的成份但很少,《聊斋》中的狐狸多在南方突出了“媚”,到了西北就淡了,今天要说的这只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媚”的意思。据说它在碰到敌手避无可避时,便会掀起尾巴丢出一个烟雾蛋,任你有天大的能耐只要你是要呼吸的,就会立马晕头转向,失去战斗力!不过这只骚胡的战斗力似乎要弱一些,因为据他的玩伴回忆,小时候在一起他也常常有意无意地使用过该武器,声音倒是吓人,效果却并不惊人,慢慢地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反责怪他父亲瞎诈唬。有时候名不副实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但也没有办法。偏偏他父亲又是个执着的人,给他弟弟起名叫二胡,似乎佐证了当初起名并不是漫无目的冲动,但到底什么意图呢?他老人家现在已经去了那边,无法去问了。

     年龄大点后他和大家一样在农闲时节去工地打工,从搬砖,筛沙,活水泥,推车干起,后来渐渐到技术点的砌墙,搭架,扎钢筋什么都干。年轻人不惜气力,加上他嘴头又活泛,深受大家喜欢。二胡也常和他在一个工地干活,有一天遇到了一个有才的工友发现了他们兄弟两招人的秃顶,就送过来两顶漂亮的帽子,头一名(明)和头二名(明),慢慢又给简化成了一明和二明。有一年一明很幸运地跟随一个专业电工师傅参与了一个项目的整个电路工程,在师傅的摧骂声中懵懵懂懂晕头转向地安置摆布一根根粗细不一的线管,折弯,固定线合,后来穿线,连接。师傅告诉他电路和水路是一样的,用电器就是你要灌溉的田地,让正极的水通过田地流向负极,灯泡就亮了;田地干时就放水,也不能太涝着,所以中间设制了开关;地块大时水渠也要大,就要用粗一点的电线。一明是个爱琢磨的人,师傅讲得又清楚,所以很快就从乱如蛛丝的管线中理出了头绪,其它的细节也慢慢想清楚了。他很感激师傅,又非常后悔自己上的学太少,因为师傅再讲的用电器功率,断路器和电线大小匹配等太过专业,他只得死记硬背了!好在已经不少了,民用电路基本上磕挡不了他了。师傅是南方人,干了几年就回老家了,临行时一明请师傅喝酒,席间郑重地跪地给师傅磕了三个响头泪流满面。

    一明成了师傅,也和师傅一样手下拉了一帮人包活干,轻松自在还赚钱。田地里的活儿太不经济,慢慢也就不管了,只是抽空洒上点胡麻籽种上点土豆听天由命而已,孩子大点到了上学的年龄,索性在城里买了房,搬了过来。

   一明将方向盘轻轻一拨,车就拐向了北山的方向。

 有一段时间不过来了,这里又变样了,入口两侧新添了几处厅阁游廊,不知从什么地方移来的风景树姿态婀娜,树荫下是造型别致的靠椅,空闲的地方有大量的健身器材,上面爬满了人,凭自己的想象摆布着身子,弓着、卧着,仰面朝天的,显得很可笑。厕所修得像电影里的教堂似的,似乎也给粉饰一新,只是建成多年了一直是门户紧闭的,被骗来的人无奈或是撒气,专门将垢物封住了门口,现在也不知开门了没有?还修了停车场,车位上的白线明晃晃地耀眼。通向山顶的路被拓宽了,覆盖了沥青,不远处两株粗大的迎客松枝叶繁茂正好在道路的上方形成了一个拱门,煞是好看!走进了细瞅,原来是假的,可能是水泥材质的,不过形象太逼真,只是拱上的红字太过显眼才出卖了它——北山公园。

   副驾上的玫瑰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眯着双眼盯着窗外,嘴角微微上扬一直笑着。新染的的头发黑中带红绸缎般光鲜,瀑布一样垂过肩头,摩挲在在火红色的衬衫上,映衬出她的皮肤格外地白皙光滑。年轻就是好,前些年自己的头发也是根根直立,乌黑发亮的,哪像如今干枯变色,秃顶不说,一圈圈的灰白相间跟松鼠皮一个模样,害得他不得不隔上十天半月就去理发店收拾收拾。玫瑰脖间细细的项链柔顺地随着皮肤的起伏勾勒出迷人的曲线,折射出富贵和恬静,到了颌下时没入衣领中不见了,只见隐约的两团肌肉逐渐隆起的外沿以及当中似有似无的沟的形状。骚胡恨不能目光里伸出一只手去,好解开那阻挡视线的纽扣,这样想着,他不由地笑了。

   玫瑰转过头对着他笑,同时用双指捏住衬衫靠近衣领的上端,往上提了两下,又直了直身子,干咳了一声,里面的景致什么也没有了。骚胡把目光又往下移了移,看到了黑色短裙,衬衫的下摆塞进了腰里,没有腰带,只两颗纽扣系着,紧绷着,让人有些担心。因为坐着的缘故裙摆显得更短更紧,箍着两条大腿如白葱一般伸了出来,在座位的前沿边折了个拐角。

   骚胡知道玫瑰透析了他的心理,心里很得意。要不下去走走?算了吧,这里人太多,还是上山吧!这两句话是连在一起说的,脚下也没有松油门,车子低吼着穿过了拱门。

   玫瑰似乎是嗯了一声,也许没有。这是个很顺从的女孩,这么长时间来,骚胡就没有听到她有过反对的意见。

  一明记起和玫瑰初识时是在“一剪梅”理发店。那天他一直没事干,看到桌子上还剩点酒就仰仰脖子,几口就灌进了肚子。躺一躺,觉得格外地意犹未尽,决定出去再买一瓶。付钱时老板娘笑着提醒他少喝点,并说他的头乱得跟鸡窝一样,他摸了摸鸡窝决定去收拾收拾。他对“一剪梅”的老板银凤说卖酒的说他的头像鸡窝,银凤说对对滴,还有一坨一坨黑啊白啊的鸡屎呢!他追着打却被她躲开了,照着镜子看从头顶下来越来越花白了,耳朵靠上有一绺拇指大小的地方特别突出,鬓角处更严重了,仿佛给头箍了个白圈,骚胡不由地叹了口气。在银凤给她套上围套前他又灌了两口酒,眼皮有些发沉了,这样才好,他理发时习惯在别人摆布脑袋时眯着眼睛休息。银凤这几年是越来越圆润了,饱满得脸上都看不到皱纹,胸前鼓鼓的,一双腿像房柱似的。银凤的衣服蹭在骚胡的脸上有些发痒,他突然想捉弄一下她,闭着眼睛将手伸出去,摸到她浑圆的屁股、瓷实的大腿。银凤跳着,不能停下手里的活,只得急急地低声嘘嘘着,骚胡有些奇怪睁眼却见她不住地努嘴、挤眼,顺着指示的方向,他发现有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把头套在一个白色的罐子里蒸,罐边冒出一股股热气。那个人就是玫瑰,她眼睛毛茸茸的正在朝这边看,微微地笑着。

   车到半山腰的时候,玫瑰说自己的腿一条粗一条细,骚胡折过头看时,她正低头把两只手卡在两条腿上比划。

   骚胡伸出右手去,她移出位置,双手压在他的手背上让他感觉,又把手捧到另一条腿上。

   对不对?是不是这条比这条细?

   骚胡又拭了拭,白色半透明的丝袜下,肌肉滑溜溜、圆鼓鼓的,起初有些凉,很快就传来温热的感觉。右腿是比左腿似乎粗一些。

    这是我小时候下苦太多了,这条腿常用劲。骚胡点点头。

 好像还真是的,等会儿停车了我要好好量一量。骚胡看到玫瑰的眉毛有些不自然,细看果然被黑炭头涂抹似的且改变了路径,在离眉心老远处就停了下来,端头颜色太重了还有点毛糙,不过这样突显了平滑的额头,眼睛也似乎大了一圈,而真实的眉毛继续朝前走着,很稀疏淡淡地泛着黄色,两边几乎要锁在一起。目光向下移,滑过小鼻梁,鼻尖上白色的小绒毛清晰可见,再往下,薄薄的双唇上涂了口红,却不浓,褶皱处现出细细的白色的纹路。骚胡不由地抿了抿嘴唇,咽下一口唾沫。

 嗯嗯!

   银凤笑着大声说讲,玫瑰你今天做头发的钱不用管了,一明给你掏了!一边不住地对一明挤眼睛。

   一明看见玫瑰张了张嘴,笑意更浓了些。他预感到来戏了,清了清嗓子,眼睛也睁的更大些,当然,当然,小意思了,没麻达。银凤又补充了许多什么大老板,心眼又好手又巧的话,特别说家里有什么电路方面的事情尽管找他。终于玫瑰小声地说那谢谢老板了,又站起身来。身材的确很迷人,大约三十上下的年龄。

    我可不是什么大老板,别听她瞎说,不过这点钱还是有的。一明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对不过,只得将眼皮下垂。

    过了几天,银凤打电话给一明,问他还记得玫瑰吗?

    那怎么不记得?

    噢,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她呢,人家倒是问你来着,说是家里有个灯不亮了,想让你过去给看看,问你有没有时间。

    太有时间了,你怎么不早说?哈哈...

    玫瑰小两口和许许多多的人家一样在城里租了房子住,老公在工地上打工,玫瑰在家接送孩子上学,他们的孩子还小,正在上幼儿园。一明去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早早地给他沏了一杯茶在桌上。房东家的电路粗陋简单,线头连接处时间长了氧化严重,结了一层厚厚的碱皮,造成断路,一明马上就找到了毛病。板凳有些摇晃,玫瑰双手死死地按着,一明在上面还是不太稳当,时不时伸出手拄在她的肩膀上,好在很快就好了,下来时一跳顺势搂住了她的脖子。玫瑰脸红了,急急地讲要拉上窗帘,还把门又紧了紧。

   要了电话,加了微信,顺便给发了两百元的红包,玫瑰依旧轻轻地说,谢谢老板了!

 山路蟒蛇一样盘绕了一会儿就到了山梁上,看远处的天际比脚面高不了多少了,来时的路掩映在一人多高的野桃树、杏树和道边新栽的松柏中间,城市的景致已看不到了,只有半山腰的电视塔尖还在。在一个向阳的拐弯处一明停下了车,拉好了刹车。玫瑰支起胳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下了车,蹲下身子,端详着脚下的花草。现在的女人夏天非要穿着冬天的靴子,不知怎么想的。

 骚胡打开了侧门,钻进去捣鼓了几下,就喊玫瑰过来。她过来看时,车后面已然变成了一张平坦的床,惊讶地捂住了半张嘴!我们进去看看,让我量量你的腿!骚胡说完就粗野地抱起玫瑰的双腿把她掼了进去,自己也一跃而入。

 (以下省略好多好多字...)

  就在“省略”即将结束的时候,骚胡忽然感觉到了异样,身下的玫瑰身体变得僵硬,眼睛里没有了迷离而是充满了惊恐!顺着她的目光他赫然看到车窗玻璃居然没有摇到底,留着一条二指宽的缝隙,一只手覆在了车窗玻璃上,而手上有一部手机正在缝隙的地方对着里面!很清楚,发生着什么。

  第一时间他吼了一声,你妈*!

  你说撒?窗外的人大声回了一句,立起了身子,和自己相比,壮得半截石柱似的,那是一张阴沉宽厚的脸,很像是电视剧《水浒传》中年轻高俅的那张,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疙瘩,令人又恶心又惊悚。

  噢,老哥,我没有说你,一明慌乱中都不知说了什么,连忙套上衣服,胸膛里像是撞进来一只乱蹦的兔子。

  手一只在抖。穿好衣服,弄好了车座,他还是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问他想干什么?似乎有点儿多余了;就说是自己老婆,年龄在那儿放着,只要不是瞎子都 看得出来;干脆来硬的吧,这又不犯什么法,他能怎么地?好像还是不妥...

   疙瘩肉站在车旁耐心地抽着烟,看着远处的风景。他将重心移到一条腿上,另一条腿斜着虚探出去,脚尖着地脚跟有节奏地弹着地皮,带动着脑袋也规律地点着。这时候一明发现不远处还有两个人半蹲在地上手掐着草尖不怀好意地朝这边望着,又慢慢往过来移动。疙瘩肉看了看他,脸上似乎笑了一下,丢掉了烟头,向他凑了过来,打开了手机。

  画面很清晰,从老远的地方就开始拍了,摇摇晃晃的山峰、树林、道路,拍摄者粗重的喘气声,汽车的影子渐渐变大,感觉出身姿放的很低,汽车轮子很大,慢慢地现出窗子下沿,玻璃,半开的缝隙,里面浑然不知的两人,玫瑰惊悚地张开嘴巴,骂人声,回斥声...

   那两人一左一右钻进了驾驶室,一个在操纵杆上乱搬,一个打开了工具箱。他们发现了香烟,各人点了一支后把烟盒揣进了兜里,又扭头对玫瑰说着什么,还放肆地裂开难看的嘴巴在笑。

   一明张了张嘴巴,却被疙瘩肉抢先开了口,你听我说,我认识你,你给我家拉过电,时间长了,你是贵人多忘事了!

   噢,怪不得有些面熟,一明转身谄媚地笑了笑,心里升腾起一丝热气。哎,那你家在哪里住啊?我记性不好,真的想不起来了,她呢,我也见过。

   这都没关系的,疙瘩肉大手一挥,像有学问的人一样,一码归一码,咱们就说今天的事,你看怎么办呢?

   那两人已经把玫瑰拖拽出了车门,一人搂着脖子,一人在后面推着,向旁边的树木过去,玫瑰挣扎着,却连头也转不过来。

   一明想要过去,疙瘩肉拦住了,依旧笑着,冲他摆摆手。哎呀,你眼光不错啊,我看今天的事,你得破费点了!

   你把他们叫回来!一明也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那么大,疙瘩肉也怔了怔,便大声地朝远处喊了几句,很快玫瑰有些狼狈地小跑了回来,上了车。

   一明拍了拍疙瘩肉的肩膀,两人走远了一些,开始讨价还价,各自尽显无耻,最后说好了一万。

   把视频删掉奥!

   放心!我说话算数,儿子娃娃老叫驴!

  沮丧中过了好几天,浑身疲乏的动都不愿意动,又打电话问过玫瑰,对方嗯嗯地说没关系的,这才渐渐安下心来。

  这天忽然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找他的人支走了其它人后盯着他看却并不说话。一明看了又看,原来也算是认识,路上见面常点头的那种,只是一直不知道他居然是警察,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半晌警察哼笑了两声,从抽屉里取出一叠钱摔给他,又让他在一个本子上签字。你啊!真的是连一个女人都不如啊!听到这话他大致猜到了些。原来那几个混蛋又去纠缠玫瑰,玫瑰清楚他们没有信义,没有退路的她破口大骂,恼羞成怒的混蛋们居然将视频当即传上了网,正好玫瑰老公也回来了,随即就叫来了警察。

  行走在路上一明感觉到身后每一个人都在回头戳戳点点,他知道此事现在一定像煮沸的水一样翻滚飞扬了。老婆果然已经回了娘家,儿子住校不在家,女儿嘟着嘴斜着头并不和他说话。

  也顾不了许多了,他告诉自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径直来到玫瑰家,已经如此,就算让玫瑰老公揍一脸血他也认了,可是门是上锁的,很快就有好几个人倚着门框看他却不说话,后来较远的一位总算说话了,搬走了!昨天就搬走了!

  一明冲进理发店,大声嚷嚷,来来来,赶紧给我剃个光头!

2019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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