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军长篇小说《雪山大地》以细腻缠绵的笔触和诗一般的语言,深情讴歌了青藏高原藏族牧民自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到改革开放这几十年间生活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展现了汉藏两个民族之间相濡以沫、联手打造命运共同体的不凡历程,铸就了一座汉藏民族紧密团结的丰碑。该作品被列入中国作协“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荣获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
作品以第一人称的视觉,通过一幅幅一张张壮丽画卷的倾情奉献,为我们演绎出了一帧帧一幕幕生动感人的现实生活场景和清新自然的雪域风情。作品着重描写了以角巴德吉为代表的藏族和以父亲为代表的汉族两家人从相识到相知,再到联姻,最后结成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般情谊的全过程。并以此为纽带,凝聚成了藏族和汉族、草原和城市之间紧密团结、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几十年来,经过亲密交往和相互支持,汉藏这两家人的第二代、第三代成员相继成亲。在他们的影响下,汉藏两个民族的年轻一代,不管是不是一家人,也不管做什么工作,都纷纷走到一起,自愿结合,成立新的家庭,从而演奏出了新时代中华民族坚强团结的最强音符。
该作品主要人物形象突出,很好诠释和印证了作品的主题,弘扬了正能量。父亲是该作品浓墨重彩刻画的主要人物。他西北畜牧草原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青海阿尼玛卿藏族自治州沁多草原的沁多县工作,先后担任了自治州畜牧兽医站站长、沁多县畜牧科科长、主持县政府工作的副县长等职。担任科长期间,一次下草原搞畜牧业发展调研,途中遭遇暴风雨,他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围困。在这十分危急关头,牧民桑杰的妻子赛毛果断出手相救,他的性命保住了,年轻的赛毛却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从此,他发誓要做一个真正的藏族人,同藏族同胞同生死共患难。他穿藏袍、喝酥油茶、吃糌粑,拜藏族人信奉的神,还给自己起了个藏族名字——强巴。他的一举一动牧民们看在眼里,对他由信任变成了依赖。担任副县长期间,他因本县上交的畜群出现疫情而被免职。他无官一身轻,牵头在沁多草原办起了沁多县第一所小学。他要培养藏族牧人的孩子学会识字,增长知识,彻底改变几千年来牧民缺少文化受尽剥削压迫的历史。沁多学校在风雨中艰难成长,最终发展成了一所拥有一万多名学生的全县唯一的初中。在他的努力下,学校每次考试的成绩都位列自治州学校第一名,受到州省教育部门的表彰。他联系协调青海省师范学院附中,在那里设立寄宿班,让沁多学校毕业的孩子顺利上了高中。这些来自大草原的寄宿班的孩子们学习刻苦,相当一部分考入各类专科学校,学得一门或几门专业技术,其中不少学生考上了北京、西安、兰州、西宁等地大学,有的远赴美国读博成为某一方面的专家。考不上学的,也被招聘为国家公务员、做了人民教师,不少表现优秀的学生日后成长为州县两级党政领导干部。特殊年代,他被扣上投机倒把帽子判刑入狱。拨乱反正后提前获释,并得到了平反。省州两级任命他为自治州副书记、副州长兼州畜牧局局长,不久又担任了州委书记、州长。经过周密调研,他提出了制止沙化、挽救草原的十年搬迁计划。他组织社会力量,在沁多县城建设牧民住宅区,多方动员牧民卖掉牲畜、让出草原,给草原以休养生息的机会。他的这一举措,得到了省上的支持和国家有关部委的充分肯定。父亲用他的毕生精力,为汉藏民族的血肉情谊做出了突出贡献。
作品中的母亲,是一位既美丽又善良的天使。她辅佐父亲,搭建了汉藏两个民族之间团结进步的桥梁。她原是省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医疗技术精湛,是医院的“一把刀”、台柱子。在那上山下乡的年代,她也成了被疏散的对象。她选择了去沁多大草原,来到丈夫办学的沁多学校成为一名校医。她运用高超的医疗技术为牧民群众看病,从而结束了长期以来草原牧民无医可看的历史,被牧民们亲切地称为“女菩萨”。随着母亲看病的名气越来越大,县上决定在沁多学校的旁边办一所综合性医院,作为沁多县人民医院,费用由县财政出。但有一个附加条件∶在医院的旁边建一所专供领导休养的疗养院。医院建成后,母亲被任命为沁多县医院院长和自治州医院副院长。母亲没有听从县上个别领导的意见,将疗养院办成了牧民群众治疗慢性病的病房。此举得罪了那位领导,他以莫须有的罪名要抓她。多亏好心人的通风报信,母亲赶快转移躲避。母亲来到草原麻风病人聚居地——人迹罕至的生别离山,决心用现有医疗技术为患病牧民们诊治,解除他们的痛苦。她边实验边治疗,使麻风病这一世界难题初步得到了遏制,取得了初步成效。在她的极力主张和父亲的支持下,在生别离山建成了全省第一座专治麻风病的医疗所。母亲在治疗麻风病人时不幸感染,带着遗憾离开人世。此后,医疗所搬迁到撤县设市的沁多市市区,被命名为沁多市第五人民医院。但这些美景,母亲再也看不到了。她以自己的柔弱之躯,换来了备受疾病折磨的藏族兄弟的身体康复。
作品中的角巴德吉是一个出身复杂、富有正义感的藏族牧民形象。他原是沁多草原上的世袭头人,对草原及草原上的牧人和牲畜有生杀大权。但他为人正直,一心向善,率性果敢,不做恶事,在牧民中享有很高的威望。“人民公社化”时期,他把自己的马场无偿捐赠给了国家,又将自己的草场牲畜无偿分给牧民,表现出了拥护人民政权的进步的一面,被沁多县委任命为沁多公社主任。他全力配合上级做好草原秩序维护和牧业生产,各项工作都走在全县的前面。在那次征缴牛羊肉的过程中,因他们公社上交的畜群被检出疫病,他被免去了公社主任职务。对此,他不闹情绪,积极配合新主任的工作。沁多学校刚开办时招不到学生,他跑遍草原每个角落,说服牧民送自己的子女上学。他一次招生近一百五十名,解了学校燃眉之急。父亲推行制止草原沙化、恢复草原生态环境政策,牧民们不愿离开草原,也不愿脱离游牧生活习惯,遇到的阻力相当大。他又在大草原上骑马游说,向牧民们宣传国家政策,讲述保护草原的长远意义和生态环保理念。牧民们听了他的话,纷纷卖掉牲畜,交出承包的草原,安心迁居城市,住上了楼房,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
阅读该作品,书中人物老才让是个绕不开的角色。他也是个藏族人。因藏人牧民桑杰的儿子也叫才让,为了叙述上的方便,作品把他称之为老才让。这个人物是个典型的“两面派”,干了许多坏事。但因他所处的地位以及心胸狭隘、喜欢整人的性格特征,人们对他往往敢怒而不敢言。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却屡屡得到升迁,由沁多县县长、县委书记,一直升到州长、州委书记,一路顺风,官越做越大。但他的职位越高,给藏汉两个民族带来的危害反而越大。沁多公社上交的畜群突发疫情,公社主任角巴当即就给他说明情况,要求撤下已集中待装的畜群,重新组织健康牲畜上交。可身为沁多县县长的老才让听不进角巴的话,一意孤行,坚持将病畜运走。上级检出病畜追究责任,他却将责任全部推到下边,导致父亲被免职、角巴被撤职。县上决定在沁多草原建设沁多县人民医院,他却运用手中拨款的权力,要求在医院的旁边建设一个供自己享乐的疗养院。遭拒后,他竟以投机倒把罪将父亲投进监牢,母亲也被迫逃离是非之地。拨乱反正过程中,老才让遭清算,被安排到养马场当场长。他仍不思悔改,用马匹换取牧民的草地,致使草原大面积沙化,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作品提示人们,对这样一个个人主义膨胀、危害社会稳定的危险人物,一定要提高警惕,扎牢制度笼子,坚决不能让这类人物继续占据我们的各级领导岗位,破坏安定团结大局。
把真情诉诸笔端,是这部作品最感人的地方。民族之间交往,关键在于人心交融。该作品在反映汉藏两个民族关系的过程中,充满真情,饱含爱心。父亲到草原调研,了解到牧民桑杰家的二小子才让是后天形成的聋哑,便决定将孩子领到自己在西宁的家里,接受省上优质医疗资源的治疗。小才让从此就吃住在父亲家,生活由姥爷姥姥照顾,看病则由母亲负责。母亲先是带小才让到自己所在的省人民医院诊治,又专门请假带孩子到兰州请专家会诊。从西宁到兰州,每个来回至少需三天时间。但母亲不嫌麻烦,隔几天就带着小才让去一次,医疗费和路费都是母亲负担。后来,母亲采用中西医与藏医相结合的方法,小才让才逐渐恢复了听觉,也慢慢学会了说话。小才让非常聪明争气,学习成绩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名列前茅。他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人民大学,读了清华大学的研究生,又远赴美国斯坦福大学读博。学成后,他毅然放弃美国优越的工作条件回国,成为草原建设的一员。他后来接替父亲做了藏族自治州州长,并与父亲的小女儿琼吉结婚。父亲不仅关爱小才让,对草原上的其他孩子也一样疼爱。他做校长时,喜欢把草原上的孩子不远千里往西宁家里领。姥爷姥姥对来家的每一位藏族孩子都热情接待,视同亲人,给他们做好吃的,安排好睡觉的地方,生怕他们受委屈。后来这些孩子相互成亲有了自己的孩子,两位老人便帮着带他们的孩子,干这干那,减轻他们的工作生活压力。父亲一家人凭借着满腔热情,联结起了汉藏两个民族之间亲密无间的血肉情谊。
展现自然之美和民族风情,是这部作品一大艺术特色。作品对青藏高原迤逦的草原风光和风土人情做了细致入微的描写。翻开书本,各个章节都有对草原上生长的各种花草的详细解读。读者阅读美妙的文字,仿佛置身于绿荫覆盖的草地、闻到了野草鲜花释放出的迷人芳香。雪域高原,当然离不开雪的描写。作品对壮观的草原雪景和雄伟的皑皑雪山,描摹的更是出神入化,令人向往。即便是没有到过草原、没有见过雪山的人,通过作品的文字渲染,也会想象得来它们的丰姿。藏族同胞的风俗习惯和礼仪礼节,作品处处有呈现。你一边阅读书中的章节,一边会强烈的感受到藏族文化的魅力。
雪山大地是藏族人心目中无比敬仰的神,据说它能给牧民带来吉祥、安宁和幸福生活。因此,藏牧民总是以转山的形式对其表示仰慕和崇敬。作品中,父亲和母亲是共产党培养出来的“公家人”,是藏牧民心目中高高耸立的雪山大地,是活生生的神灵。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给牧民创造幸福。当他们溘然离世的时候,牧民们自发地来到雪山下,以转山的形式祭奠和怀念他们,超度他们的魂灵得以永生。而这,正是这部作品向世人揭示的深刻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