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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向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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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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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的“坑儿”

优秀的“坑儿”

车向斌

电像一个阴魂不散的魔鬼,会议室里的空调没转一会儿就停了。电来了后,空调又发出惊喜地蜂鸣音,表示它又回来了。办公室小周就只好上前,重新打开它。这事儿,在不到1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停停开开地折腾了五六次。每次,小周都无奈地在众多人面前跑来跑去,空调的遥控器早不知扔哪里去了。天热,会议室的窗户是封闭式的,打不开,人坐在会议室虽不是很热,但憋得难受。大家都纳闷,这种离奇的事儿,不会是有人在捣鬼吧?

确切地说,应该是不会有人捣鬼的。可能是因为天热,用电量大,哪家单位的插座烧坏了,露电保护开关又跳闸了吧。跳闸了就得修,修又没有修好……当然,会议还在继续着。继续的会议又没人发言。进入7月,算过了年中,为表彰半年来为本区新闻宣传事业做出突出贡献的优秀员工,区领导特批1万元奖励资金,说是对全区宣传口优秀人员的嘉奖鼓励。不奖励不行呀!人都知道,一篇好的稿件要反反复复弄好几遍。电视台一个好节目,让几个人围着电脑捣腾半天,编辑、裁剪、再编辑,没黑没明的,又没个加班费!

会议从早上9点开始,总计三项内容,先是学习中省市有关宣传方面的文件精神,再是安排本周的具体工作,然后麻,就是评选半年来的优秀节目、优秀稿件。学习完文件,安排完本周各部门的具体工作,王亮主任(宣传部副部长)就说了评选优秀节目、优秀稿件的事儿。王主任的意思:只让大家稍作考虑,先当场初选,这样,起码能把真正地优秀稿件、优秀节目评选出来。然后,再呈送领导定夺,当然,会后几个基层领导还可以详细推敲。

王主任没有想到,他把评选优秀这话一说完,大家哑然无语,会场一下子严肃起来。恰在这时,电又断了,空调又停了。好在昨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早上十点多,室内空气还依然能保持那点凉爽地态势,会议室的气温人还能承受。但面对一个新的、严肃地话题,大家似乎都不好开口。优秀麻,面面相觑地,当面整,谁不优秀?谁评谁?

今年不同,进入融媒体时代。机构改革后,电视台、报纸、还有外宣办的那个网站,三家整合为一,区上成立了融媒体中心,由主管外宣的王亮副部长挂帅,统领报纸、电视台、网站。原来的电视台台长调走了。副台长兼书记的李晨继续做副台长,领导着电视台那帮人正常运转。不过,李晨不是法人,法人是王亮副部长,也称王主任。李晨只是个副主任。区上的那个没有刊号的报纸那边,还有钱福升主编坐阵指挥,总编还是王亮副部长兼任着。钱福升还是副主任。网站这边,也是韩涛临时负责,叫运营总监,总编还是王亮副部长。韩涛是外宣办通讯组的副组长,王亮部长是组长。说是机构改革,成立了融媒体中心,因为没有一个合适的办公场所,只是区上领导们在一起开了个会,确定了临时领导班子。实际上,3家单位还是各自分开办公,地点未动。今天这个会,来了有二十几位,都是电视台、报纸的中层以上领导和宣传部网站的几个同志。王亮主任在宣传部,宣传部统领着3家,会议自然就在宣传部这边的办公室召开。

这1万元奖金该怎么办?这优秀该怎么评?评几个人?大家说说看。王亮主任语速不是很快,话一出口,空调就发出了蜂鸣音。大家心想,这部长嘛!主任嘛!一开恩电就来了。

王亮主任民主、大气,从他做事儿的公开公正程度就显现了出来。往年评优秀,中层知道个鸟!人家领导把事儿都弄完了,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当然,那时候大家还都在各自的小单位里工作,没有统一,小单位就是那样,不能怪人家王亮主任。融媒体中心才成立五个多月,大家彼此还不了解,特别是下边单位的中层对他王亮主任、王副部长不是很了解。这样,会议发言时,人往往就有几份扭捏,几份揣摩。

王副部长年轻,才40来岁,毕业于某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他先给区长当了几年秘书,后来又进了区委人秘股综合科。再后来,他就直接下宣传部当了副部长,专管外宣。管七八个人人,但人家也算是个正科级的实质性干部。

宣传体制改革,融媒体中心成立后,他就大权在握了。虽然他不像别的领导那样,当几年秘书,就直接下乡镇当个一二把手,但他也十分满意了。

王亮不喜欢乡镇工作。背地里有人说他人死板,和领导关系不铁,没有走门路,单靠实力拼,所以,就只能到主管外宣的这清水衙门。现实不是那回事儿,王亮也确实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因为王亮的妻子教书,带孩子,妻子坚决不同意让他下乡镇工作。妻子的理由是:她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要带孩子,还要工作,妻子还带着班主任。孩子是2个人共同的孩子,所以,妻子的理由就显得十分正当合理,无懈可击。妻子不让他下基层,他就必须在时间上,在家务上有所分担,算是尽老公的一份义务。按照他妻子的说法,农民的孩子,在县城,干到底,当个局长就算到头了。你还想咋?想上到处级干部?那要看你祖先坟地上有没有那个风水,长没长那个弯弯柳!

这样,领导问王亮想到哪里?王亮说我想到外宣办算了。

领导问你确定?王亮说我确定了。王副部长就老老实实干起了外宣。不管咋样说,外宣办主任也是正科级干部。

实际,王亮的老婆是很爱王亮的。她是害怕失去王亮,是想把王亮牢牢地拴在她的裤腰带上。因为他们区上几个人做了乡镇一把手后,整天喊忙,不着家,老婆基本不用,工资基本不动。不多久,多数人就传来闲言碎语。近几年,区上已经有2个乡镇一把手离婚了。官儿是个啥?是男人得意忘形的阶梯。升官发财后,男人的欲望就开始膨胀,手里有了权利,就有人愿意献身。王亮部长的女人有头脑,她不想失去老公!更不想自己徐娘半老残花败柳了,再拖着个油瓶儿,整天去扮演另一个男人的稀罕物。

虽只40来岁,王亮部长的头发已经相当稀少,成了那种地方服从中央的秃败像。不过,他还不是太那个。好在他的脸庞方正,眉目轮廓清晰,一双不大的眼睛忽闪着,就把头部不好的特征遮掩了,再戴副眼镜,装饰了那张凡夫脸,算是相貌中的中上人等。加上他名牌大学毕业的预知性外围包装,又给县长当过秘书,自个儿昂首阔步地精气神烘托着,这人走到哪里的那个气场,就有了几份威严和领导的做派。

空调没有运行一会儿就停了。再次发出蜂鸣音后,小周就立刻起身,心里念叨着:但愿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打开了它。一丝冷风扑面而来,大家身心舒适着,势必又在心里赞叹发现电和发明空调的先辈。但他们绝对不知道威利斯.开利这个空调之父的名字,更不知道富兰克林.爱迪生,等等伟大人物的生平。他们只知道,空调这玩意儿就是好!

大家说说看!王亮主任也来了电似地,用犀利地目光扫视了几眼大家。按理,以往,王亮主任讲完话,应轮到管报纸的钱福升主编发言。但钱主编低着头,硬是不哼声。王看钱,钱低着头。然后钱又干咳了两声,像是在清理嗓子,钱把这动作做完之后,又向隔壁座位上的王亮主任摆了摆手,表示他暂时无话。

钱福升主编已五十七八岁,是个没有文凭的实力派人物。他高中毕业,先在乡镇当了十几年宣传干事,当了几年党委办主任,再后来,就直接进报社当了编辑,然后是副主编,一直做到主编的位置。钱福升现为市级作家协会会员,属他们区上公认的笔杆子。

人嘛,钱福升就是靠着给别人稿件润色,报纸上安排个好点的位置,时常弄点外快。用钱福升的话说,他是靠本事吃饭。最重要地是,他是主编,他就有发稿权。他说谁的稿子好,就是好!不好能上一版,能上头条?他说谁的稿子不好,就是不好!他能在一篇好稿件里找到N个不好地理由,要么,不符合大政方针;要么,标题太长;要么,稿件语句不通,竟然有无主句,满是错句子……就是省上著名作家的稿件,他也能挑出一大堆毛病。

那次区上举办一个活动,区领导请省作协一副主席到场,事后又陪着那副主席到当地一旅游景点转了一圈。区领导的意思,是想借着大作家来到本地,让省市媒体炒作一下,然后,让作家再给景点写点东西。作家当然心里明白。但宣传部撰写的新闻稿件,没能上省报重要位置,地方电视台推送的电视节目,在省台只一闪而过。作协副主席大量的镜头,只在市台和他们区电视台滚动着播了那么几次。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领导也知道其中原因。好在,那作家事后写了一篇散文,大约有1500字,稿子是通过区上领导传来的。结果,据说老钱(钱福升)让编辑把稿件改来改去,见报时仅剩一千来字。区上领导当然知道钱福升水平有限。但人嘛!领导见那作家后陪个不是就好了。省作协的副主席,一般在省级报刊发文章,稿件是没有人轻易敢动的。几天后,副主席的那篇稿件原文刊发在省报的副刊上。钱福升见后说,咱们这报纸小,版面有限,不可能全文刊登。当然,这是好多天以后的事儿了。当时不是这么回事,当时钱主编手捧着作家的稿件说:大作家的稿件不过如此!还不敢动,动了这一句,上下文就连接不上了。人家在省报副刊上发表后他说:我看他这稿子,也没写个啥。领导还把他看得那么高!有许多大家是有其名,无其实。

钱福升主编是写总结出身,后来改写新闻。区上就那么一张没有公开刊号的报纸,文字工作,麻烦!领导再找不下合适人选,主要是把钱福升没办法安排。用钱的话说:咱们这张报纸,多年来没有犯过一次错误,没有受到一次上级领导的批评。钱的意思指政治错误,钱就是要“突出政治”。当然,本报讯那样的新闻报道和散文小说不属一个范畴,无知者无畏嘛!这不能怪钱!钱的办法就是抓住一版。钱说这叫“要闻版”。不过这么多年在钱的主持下,“要闻版”很少把区上领导的名字印错。至于别的版面麻,把那几个局长的名字印错了,钱主编都会协调。钱主编的上边还有总编。钱人软,软人就没有和谁过不去的事儿。这样,钱这几年就顺风顺水,暗地里把钱大把大把地捞,红包一个接一个地收。

在基层,优秀和职称往往是联系在一起的,评了优秀,拿着优秀,才能评职称。但钱已经是副高职称了。因为每次评职称的事儿,一般同志就不会知道。

后来,因为有了网络、手机微信,看报纸的人慢慢少了。钱就招了几个年轻人办网站,网站不行了又办手机公众号。区上人都知道,老钱把钱赚美了。对招聘的人,月薪只发2000元,没有什么五金一险。农民的娃儿没个关系能到区上报社工作?先进来再说。这年月家长为孩子就业,那是一辈子的大事,哪能少得下钱主编的好处。钱福升红包领着,好处得着,好人装着,日子滋滋润润地过着。

在钱主编的眼里,他们区上没有几个人的新闻水平能超越他的。因为当时的总编管着外宣,没有时间到报社这边来,堂堂大区几十万人口的报社,钱常以老大自居。实际钱写的新闻,水平也极为一般。基层乡镇偶尔发现个千里马之类的人才,也非让钱把稿件改得面目全非,使新人失去了正确的发展方向,千里马最终饿死到磨道上。你是千里马?哼!我非让你拉磨!钱主编认的是钱!他认识的多数是退休的老人,再就是对他没有任何冲击力的目不识丁地“文盲”。因为文盲事儿少,好忽悠。谁提到宣传部外宣办几人的新闻水平,钱也暗地里砸炮儿。不过,钱会辩解:我没有说全区就我一个人水平高。我说的是他超越我的没有几个人!说这话时,钱的脸挺得板儿平,毫无羞涩。

为了诋毁别人的写作水平,钱会阴阴地冷笑着说:嘿!那年,咱这儿有人给省报投了篇稿子,人家编辑看后,直接扔垃圾桶里了。编辑当时大火说:啥水平嘛?还讲究是区上大手笔。狗屁不通!你再追问是谁?哪类稿件?钱会神秘兮兮不告诉你。

这会儿开会,钱福升不哼声,应该轮到电视台的李晨李台长说话了。但李晨还不好现在说话。李晨也要看准时机。他低着头。李晨现在是中级职称了。领导说评优秀,他本想给自己也弄个优秀,然后,再拿着这个优秀,看能否弄个副高职称。多年了,他确实想设法评上高点的职称,但一直没有机会。这会儿,他还不宜多言。

恰在这时,人刚凉凉爽爽吹了没一会儿,电又断了。后排几个年轻人不知谁唏嘘了一声。小周把大眼睛一瞪,看着空调,一副无奈地表演姿态扫视了众人。

李晨今年四十五岁。虽不是毕业名牌大学,但也是二本院校毕业。外地人。老婆在市上,不在本辖区工作。他一个人呆在基层。人说他整天电视台里美女看的,最终心花,离婚。结果,那个女孩变卦。要过日子,不是玩玩,还是年长的踏实,他又可怜巴巴地找了个被人抛弃的二手老婆,好像夫妻关系不是很好。这是外界的说法,实际情况比较复杂,这里暂且不提。李晨属于性情中人,工作扎实努力,但仕途无望,似乎也不求上进,就在电视台呆着,等着“退居二线”。不过,李晨脑袋里还是有几份灵气,加上功底厚,每每说起节目录制、裁剪呀,编辑呀,播放的,他在会上的表现还很有几份专业想法,总能说上个一二三来。后来,因为年长、经验多,就稀里糊涂做了副台长,做了书记。他在这副台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五六年时间。成立融媒体中心时,台长调走了,他就当了主持工作的副台长。大家习惯叫他李台,有时候又叫李台长,还有直呼大名李晨的。李台的职称,因为没有优秀,前面说过,他还是个中级职称。

会议没有人发言就显得严肃,没意思,冷场了,十几个人坐在那里似一尊尊石猴。电来了,空调又发出了蜂鸣音。王亮主任,钱主编,李台长他们都正襟危坐,下边的中层自然默不作声。停了一会儿,小周唉声叹气地去打开空调。这会儿,电,空调、小周开空调的无奈姿态,就成了会议冷场的插曲。

实在憋不住了,钱主编冲着王主任说:领导,我的意思,评奖这事儿,还需要慢慢来,细细想,让同志们好好把过去的作品在脑子里边捋一捋,推敲推敲,琢磨琢磨,这事儿,不是一下子就能确定地事儿。给大家几天缓冲时间,你看如何?钱好像是吹了几丝儿空调的凉风,心静了。他把脸转向王部长,面部挂满认真和谦逊。他那花白略短的平头就越发显得成熟老道,算说了句像样地硬话。

在钱主编心里,似乎他最冤屈。他是个主编,副科级干部。他领的是行政工资。每年评职称,他都先给领导说:我算了,考虑考虑别的同志吧!事后不过2天,他会再找领导说:领导你看,我这正科级看来是不行了。我考虑再三,算了,还是将来走职称工资稳妥,划算。这样,领导就优先考虑他了。钱虽然年龄已经五十七八,剩二三年就退休了,但他还不死心,还想进步,想弄个正科当当。当然,现在看来,就是到死,他不过弄个正科待遇而已。想当正科难呀!拿职称工资当然好,真不行的话,他将来想走职称工资。职称他是个副高级职称。面对这次评选优秀,王部长刚说时他内心还跃跃欲试。但在区县里,要是弄个正高职称,好像还不多见!估计上边就不批。

钱主编说话,一般王主任还都比较尊重,不会当面反驳或者给他难看。

王亮主任接话说:我让大家现在评。我是想,一些好的报道,好的节目,咱们作为传媒人,哪篇报道好,哪期节目精彩耐看,大家心里应该有杆秤,应该能很快说出是哪期节目,哪篇报道来。咱们前期可以先多推荐一些,会后大家还可以仔细斟酌。最后不妨把获奖名单在电视、报纸上公布出来,让全区观众再评。最起码,大家今天能说出来的节目和报道,应该包含有一等奖和二等奖。其它的,评几个奖,还可以会后商量。既然大家都不开口,那就按照钱主编说的来,如何?

李台接过话说,领导的观点很正确,我赞成!同志们能记得起的,应该都是好节目,好报道。真正有遗漏的,会后还可以继续!我同意领导的观点。大家说说看。他看了看大家,无人应声,又接着说:大家不说话,也不为难大家。会后可以按照两位领导的意图,把好的稿件、节目评选出来。我希望大家认真对待这件事儿。不敢像有些人,工资都拿到副高了,享受的副高待遇,但什么事儿也干不了,说起来还是副高。前几年咱们评职称,总是不公开,领导在私下偷偷搞。同志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已经过了评职称的机会。我到现在,还是中级职称。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组织。所以希望大家这一次,一定要认真对待这件事儿。

李台这一番怨气出来,电视台的梁小英主任马上站起来响应说:王部长,我想说几句话?

你说,开会嘛,就是要大家畅所欲言。王副部长冲着梁小英笑着继续说:你看,你们一开始说话,都不断电了。这多好!

梁小英是组织部考核办一个干部的妻子,副主任科员,部门主任,领的副高工资。前多年有人私下传言,说此人与文化局长关系暧昧。人嘛,领导嘛,一帮一派的,总有那么三个薄的两个厚的。私下传言,自然没人核实,但又不像是空穴来风。前多年她老公还不行嘛,正常。

梁小英很认真地说:单位是一个圈子,一个生态圈子,是一个小团体,希望领导全盘考虑,统筹兼顾。像临时事业岗位的几个年轻人,工作方面是单位的台柱子,有的都干好几年了,因种种原因无法转正,工资总是1800元;还有政府购买服务的几个人,工资每月也只3000元,这些人现在都是我们单位的精英,单位就靠这些人干事。但多年来在评奖、评职称方面,我们把人家总是排除在外。说人家没有正式单位,要职称、要优秀没用。我认为这不妥,这些人应该和正式员工一视同仁!或者稍微有所照顾。我们单位现在是:正式工不干事儿,干不了事儿,待遇高。希望领导在这方面多多考虑。梁小英慷慨陈词,一身正气,说完坐了下来。

宣传部通讯组韩涛副组长也立马站起来接着说:梁主任的有些观点我不赞同。咱们这是评优秀稿件、优秀节目,但她提出的统筹兼顾,势必使评选结果复杂化,影响同志以后写稿、做节目的积极性。如果按照梁主任的做法,怕以后影响同志工作,这和上级要求的树立“精品意识”,“工匠精神”不符,也不符合区上领导的意图。不过,她的话也不无道理。我认为,其它方面,或者在评选二三等奖方面,可以适当照顾这些同志。

通讯组韩涛副组长也是区上一支笔。不过,韩组长的能力表现在新闻报道方面,虽然综合能力或者说其它方面没有前面台长、主编两位水平全面,但新闻报道也算一门绝活。特别是在联络省报、市报、甚至中央级媒体时,表现出他超人的沟通联络能力,加上多年来积攒的人脉关系,可使他呼风唤雨。韩涛接着又歉意地补充说:我不是和梁主任过不去,是不同意梁主任的观点。梁小英主任也冲他微笑着大度地说:没事,各抒己见。

梁主任的话说完,会场再次保持短暂沉默!王亮主任接着说:我觉得,这样好!说,大家接着继续说。我觉得评奖应该是这样,比如,作者、第一作者,第二作者;编辑,责任编辑;电台这边,包括策划、主播、摄像、剪辑编辑等。当然,省、市、我们推送上去的新闻作品也应该包括在内。为什么这样评?我认为这样最公平。再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我、钱主编、李台长,我们三人不参与这次评奖,不占用大家的名额。

王亮主任把话说完,大家心里就明镜儿似的,这不明显要把“一等奖”送给通讯组的韩涛副组长。

现实似乎确实如此,原来的通讯组、现在的融媒体中心就靠人家韩涛撑着门面。你说,一等奖不给人家给谁?按照现在的领导艺术,起码照顾好身边的人。融媒体中心成立后,王亮副部长任主任;钱福升主编任副主任;李晨副台长任副主任。韩涛看起来似乎没有啥权,但韩涛管着网站,又是区委通讯组的副组长,这是上级任命的。一般区上有大点的活动,往往是韩涛出面,统领电视台、报社的几个骨干,加上上级媒体,把活动搞得有声有色。重要一点是,韩涛副组长实际负责着外宣的官网,就是没有电视台、报纸的专题报道,人家网站新媒体平台也会利用专题新闻、评论、H5、VR、AR、短视频等多种手段使活动热闹起来。终究,已经进入到手机互联网时代了。韩涛所操控的网站势必受众面广泛。

恰在这时,通讯组韩涛又站了起来,挺起腰,把他的偏分头发又甩了一下,昂着头。王副部长见他站了起来,冲他摆了摆手,客气地说,小韩,坐下说。但他没有坐下来。回应说,我就站着说吧。大家都笑。他站着,越发激动地表态说:我也不占大家的名额,把名额让给别的基层同志。通过区上几次活动,我觉得,我们一线记者的生活很不容易,奖励是对他们生活的补助和精神的鼓励。王副部长见状颇感意外地笑着说:你有一颗仁慈的心呀!这好!你的目标应该是冲击省级新闻一二等奖。你以后把稿子再朝好的做,多下功夫,争取用一二年时间,多发省报头版头条,拿到省级新闻一二等奖。你今天的表现:睿智、豪气、正直、有领导气魄!我希望,我们的中层,以后多向他学习。

王副部长自担任融媒体中心主任以来,是很少这样表扬人的。被表扬的韩涛主任都坐不住了。他再次红着脸站起来承诺说:感谢领导的信赖和期望,我一定努力争取,不负领导和同志们的信任。话刚说完,几个中层立刻带头热烈鼓掌,钱主编,李台长也面带微笑,鼓起了掌。

为领导发言主动鼓掌,这在融媒体中心开会还是第一次。今天的会议有中层参加,王亮部长觉得,会上也暴露了一个问题。只要李晨台长在会上发言,他下边的人都会踊跃发言,而且完全按照主子的思路走。

上午的会议已经结束,评选优秀新闻奖项的事儿自然暂时搁浅。

王副部长会后上完厕所,刚进办公室,报社的钱福升主编就跟了进来。电视台李晨台长一会儿也进来了。

王部长正在脸盆里洗手,见二位进来,就说:坐。两位坐下,钱主编点燃一支烟,翘起二郎腿。李台进来见状说:钱主编,你的烟该戒掉了。不然,将来退休金刚领没几天,该享福的时候,整天咳嗽吐痰的人却不行了。弄不好,嫂夫人嫌弃,再一脚把你踢出门外咋办?

戒啥呀!戒不掉。对我来说,没啥都行,不能没烟。我这是宁舍婆娘娃,不舍纸烟把的主儿。至于你嫂子,她不喜欢我了拉倒,世上女人多着呢。

没命都行吗?李台打趣问。

当然行!嘿嘿!哦!我怎么忘记给你这货发烟了。怪不得你在挖苦我。

李台摆了摆手说:不抽,我这会儿不想抽,就想糟蹋你。

唉!实在戒不掉,一辈子就这一个爱好。

这事儿,也不一定。有人抽一辈子烟,不也活到八九十岁。有人不抽烟,也才活六七十岁。王亮副部长洗完手,坐在他的座位上,也跟着两位凑起热闹。

王亮部长刚上任时,这俩人整天呆在他办公室,事事请示。后来熟悉了,请示就少了。只在周一例会前三人碰个头,有事儿商量一下。再后来,来得迟了早了,周一例会八点半开始,有时两人来得晚,就急匆匆直接进了会议室。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有重要事儿时,王副部长会打电话给他俩安排。人嘛,两位论年龄,都是王部长的大哥。但王亮上任以来,这两位还基本言听计从,没有在他面前倚老卖老,摆老资格。他俩也清楚,人家王部长是跟区级领导在一起呆了几年。他俩不过是跟局级领导混了几年,论知识层次,待人接物,区级和局级那是有本质区别的。

我昨天晚上还打电话问你,今天开会有啥重要事儿没有?结果你说没有啥事儿。今天早上突然又冒出来个评选优秀稿件。钱主编抽着烟,埋怨着领导单刀直入。

我也觉得太突然。李台也笑着说:但李台长昨天晚上没有打电话询问王副部长。

王副部长轻描淡写地回答说:就那么大一点事儿。我想,没有必要提前商量。你俩觉得有必要吗?

哎!这事儿,对咱们搞宣传的同志来说就是大事儿。钱说完后李台也符合道:就是,咱们是专门搞宣传的,这评优秀作品势必是咱们单位的一项重要工作。

那么,你俩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好?王副部长问。

钱主编说:要我看,应该是外宣、报纸、电台,三方面都要顾及到。刚才韩组长表态说,他也不参与评奖。我认为不妥。人家韩组长的稿件是咱们区对外的最高水平。有时候还挂有你领导的名字。你不能说评奖把咱们自家人放一边,不参与评奖。那评奖既然不是区上的最高水平,咱们又如何领导下属?若是咱们真正不参与评奖,就像刚才安排的那样,4个人真正都不参与了。我的意思,还是几方面都考虑一下。我这里,小惠是赵局长的女儿,一直表现积极。秋萍是教育局李股长的老婆。我不在时,事儿就能进行。还有审计局长的公子,也都快30岁了,文笔也很好。所以,我认为:咱要把这几方面的关系考虑进去。单说我这里,估计都得五六个名额。电台恐怕也得五六个名额。外宣上,就是韩主任不参与,那几个年轻人还是要考虑的。

哎!钱主编的观点好!我赞成。我电台这边也要用人,就像钱主编说的,恐怕也得五六个名额,至于几等奖都无所谓,关键是让上台领奖。

王副部长说:你俩的意思,把奖项按人头均分?两人都不应声。

嘿嘿!李台长笑而不答,然后说:下边都一帮弟兄们,都要工作,都要照顾到位。

王副部长挠了挠头接着说:哎哟!我差点忘了,还没有顾上找你俩说,这几天,你俩抓紧把上半年工作总结交上来,把上半年的有关账务再理一理。我平时签字着急,没细看,你俩再把账看看。半年了,随时准备人家审计、纪检部门查账。人说电视台是个肥差,说报纸是个肥差。可不敢出啥问题!关于评选优秀稿件的事儿,就这些意见的话,我这几天再考虑一下。你俩也考虑一下。下次开会前,咱们三人确定。我本想今天会上把一、二等奖先评选个大概,你俩都不知道配合。像《市委赵书记到我区调研脱贫攻坚工作》算不算一篇好新闻。当时电台、报纸都参与了。我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稿件在省报也发了,市电视台也转了,应该不应该评为一等奖?还有像《张副市长在寨子村的一天》;《数字的背后》;《马家岭农民乐翻天》这几篇稿件,从新闻、语言、行文规范方面,应属于上乘之作。应该不应该作为一二等奖的评选对象。再说,这几篇大的新闻稿件,是不是把三家单位的骨干人员都包含进去了。其他人,还可以评二三等奖嘛?唵!还对我有意见?你俩现在是:会前不主动与领导沟通,不按照规章办事儿;会上不配合领导意图,辨别不来领导语言含义,会后专门找领导提意见。啥意思?王副部长先是严厉,但马上把语气一转软软地说:你们说的那些问题,我肯定都考虑进去了。以后,要学会配合领导。学会配合领导把戏演下去!

钱主编:好!学!

李台长:对!以后开会要清醒些。

王部长:应该学!学到老、活到老、改造到老。

王部长把话说到这儿,钱主编、李台长马上意识到自己作为副职似有失责之处,原定的每周一例会前,三人在王副部长房子碰面,后来慢慢淡化了,不遵守规章了。但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同志,还有他的领导责任;可这不遵守规章势必在领导心目中造成不好影响,问题严重了。挨训,两人的坐姿稍微端正了一下。钱主编还掏出了笔记本,记录了起来。

王副部长说完话,表情呆滞。钱主编顿了顿,一脸嬉笑着望着王部长认真地说:头儿,我想,不行的话,我们2家单位把奖金出了。咱们融媒体办公室只出个证书,设法多评几个人。王部长端坐着没有表态。

李台长又接着平淡地说:就是!以后咱们只管颁奖,奖金问题,交给基层单位处理。总数字不变,您说奖励多少就多少。

一说到不配合工作,说到纪检查账,说到上半年工作总结,这俩换了个人儿似的。领导嘛,还不知道咋样管理下属!王亮部长淡淡地接话说:奖金都不是啥大事儿,关键问题是鼓舞士气。今天早上先说到这里,下次决定这事前,先在我这儿见个面。王副部长说这话时,看了看手表说:马上十二点了,该下班了。钱、李无声,互相看了一眼,站起来准备离开。恰在这时,有人敲门,两位趁机走了。

中午下班时间,路上互相打招呼的人多,俩人一前一后出了区委大院的门,正好有一段是两人同路,才说起话来。

李晨说:钱兄,中午不回去吃饭了,给我嫂子请个假。我做东,咱兄弟俩吃个便饭。

钱福升说:吃饭行。但怕不敢喝酒。人家八项规定就不让中午喝酒。

少喝点没事。下午你也没啥事儿。李晨觉得上午发生的事儿有些蹊跷,有必要他俩人一起坐一坐。但对方说到喝酒,李晨只能礼让着。

老钱:少喝点倒是没啥事儿,但要防止人家纪委的人查岗。查岗一旦发现你满嘴酒气,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老钱又看了看李晨后说:但你请的饭局还必须去,吃饭时我也想和你说点事儿。钱说着给老婆打了电话:说中午有事,不回家吃饭了。

两人找了一家偏避的饭馆,找一个雅间,要了四个凉菜,半斤二锅头,菜还没有到,两人就先聊了起来。

老钱说他都好久没有喝酒了。他喝酒的毛病是,他一个人从来不喝。因为李台长要了半斤白酒,拿了一个酒杯,只给老钱倒满酒,压根就没给自个儿倒酒。显然自己没打算喝。

喝点,能喝嘛,又不是喝不了。你看人家李白、杜甫,哪个文人不喝酒。老钱眼瞪着李晨,硬要了酒杯,他给李晨也斟满一杯酒,放在李晨眼前。

喝就喝,我还怕你不成!李晨呵呵一笑,就把酒杯朝自己跟前又挪了挪。雅间的桌子大,为方便夹菜,他俩就坐在一起,这不妨碍两人的交流。菜上来了,俩人端起酒杯,各自饮了。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老钱打趣说:唉!今天应该把你那位也叫上,助助兴。

我有哪位?李晨寻思一下后说:那娃早走了。

你这家伙,那娃最后到哪里去了?

唉!那都是年轻时的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多年了,娃后来到省报去了。都过去好多年了。得是你也看上那娃了?李晨有意给钱福升抛去一个鬼脸。

看上。有想法,没办法。

哎!你这老牛还想吃嫩草。

呵呵。我是男人,正常的男人。但我要告诉你:你小伙别张,“色”是刮骨的钢刀,沉迷女色会导致人意志消沉,身体透支。你看过去那些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们,有的纵然已力所不能,但还胡乱服药,贪一时之欢,往往“牡丹花下死”。咱们中医有一顺口溜说:血气方刚切勿连连;二十四五不宜天天;三十以上要像数钱;四十出头教堂会面;五十以上如进佛殿;六十在望像付房钱;七十左右解甲归田。那事儿,还是要少。

哎呀!我发现钱老哥原来不但花心,还感悟颇深。我想老哥一生一定身边美女如云,其风流韵事定能出他厚厚地几本大书。弄不好,再获它个什么大奖。然后,那些个徐娘半老地妖婆向伙伴卖弄时说,哎!他写的,这个主人公的原型就是我呀!

哎呀!你这家伙,学得形象。我报社哪敢和你电视台比呀!钱吃了一口菜,满脸喜悦地说。

但你上次喝酒说,你们报社那都是才女。我们电视台都是妖怪。后来我想,你说得也对!你看,我们这出境前个个都要化妆,应该说算是妖怪。我们电台耍的是嘴皮子,要嘴快。你们报社是动脑子,耍的是笔头子,要文彩。所以你说,你们那是才女,我们那是妖怪。没错吧?

玩笑,玩笑。老钱和李台碰了一下杯,端起酒杯正经地说,唉!那是玩笑话,实际上都一样。笔头子、嘴皮子啥不好都不行。两人喝了那杯酒,钱又夹了一口菜说:我看这几年你们电台人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是呀!李晨也一本正经说:还是人家上任招的那几个娃,我上任这半年来,你知道,就没招一个人。今天还想请教你,你说我台里这事儿,现在有十几个人没有在编,有几个工资老是台里出。一月几万元,把人还搞得紧张得不行。李晨说到这里把话打住,眼睛盯着老钱。

老钱边吃边说:都一样。我也一样,也有几个人工资是我出。这事儿我记得上次咱俩说过。

李台给老钱斟满酒,紧急转移了话题说:刚才王部长说那话啥意思?

老钱说:他就是要查账,要工作总结。我把这些都准备好了。你也别怕。只要你个人没有啥经济问题,你怕啥?就是有经济问题,我想也不会很大。你才上任半年,他还是法人。他签的字。你有啥?你真有啥事儿,这几天给人家补上就是。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贪?有啥怕的。喝酒。钱端起酒杯示意李台喝下。

唉!也是。李台轻松地喝下那杯酒后接着说:我时间短,账面自然是没有啥事儿。也都是他看过、审过的。不过,我怎么听部长这话里话外似乎还有弦外之音。不会是另有人选,要革咱们的职吧?李台关注的似乎是他的职位。

他爱让谁干谁干。不让我干拉倒。钱不耐其烦地说。

你倒是无所谓,主编干了五六年,还是真正地一把手,半年来才变成二把手,可我这才干了几个月。

我嘛,不过是个管事儿的主编。人家王部长经常不在,大家叫我主编,但人家真正的总编还不是我!

哎呀!行了老哥。我要能像您老那样就好了。我这会儿还担心,我这个管事儿的都管不成了。你眼看退休了,肯定不怕。我这就不一样了,才半年时间。

老钱说:你放心。我目前好像还没有闻到啥风声。他今天不过是顺口说说,把咱俩敲打敲打。领导艺术你不懂?还是评奖的事儿。你都不想想,就咱们俩这职位,有财权吗?没有!咱们的每一笔账都是人家亲自签字、亲自审批的,查什么账?让查他本人去。我们不过是个执行者。

哦!对。但我还是觉得,领导早上的话,有意味儿。我这刚刚带上劲,准备好好干一场。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醒过来了。可能是敲打咱们。

肯定是敲打!这不,咱俩那样一说,人家那一万元奖金不用发,这一万元放在办公室的账上,不是他花起来方便。咱们俩私下把奖金一出,人家给上边领导也有个交代。

哦!怪不得的。那你刚才为啥要承诺咱们自己发奖金。你一承诺,我也赶快跟上承诺了。这下,5千元,没了。

我不承诺行吗?人家都说咱们2家单位都是肥差,这不明摆着让咱们表现。咱们能不表现吗?咱是下属,领导让你表现你不表现。你是准备挨整?我看人家领导话题一转,赶快就屁颠屁颠跟上人家意思走了。当老哥的,还是有看齐意识吧?有大局意识吧?咹!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这些理论不但要学,还要做嘛。

哎!老哥高!钱主编高!李晨笑着给钱竖起大拇指。

好好干。来,干了这杯。喝完杯中酒,钱主编藏在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斜视着李台长。他突然压低声音问:我看,以后在私下要主动与领导沟通。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台长边给钱斟酒边回答。

你私下与领导沟通过?老钱的眼睛贼溜溜地盯着李。

你是指?李不解,若有所思地问。

你私下到领导家里去过?钱继续用眼睛贼溜溜地盯着李。

李惊醒似地回答:那倒没有!只是因工作问题,私下打过几次电话。再别的,不敢想。现在八项规定这么严,我哪里敢有那想法!还敢再拜托他关照呀!

老钱:此人水平较高,是跟大领导一起呆过的人。咱俩以后遇事儿还是要多商量。

李晨:有些事儿,还是要多请教老哥。来,喝!多谢老哥为我解惑!李台又端起酒杯。

白酒开始要了半斤,后来又要来半斤,一斤酒快见底了,两人似乎没事儿人一样,精神亢奋,思路敏捷,只是面部红润,这是多年练就的功夫。时间已经过去了1个多小时,这会儿,服务员进来问他俩还要啥主食。

两人各要一份拉面,然后,抽烟、继续喝酒。

李说,老哥,我这里还有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向您请教。还是刚才的老问题,刚才说着说着又跑题了。还是人事问题。你说,我这台里,3个公务员编制,8个事业编制,3个借调来的,5个公益性岗位,剩下的都是台里聘任的。我这一个月下来,就得几万元工资发。实际现在干事的,也就人家这些台聘的年轻娃,其它人就不干事么。只有这十几个人听我说,跟我干,保台里运转。我这几个月来,让这些台聘人员的工资把我还整的紧张得不行,加上这每个月的水电费、车辆费用等等,一个月没有五六万元下不來。我把这情况给王部长说过几次,王部长说让我到人事局再活动活动,看能再要几个事业岗位不能,这月月的工资问题,台里就负担不起。我对王部长说,这个事儿你要跑,要给上边领导说。但王部长还是说让我先跑。

行了老弟,咱俩害的一个病。钱主编打断李晨的话说:我现在一个月也要负担3个人的工资。去年求爷爷告奶奶,算是解决了2个人,现在还有3个人的工资,我报社每月得想办法。你还想让领导跑?你的罪你受!你跑得差不多了,事儿有了眉目,给人家领导说一声,让双方领导见个面,算事儿落实了。人家落个好。我今年也准备再解决一二个人。

哦!这还是个话。老哥,你说这改制呢!这区上领导单把融媒体中心一成立,就算改制结束了?

可不结束了。领导就是要这样搞!领导心里很清楚,知道工作全靠人家招聘人员干。主管领导也没有财权,他怎么办?前几年各个单位就没有进过年轻人,单位人员结构出现断档,后来零星进来的,都是“关系户”养下的二毛子货,干不了啥事儿。现在,领导要精简正式人员,精简谁都是事儿。所以,这改制,裁员裁不掉,进人进不来。你基层再闹人荒,反正区上不增加编制,只答应公益性岗位。这样工资少,区财政负担轻。你都不看看,就说政府政务大厅的那帮年轻人,大多数都是公益性岗位或者临聘人员,有几个正式工?有些区县,大量使用临聘人员,工资只发1800元,困你十年八年。你有关系你找,没有关系,没有人的,你觉得不划算就自动离开了。你离开了,我再从招新人。工资待遇不提,有的单位还不给办社保,知法犯法,单位倒省了一笔开销。

哦!我明白了。按你说的,这把公事儿办成私事了。那个领导能给几个公益性岗位,就算给你钱了。看来,我也得亲自出马跑跑了。

这事儿,你不跑,我能替你跑吗?

老哥,你说这人家都干多年了,闹着要社保。

一样,我这里也有遗留的社保问题。社保你得给人家买呀,放不到桌面上,不买你就是违法。

这前面的社保要补缴下来的话,这要多少万元。我怎么承担得起呀?

那是你的事儿,看你怎么忽悠大家。我也在忽悠大家。

老哥,你教一招,来!喝一个。

喝过酒,老钱说:你对大伙说,这事儿你甭管!只要你好好干,我在任上,一定设法给你补齐的。

这样说,还要你教我,谁不会?两人哈哈大笑。李台接着说:你说话和咱领导汇报工作一样: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区新闻传播基本实现了从内容、渠道、平台、经营、管理等多方面的深度融合,报纸、电台、网络、客户端、微信公众号多渠道、全方位推送,覆盖了我区80%的人民群众,实现了分众化、差异化的传播发展新趋势……

哈哈哈,行了老弟,老钱哈哈大笑。因为李台学的特像他们领导的势。老钱说:你再别学领导了。谁在位都一样,有变化,变化不大。领导也无奈!你说人家报纸、电台有专题报道,还有综合新闻报道,加上政府网站、短视频,微信公众号,确实实现了分众化传播!

李晨:领导说的覆盖率绝对是假的!换汤不换药,改制不彻底是真的。哈哈哈!

李晨:今天跟上你花了5千元,不是还能发几个人的工资。

老钱:那是你的钱?

李晨:那是同志们辛辛苦苦挣下的钱。

老钱:你要改变观念!你心系职工,职工能保住你的位置吗?

李晨无奈地说:没办法。

服务员把面条端上来了,2人吃了面条。李晨结过账,看了看手机,距离2点上班时间还有20多分钟。

老钱问:几点了?

李晨答:差20分钟2点。

老钱说:这个点儿,下午都没有事儿,不如再聊会天,等2点半以后再朝单位走或者朝回走。

李晨说:没事儿吧?点子不至于笨到碰上纪检委的人吧?

老钱说:球的,走就走!真能那么巧呢?怕啥呀?俩人摇摇晃晃出了饭店的大门。

无巧不成书。老钱和李晨刚出饭店的门没走几步,正面就碰上纪委刘科长。

刘的家也在附近。作为纪委干部,这年头,他要率先垂范、以身作则,自然要早到单位。刘远远地看见了2位没有哼声,这似乎成了职业习惯。见他俩走路有些摇晃,刘估计肯定是喝了酒。刘和李台不是很熟悉。他和钱虽然有亲戚关系,但也不熟,只是接触过几次。刘想,不很熟悉,人家完全可以装着低头密语不理他。街道还有好几米宽,他走路边这不就过去了。他就走路边。结果走到两位跟前时,李台和钱主编不约而同地向他点头示意,正好碰上他偷瞄两人的眼光。那会儿,他俩似乎忘记了自己喝酒的事儿。当刘过去后,两人方才恍然大悟!

坏了!坏了!这下让刘科长看到了!李台说完,老钱也变脸失色说:我说让等会儿再朝回走,你不听!这下瞎完了。

李台说:离这么远,他能看清?他能断定咱们喝酒了?

老钱说:纪委那帮人,贼灵贼灵地。是这样,咱俩先各回各的单位,小心刘科长下午派人突击查岗,现在一定要防备这帮人。说完,老钱独自一人先急步走开。走不几步,又回头对李台说:这事儿,你先不用管,我来处理。

这时,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地李晨才如释重负,迈步朝单位走去。老钱是当地人,关系比他多些。他可以放手不管。

这会儿,李晨豁出去了。他相信他的酒量。他喝半斤白酒就好像别人喝一二两白酒一样的感觉。领导要问他喝了多少?他可以说只喝了几杯。好在单位和区委办公大楼不走一条道,加上距离上班时间还有那么成十分钟,他就顺路走着。他到单位时,离上班时间还有5分钟。烧水、冲茶,尽管他表面看起来很坦然,但喝酒的事儿,还是让人内心焦虑。

早上开会不顺,中午喝酒碰见纪检委。唉!他把人家老钱也害得,吃了顿饭,心情还不舒畅。他不叫老钱吃饭,人家老钱哪来这麻烦事儿。他相信老钱,绝对能把事情处理在萌芽状态。

老钱拨通刘科长电话时刘刚走进办公室。他来得最早。见是钱主编的电话,他接了。钱一开口就问刘:说话方便不?刘说方便。请讲。钱就问你刚才发现什么没有?刘答:我没发现什么。现在八项规定这么严格,干啥事要三思而后行。

钱说:就我们两人,也是好久没有喝。电话那边说:你好久没有喝为啥非要中午喝,下午喝不行?是让别人抓住了吗?

没有!我一个人在这儿。

哦!

我怕你。嘿嘿。钱把话没有说完。对方在电话里语气严厉地说:你这事儿我不知道。你也别告诉我。不过,下不为例。下次出这种事儿,最好也别让我看见。说完,刘科长挂断了电话。

刘科长是老钱他一个远房侄女的女婿,时常不来往,但这件事情,小伙子的举动,算给了老钱个大面子。打完电话,老钱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下好了!

老钱寻思:这事只要别的外人再不告发,特别是不让纪检部门的领导或者别的大领导知道,可以说,事儿就算处理好了!跟上李台这个倒霉蛋儿!让这狗日的着急一会。他没有立即告诉李台事情的处理结果。

时间刚好2点,老钱怕这会儿街上人多,就顺路拐进一个偏避的小胡同。这条胡同,是他老钱要克服困难、解决困难、避灾消祸的福地。老钱心里乐着不敢离开。烈日当头,他蹲在一户屋檐下的阴凉处,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餐巾纸,抚弄平了,想坐下,又没有坐,结果拿那几张纸抹去了脸上不知是惊吓的冷汗,还是天热所制的汗水。这家门口正好有一块石头,石头在阴凉处,老钱前行了几步,弯腰用嘴巴吹了石头上的灰尘,就坐了上去。他累,快60岁的人了,身体大不如以前,中午不休息人就有了累的感觉。他掏出手机,低着头,装模作样地玩起手机。他心里突然想,他妈的,这次弄不好还得破点小财。落下人情了,下次见小刘面还不得有所表示,给人家买2条烟。2条烟就是1千多元。别的烟拿不出手,只能是软中华。小刘狗日的,前几年当纪检干部没人理他,这几年成了红人。但这事儿,只要人家给他摆平,省得全区通报批评写检查,外加丢人现眼,2条烟也值得。人嘛!做有些事要大大方方,慨慨然然,不然,下次有事儿不好意思麻烦人。老钱想通了。

这条胡同是城乡结合部的一个街道,村里的土地可能已被征收完了,村民多以出租房屋为生。人把院子里房子盖满了,三层二层的不很规整,多数街门上都写着,“有房出租”,并留下电话。巷道没有人,只有老钱一人独自坐在石头上看着手机。

2点30分左右,财政局的郝股长从一家门里闪了出来,紧接着妇联的童小莉也跟着出来了。郝股长看见老钱时先是一愣,继而惊奇地问:钱主编,你怎么坐在这里?老钱急忙站起来嬉笑着答:我等一个人。两人说话间,童小莉冲老钱微笑了一下。老钱也微笑着点了点头。童小莉就自个儿走了。她再没有理老钱。郝低声问,钱主编,今年怎么不见你找我要钱呀?人家党史研究室那谁,哎呀!人一着急把人名给忘了。那家伙整天找我。你没事儿也来。我今年设法给你单位想点办法。钱主编说:那行么,那就仰仗关照!老钱又急忙掏出一支烟给郝股长点上。临走时,郝股长还亲切地在钱主编的肩上拍了一下说:有些事儿,别胡说!

多谢,多谢!钱的脸上挂着灿烂地笑容。也不知是多谢人家被他发现还是多谢人家给钱。郝股长拐了个弯儿,走远了。老钱才高兴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他妈的,这下!抓住财神爷了!今年可以要到钱了。他妈的,要是碰见区上那个再大点领导这样的话,什么事儿都好说。瞎事儿里头有好事!老钱又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喜洋洋地向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老钱才发现,狗日的李晨给他发了三四个短信,问事情的进展。内容无非就是:老哥!事情咋样了?老哥:事情有结果一定告诉我!这事儿,他相信小刘不会再传播出去。于是,他给李晨拨通了电话。他说:反正是给人说了,但不知结果。李说:那就好!李问他:给谁说了?他说:我直接给刘本人说了。刘说:权当没有看见。老哥办事儿还行吧?不过,过段时间我准备2条烟,给人家送去。

李晨激动地说:是这样,到时候我拿2条烟给你。李晨表现了少有地慷慨。

老钱说:是中华。

李晨无奈地说:换成别的不行吗?

老钱说:现在拿别的拿不出手。

李晨说:那行么。没问题!哎呀!老哥发话了么。不行改日把人再招呼一下。

当地的招呼一下,意思是请别人吃饭、喝酒。钱一听不由发笑说:你狗日的,还嫌事儿少。招呼他时再让谁碰见,又成事儿了。

李晨在电话里也嘿嘿笑着说:好好好,听你的。我这会儿还在办公室,吓得人六神无主,魂不守舍。

老钱说:这事儿不说了,碰上你这倒霉蛋子。我这才进家门,让我休息一会儿。说完,挂断电话。

李晨没有告诉老钱。他在等老钱的电话时,还通过台里的一个中层,给纪委的小刘打电话说了。小刘也答应不再告诉别人。八项规定刚开始查岗时,因为电视台要配合纪委,他的这个手下和小刘经常在一个小组。这次,领导喝酒让小刘碰见,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伤着自家人嘛?小刘给了面子,他还要感谢人家的。就这芝麻大个事儿,他得感谢老钱,得感谢他的下属,下属得感谢小刘。嘿嘿!妈的,这酒喝得。这不,都感谢了小刘。算了,感谢就感谢,李晨也想得开。

下午4点多,李晨正看报纸,王亮部长来了。王部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李晨见领导来了,就硬着头皮过去招呼一下,终究是领导,又是隔壁,领导不经常来台里。他想,身上的酒味儿已经基本散去,自己的领导,就是知道他喝酒,也无所谓,不会把他咋样的。过去后两人寒暄几句,王亮部长就说他中午一定喝酒了?

他嬉笑着不肯承认,说:没有喝。

王部长说:嘴里还有酒味,还能骗过去谁?问他和谁喝了,喝了多少?他说只喝了有一二两,几酒盅。喝多了自然不敢上班来。这又把和谁喝酒的事儿绕过去了。王部长再问和谁喝酒了。李嬉笑着说:哎呀领导!都是过去的几个熟人。王部长似乎严厉地说:以后中午不能喝酒,下午要喝酒到你家里喝,严格执行八项规定有关精神,更不能到高档酒店、高档会所里去。

李晨:哎呀!王部长,我们喝的酒是十几元一瓶,连吃饭总计不到二百元,都是自己掏腰包,哪来的钱呀!王部长相信了。但王部长还是说:记着,中午要喝过酒,千万别上班,小心让纪委的人或者哪个领导看见。但这事儿已被我发现,还是要写一份检查,周五上午,在你们单位学习例会上,结合最近整风肃纪,做个批评与自我批评,给同志们带个头。

李晨说:好!这个我能接受。反正吃饭是熟人,我当时实在推不过去,就喝了几杯,对其他同志也是个警示。行!从我做起!结合八项规定,做个批评与自我批评。

好!这事儿就这样,你忙吧。王部长打发走李台,急急忙忙在抽屉里找东西。李台走后,王部长再没有叫他。李台就关了办公室的门,老老实实呆在里面。

喝点酒弄得人忐忑不安,王部长隔三岔五来单位一次,都能碰上他的麻烦事儿。李台觉得今天倒霉透了!他这是怎么了?他再不敢开着门,更不敢出去。他就呆在办公室。他想18点半后再回家。他不想让别人再闻到他嘴里的酒味儿。

下午王亮副部长走后,台里倒是风平浪静,再没有什么事儿发生。18点后,肚子咕咕叫了,李台长还是不敢轻易出办公室的门。他清楚地听见了几个办公室房门上锁的声音。但他还是坚持要等整个电视台大院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点响动的时候,再准备出门。

老婆没在身边,李晨的晚饭还是要吃的。吃点什么呢?他的出租屋倒是还有买的豆奶水,冰箱里还有几枚鸡蛋,还有昨天下午剩下的半碗米饭,干菜有腐竹、有紫菜、还有几个干蘑菇,新鲜的菜就只有几个土豆和2个西红柿了。

下午,按说来个鸡蛋炒米饭还是不用采购什么的,但李晨突然想吃一碗麻食。可能是中午喝酒的缘故,他胃里有些难受。麻食做起来就麻烦,屋里没有买的现成的麻食。面粉倒是有,不过做起来确实太麻烦。现在人麻食都是买现成的,3元一斤,半斤才一元五角钱,但菜呀、油呀、功夫呀的,一碗饭省不下几个钱。去他妈的,到外边吃一碗拉倒。自从当了电视台的这个管事儿的“一把手”,李晨做饭的次数少了。他在减少那些不必要的个人劳作,按照市场价值观来讲,做一次饭也就节省那么几块钱,不划算!他要把大量精力用在学习和工作上。

又等了十几分钟,李晨才无精打采地锁上办公室的房门。走到当院子时,看大门的老头见他出来后招呼:哦!我就见你还没有走么。

哦!我没有走。他回应了一句。

出了大门,李晨心想老头还挺精明呢。我来无踪去无影,他都知道我没有走?看了看天色尚早,这时候吃饭街道人忒多,李晨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他的出租屋。

他的这个家呀!无非就是一间租来的房子。长5米,宽3米多,房子前面有个过道,过道安置着厨房用具,好在他住在顶头,这个过道作为厨房还算宽敞,既不占用室内空间,也不影响他的出入。房子里面放了一床,一桌、一椅、一衣柜,一衣架,一简易鞋柜,一小冰箱,还有一个简单的书架,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这基本上就满满当当了。后面的阳台做了个小卫生间,还不占用室内的空间。窗帘拉开,屋里光线还不算暗淡。当然,他的屋里,还是安装了一台壁挂空调,那是他多年前从旧货市场掏了700元买的二手货。别看是二手货,但如论冬夏,人还是离不开它。想起年轻时没有空调的日子,单靠一台风扇,夏季就比较难受。屋里光线较暗,他一进门还是习惯的打开日光灯,日光灯经济实惠。这是他在区上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个属于他个人独立的家。他在市上的那个家,能大点,是个2室,这会儿肯定无人居住。他很少回去,只在星期天回家转一圈,例行公务似的给现任老婆交点公粮,过一过夫妻生活。大部分时间,他就呆在这里。原配离婚了,他平时也不回家。儿子上中学,周天放学后就直接回他妈那里,这家里就没有人住了。他知道儿子现在给另一个男人叫爸。是他李晨的种,逆来顺受地,性格里满是理解与宽容,似乎给那个男人叫爸叫得很响很自然。你就替我养着吧。狗日的!不知何时俩人在一起的?

当时,他刚与那个女孩在一起出了那么一次轨,还不算出轨,只是精神出轨,因为两人并没有怎么样,第二次就被老婆逮了个正着。第一次结束后,他和女孩已经说好从此减少往来。因为那晚他喝了酒,女孩也喝了。就在这间出租屋里,两人喝得很坦荡、聊得很开心。一个是刚进入媒体的大学生,一个是毕业多年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他给她讲镜头、焦距、角度的注意事项,讲录制、剪辑、合成的常规技巧;讲播音、主持、灯光人常犯的毛病。她洗耳恭听。他口若悬河,很像她大学里的老师。她已经被他的才华迷倒了。这是她到这间屋子来的第一次,她穿着短裤,他穿着背心。她给他炒了2个菜,加上一碟花生米和她从超市里买来的一块牛肉。饭两人已经吃过了,但酒还在喝着。她尊敬他给他斟酒,他客气地给她也劝酒。两人都喝,喝多了。他俩的心里也许被一件事儿填满了,没留一丝儿空白……后来发生的事儿,他记忆不是很清楚。

第二天早上,当他发现床上多了一个女人时,他的脑袋要炸了一样。当他发现女孩身上衣服规整着,只是与他睡在一张床上。他有意触摸了自己的下身。无疑,他昨晚并未宣泄雄性的生命能量。但女孩醒来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露出满脸羞涩。当时,他谨慎难堪的姿态,反把女孩都逗笑了。但他一切都表现得很节制。最终两人说好,为了安全,两人以后再别这样亲近。

女孩第二次到他屋里是一个多月过后的一个晚上。已经夜晚十点多了,女孩失恋了,一进门嘤嘤啼哭……他帮忙分析,帮忙劝解。晚上十一点时,他还在做女孩的思想工作。他与女孩已经说好让她马上离开时,妻子突然来到这里。他俩被抓了个“现场”,尽管这个“现场”因为都还穿着衣服,但由于时间、地点,加上原来两人曾经有过那个,女孩在他老婆面前表现得就有些软弱、有些羞涩。离婚!他俩的举动成了破坏婚姻的罪魁祸首,女孩是第三者。妻子的吵闹和他无力地辩解,惊动了左邻右舍,他成了附近街谈巷议的红人。

几个月以后,离异的妻子结婚了,他还是光棍一条!

与妻子结婚的那个男人他认识。那个男人是做水利工程项目的,不上死班。不像他,整天让单位绑得死死地。在没有离婚以前,他常听老婆说起这个男人。

他还见过这个男人。

那时,男人过年给他家里送过一箱水果。他到楼下去拿,让男人回家坐,男人不来。出于礼貌,他给男人发一支烟,两人就站在那里聊起了天。男人是个农民,比他老婆小3岁。进城后先在人劳市场卖苦力,后来又学装水龙头,学着安装水暖,再后来开了一家水暖门市部。后来,那个男人才与水利部门几个管项目的领导联系上,做起了水利项目,生意越做越大。吃水不忘挖井人!李晨的老婆是单位的会计。小伙子结算的每一笔账务,自然离不开他老婆的关照。这关照关照,俩人就关照一起了。李台觉得,他老婆的价值观出了问题,一个国家公务人员,怎么能甘愿下嫁给一个农村出来的小子。那天晚上,他看得出,小伙子对他的职业还是很仰慕的。大学生嘛,电视台的领导嘛,对老婆的职业自然也是仰慕的。不过,他总觉得2人发展的贼快!

离婚后他成了光棍,老婆没过三个月就和那个男人结婚了。

当时离婚后,李晨已被社会人撕破了面皮,决心和那女孩共同生活时,结果发现,那个女孩似乎并不安心和他渡过余生。女孩被省上一家报社录用去了。后来,他经人介绍,才认识了现在的老婆,才算草草地收拾了个家。

李晨喜欢写毛笔字,在区里人都叫他书法家。经济拮据时,他的那个爱好有时候还是可以派上用场的。给人写一副字,还能换来几包烟,或一条烟,或一顿美餐。反正他就是一张宣纸,一点墨水的事儿。那是他当副台的时候,现在,就是穷人来求字,也都拿百十元一条的烟,这也应该叫一门生意。烟抽不完可以卖钱。一个月下来,有七八单就是时来运转,来三几单生意也都将就过得去了。按照李晨的话说:这事儿美的太!练字时用着国家的报纸,国家给把工资发上,整天坐在办公室,吃官饭放私骆驼——练字。现在字练得能卖钱了,也不用给国家纳税。往事如烟,李晨心里乐呵着就来到夜市。

区里的夜市不大,一条街,就那么三二十家。它和所有城里的夜市一样,主打当然还是卖烧烤的,有烤羊肉串、烤鸡、烤鱼、烤鸭子、烤各种蔬菜,烤各种动物的配件;当然还有家常饭菜之类的,比如:八宝稀饭、烩饼、炒饭、炒面,还有火锅、炒菜之类,这些都是适合李晨吃的主食。有场面大的,三五人围坐在桌子周围喝着啤酒,猜拳行令的;还有三三两两坐在室内的雅间里,扎着老势,细嚼慢咽的。但李晨必须找一个偏避的地方,碰见熟人了麻烦。他也不想白吃,也不想给别人掏钱买单。夏季的夜市,多数人在外面坐着,他想坐在里面。在区县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般吃饭,都在没有人烟的地方。

西头稍微偏避的地方有新开的一家饭店,干净卫生,李晨在确认了周围没有熟人的情况下,进去了。他本来是想吃麻食的,结果突然感到肚子空空如也,需要顶硬的食物填充,旁边有个人正在吃着炒面,津津有味,又看那面色纯正,还有几丝绿菜陪衬,外加一个薄薄地鸡蛋饼覆盖在炒面上,有几分诱惑。他就索性也要了一份鸡蛋炒面,还特别叮咛要炒细面,和那人的一样,又要一份鸡蛋汤。

吃完饭李晨付钱时,服务员说,不用了。

嗳!怎么能不收钱?

正在这时,他单位的小邢从操作间笑呵呵地出来说:领导,饭还能吃吧?原来,这饭馆是小邢家开的。小邢的父母在城里摸爬滚打多年,商店干不成了。许多商品人都网购了,刚改行开了饭馆。小邢说领导,只要您觉得饭能吃,以后可以常来。不要钱,咱家里开着饭馆还没有你吃的一碗饭了。小邢又给他续上了茶水,递上了烟,自然是不用埋单了。小邢又打发人从外面拿来2把烤肉,弄了几个菜,拿了一扎啤酒,缠着李晨不放,非让喝不行。小邢说刚才你要吃饭先吃,怕你空心喝酒不好,先让你垫个底儿,现在饭已经吃过,咱俩放开喝。你喝白酒的还是啤酒?

李晨说我喝白酒,你喝啤酒。

好!两人喝将开来。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小邢今年三十六七,进电视台已经十年了,一月只领2千多元工资。小邢媳妇教学,干了半年多就转正了,现在一月拿四五千元。小邢一月还就二千多元工资。现在,小邢的父母每月还偷偷地给小邢银行卡里存2千元,冲小邢的工资,这样,媳妇心里就平衡些。父母为的是小两口不吵架、不闹离婚。小邢和媳妇都是大学毕业,刚毕业时媳妇教学,小邢进了电视台。谁知道电视台就是这单位!十几年了,招聘人员和原有事业编人员始终同工不同酬,还不给招聘人员缴纳养老保险!没有保险这事儿,小邢他们十几个人上访过、维过权。李晨也接访过。李晨上任后也给职工承诺过多次。他作为新任领导也答应保证给职工想办法,但都过去半年了,事儿始终没有结果。

这会儿,喝了几杯酒,小邢又问,李晨给小邢说等一等,总计就十几个人,他在想办法。李晨说的很轻松。小邢说想啥办法?不就是钱的事吗。电视台前几年那么多收入,但招聘来的职工都没有给买保险,钱也不知去了哪里?李晨嘿嘿笑着说:那是上任领导的事儿了。你们也上访过多次。那些事儿,你比我清楚。单养老保险每人每年五六千元,一年就得成十万元。李晨想先给大家买今年的,先进了门,同志有了个人账户,然后单位再设法补缴。问题是:电台这几年的收入越来越少了。就那点受众,那点收视率,广告客户太少,整天服务政府……台长都那样答应了。又在他这里吃饭,小邢不好意思再逼问。

但这事儿李台上心了。李台激动地说:小邢是好样的!下班还抽空到店里给父母帮忙。你相信我,我会给大家想办法的。新开的店,吃饭人少。小邢的父母也上桌子跟前来了。上来就要敬酒,人家是他儿子的领导。李晨也欣然喝了。小邢父亲也问起保险的事儿。小邢挡也挡不住。看来小邢的父母提起那事儿也很上心。李台就面对小邢的父母,把在单位向职工承诺的话再重复了一遍:大哥、大嫂,请你们放心,关于职工养老保险的事,我就是明天马上不干领导,后天也会把这事儿办成!请你们放心!

李晨努力使小邢全家人相信他,从几个方面做了解释。小邢和他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算是校友。小邢刚进单位时,他还带过几天,还有那点师徒关系。看着比他大十几岁的小邢的父母,既要挣钱养活自己,还要挣钱满足下一代,李台心里还真起了怜悯之心。他给小邢说:你就如实告诉妻子你的工资情况。小邢的母亲说:说啥呀领导。我还想让我儿子有点尊严,说了小两口日子还能过成?现在这年轻人的家庭,是比收入,然后才是家庭地位。

一年前,小邢他们十几个年轻人曾因社保的事,联名把李台的前任告到人社局,劳动仲裁给了裁决书,就是执行不了。单位没有钱!前任到人社局跑了几次后,事儿就不了了之。

前任调走后,李晨上任。结果那些人又为此上访到信访局。接访自然是他李晨的事儿。王亮部长那天没有去。李晨答应一定给大家解决!同志们就再没有闹。这下,他刚刚积攒了有三四万元,这奖励又得5千元。这十几个人,都是电视台的骨干,在全区几十万平民百姓眼里,电视台的记者就是替百姓伸张正义的“包青天”,但这“包青天”有了冤屈事儿,谁管?

望着小邢家新开的饭店,崭新地桌椅板凳,四壁墙上新粉饰旳白生生地涂料。李晨还没有说话。小邢说,饭店墙上看起来有些青寡,应该有个啥把点缀一下,这个地方把食品安全的宣传版一挂,那一块,那一块,你帮忙写2幅字。这个地方要隶书,那一块弄成行书,内容我改日给你。咋样?

李晨说;行么。你说写啥就些啥。

小邢和颜悦色地说:我昨天上午找你不见人,谁知道晚上碰见了。正好。俩人站起来又规划了半天。完后俩人又喝了几杯酒,李晨就走了。

李晨今晚上没有喝多少酒,顶多4两,他不停给小邢耍赖。

出了店门没走多远,结果碰上老钱。老钱摇摇晃晃地一个人蹲在路边吐。见到他,翻着眼睛醉醺醺地叮咛:李台,记着,还有我2条中华,过几天给我。他应承说好!好!他问老钱和谁喝酒,需要他送回家吗?老钱摆了摆手说有人管。这家伙,真正是姓“钱”。喝醉酒都不忘钱的事儿。老钱说的,就是今天的事儿他摆平了。这事儿搞得,平息一个事儿,李晨就得承2个人情!

回家后李晨打开桌子上的台历,原来今天是乙亥年庚午月癸卯日。是个破日。在宜的一栏显示:宜祭祀栽种余事勿取。在忌的一栏显示:诸事不宜。

洗漱完毕,李台躺在床上用手机打开地方台,看今天的新闻。他主要想看的,也就是他们区台的那个本地新闻。后来的许多节目,他没有再亲自审阅,让下属审阅。当然,有些重要的节目,也免不了他反复查看。

今天,区委区政府也没有什么重大活动,都是乡镇的几组围绕脱贫攻坚的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他粗看了一遍,将就着行。近几年来特怪,领导多数崇尚低调做人,基层领导没人愿意做宣传。不做宣传人家也照样当官,而且还当得稳稳当当。现在他们做的有些宣传,都是区上领导亲自安排,点名,或者是哪个领导要走,对个人前期工作给个总结,表表功劳,或者准备走,即将升迁的官员。还有的领导,工作干得倒实实在在,你叫人家做宣传,人家就是不做,怕举报,怕麻烦。枪打出头鸟么。因为升官要公示,公示就怕人举报。谁的工作没有疏漏呀?谁干工作没有得罪过几个人呀!所以,有人官运亨通、一路顺风,却从不做宣传。电台、报纸的记者实在缠得不行了,人家派人给你写个工作方面的动态消息,就算做过了正面宣传。就是一篇动态消息,那帮人也要把记者的稿件审查几遍,邮件传来传去的,生怕带出什么丑事儿。地方电台的自选动作太少。他们最大的新闻,就是整天围着领导们转圈儿。围着区长,围着局长,做一些动态消息。那些乡镇干部,多数还不敢轻易胡乱张狂。这样做出来的新闻,就干巴巴无味,就吸引不了人的眼球,哪来受众呀?前几年,围着领导转有时还能搞点监督报道,领导批评谁他们就如实报道,回来后把那个事实稍微加工,节目就生动有趣。后来,头儿不让搞了,还让把报道过的都删除掉。结果,后来的节目又死巴巴地。领导发现:那样搞可能招来上级媒体的关注。曾有一段时间,他们区上领导让监督,电台、报纸都开办了监督栏目,结果基层受不了了。他们区上刚报道完,不出几天,上级媒体又跟进深挖,来了个追踪报道,他们成了上级媒体的线索提供者。他们的报道是为了促进工作,轻描淡写。上级媒体报道则一针见血,直击要害。有些报道,就成了领导的麻烦事儿。区上领导的麻烦事儿,市上批评区上,领导难看,开办监督报道栏目的事儿,自然搞不成了。

晚上十二点多,李晨浏览完新闻,像往常一样,先关掉台灯,看着手机,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周五上午,在单位学习例会上,李台犹豫再三,还是简单地就周一他喝酒的事儿,做了批评与自我批评。因为当天他安排的是学习有关党的作风建设的几篇文章,在带领大家学习完以后,他说: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是我们党在延安时期保留下来的优良传统,在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中,按照上级要求,广大党员干部,要以整风精神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实事求是……今天,首先从我做起,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

我周一在区委开完会后,应一个朋友邀请,由于我两人是多年旧友,见面机会少,见面后热情度高,中午两人吃饭时,完全忽视了八项规定有关精神,喝了几杯酒。尽管吃饭的饭店还是个小饭馆,但喝酒了。喝得面红耳赤,没法见人。当天下午,这事被领导发现后,明确让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带头向大家做批评与自我批评。我认为:领导的做法很正确,批评也及时,符合八项规定有关要求。中午就不能喝酒,喝了酒下午怎么上班?面红耳赤地怎么见人?所以,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中午不管什么场合,坚决不能喝酒!任何人,只要是党员干部,是单位工作人员,无论是工作、生活,都必须严格按照八项规定精神要求自己……我再此提醒大家。

他在做批评与自我批评时,发现会场立马严肃了起来。平时好玩手机的那几人不再低头看手机,有2个平时开会十分懒散邋遢的家伙,还装模作样地记起了笔记。当然,前排坐的几个中层更是老老实实、认认真真,不排除甚至有人胆战心惊。会场的纪律一下子好了起来。

最后他强调说:批评与自我批评,是我们党在长期革命和建设实践当中形成的优良作风,是增强党的生机与活力的一大法宝。对个人来讲,是重要的自我反思,自我提高的机会。通过自我省视,自我调整,自我教育,自我完善,使今后的工作思路更加清晰,为人民服务的目标更加明确……今天我已经为大家开了个头,从下次例会开始,我们台所有人员,要结合工作实际,轮留做批评与自我批评。

会议结束后,办公室主任告诉李晨说,王部长发短信说,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回到办公室,李晨就给王亮部长拨通了电话,问有啥事?王说下午2点开会。都是些琐碎事儿,几个人先见个面,不然周一例会人多,有些事会上也不方便,加上时间紧,会上一时半会都安排不完,抓紧时间把工作超前推一下。

前几年,周五下午领导很少安排会议,但最近2年不同了。不到下班时间,没有人敢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各地纪检查得很紧。许多局长股长们碰见纪委查岗,人不在时,下属说开会去了。纪委人会问:到啥地方开会了?参加会议的都有谁?有时,纪委的人会现场打电话核实。若欺骗纪委查岗人员,那是要全区通报批评甚至受到处分的。

电视台办公室主任是王亮副部长点的将,原来在文明办。既然是王部长点的将,在某种程度,人家就听王部长的,更何况,原来人家还在宣传部。电视台原来的办公室主任调到宣传部的文明办了,两人换了个位置。这样,电视台也就在王部长的掌控范围内了。王部长有时候有事不直接通知他,而是通知给办公室主任。由办公室主任再通知他。机构改革,说白了就是人员、机制、班子的优化组合。当然,这是要在条件对等的情况进行重组。现在的问题是,电台多数都是临聘人员,调动不成。要是能调动的话,李晨相信,大部分人都被调走了。人家优秀呀!

在招聘人员里边,还很少像体制内的人,要专业水平没有,要领导能力没有,啥都不愿干,啥都干不好,事儿还蛮多,有的就是会扎势、会摆谱,会巴结领导。当然,不能说人家没有一点能力,多数是有能力,但能力一般,知识老化,业绩表现平平不突出,工作上不能独当一面。主要原因是缺乏担当精神,缺乏上进心,因为不干活,工资也能照领,谁也不敢少他一分钱。

像那谁,让当了个摄制组的小组长,领了2个人出门采访,结果回来汇报说:娃不听说,只管干自己的事儿。最后搞得,3人出门采访,他组长一个人中途返回。可人家2人还顺利完成了采访任务。说他从中作梗,有意刁难采访对象。本来那样的节目,一次录制完全可以,回家裁剪加工就行,可他硬叫记者和采访对象三番五次重做。搞得记者心烦,采访对象不知怎么摆法好,都到了意欲发火、不想接受采访的程度。记者停止录制,他当着采访对象的面说:我叫你重拍你就重拍,不然今天录制的节目我回家不用!他哪里管得了录制的节目用还是不用呀?他不是编辑、不是主任、不是台长。他是有意在采访对象面前,体现他卖弄他的组长权威。一个记者悄声对他说:老哥,你外行就别管人家内行的事儿。结果他听后还气势汹汹地说,啥呀?我外行!我外行还是正式工,还是组长。你是个啥呀?2记者见状不敢再理他,继续工作。后来他觉得场面尴尬无趣,打道回府,向领导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听了双方的反映,此后李台再不敢让此人当采访组组长。没有活儿干,就让专门开车。开采访组的车,但这人出一趟差总要设法给自己搞点油分,一会说要加油,一会说要修车。总之,他出趟差,不占点便宜贪污点钱心里不舒坦似的。但此人喝酒、打牌,见有些大领导后恭恭敬敬,迎风拍马屁可是一流水平。

管组织的余满屯副书记来到李台的办公室。余副书记也刚上任不久,原来是一个乡镇干部,在乡镇担任副职多年,要进城,没有合适的地方,就只能将就呆在台里。余书记问李台下午还有啥事没有?没事儿的话他下午想先走一步,明天他老丈人过生日。他媳妇说下午想走,赶天黑就到了。她姊妹几个说好的下午都到。时间长没有见面,姊妹们想借机会聚一聚。李台说最近人家纪检上查得紧,下班后走不行吗?余副书记嘿嘿笑了,笑时一脸憨态强调说:她们几个人都说好了。说时笨拙地递过来一张请假条。有请假条,李台无奈地在上面签过字后说:以防纪检查岗,手机不能关机,随叫随到。你这请假条写得不是很规范,理由似乎不妥。下次注意点。

周天嘛,和往常一样,节目播放这一块,没有播完的广告继续播放,新的内容不多。新闻这块,先是转播央视新闻、本省本市新闻、然后才是区上的新闻。台里下午安排了一组采访,还是脱贫攻坚方面的,等回来后做好剪辑,播放就是;做好一周重点新闻回顾,没有新的节目,继续播放有关“三农”法规、种养方面的知识,最后再插播电视剧。记着,昨天新上的那2个广告有些长,再剪辑一下,那怕到时候多放几天,给客户解释一下,不然受众会越来越少。李台叫来2个主任,把播放的情况安排了。

突然,融媒体热线办公室打来电话说:十字路口发生了交通事故,一辆小桥车把骑着三轮电动的撞飞了,人已当场死亡。电话直接打到他的手机上。他安排一个主任带队,让联系了宣传部、报社。既然成立了融媒体中心,后来这样的报道都要组合采访。报道可深入做深度调查,可轻描淡写就事论事做简要新闻。这事儿,宣传部的策划部门会统筹安排,都是小韩在全盘把握。他这里派去2人,宣传部、报社起码各选派一人参与,融媒体嘛,就得像个样子。谁接的热线,谁带队,这是成立融媒体后几个领导定下的规矩。小韩肯定不在,或者不便出面安排,不然,电话不会直接打到他的手机上。他打发一个主任带人走了,并再三叮嘱,采访完请示小韩总体把握。

一切安排妥当后,自个儿才闲下心来。说实话,自从当了这个副台长、融媒体中心的副主任以后,他已经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

十二点十五分了,已经下班,他肚子里咕咕响了。中午,他想到大灶上吃饭,大灶是区政府这几年为职工办的大好事儿。特别是像他这样,很少有人宴请又是单身寡居的公务人员,大灶上物美价廉,营养丰富,饭菜要比他一个人在外边吃一碗面条之类划算得多。

刚准备出门,结果老钱突然打电话问他,早上做批评与自我批评提到喝酒的事儿了,是否涉及到他?李台说与你无关。请放心!我只说和一个远到的朋友喝酒。老钱说:哦!那就对了。你可记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他说好好,我干什么你都知道,像给我这里安排了眼线似的。老钱说他哪里有那个能耐,是朋友之间说话时话赶话,说到工作,说到你早上开会的严肃劲儿,偶尔得到的消息。但我还是比较敏感,这会儿,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打电话。钱又问下午开会的内容。李台说这你要问人家领导,你把人问错了。两人相互砸了几句,嘻嘻哈哈挂了电话。

现在是信息社会,老钱肯定是听余副书记说的,余满屯书记和老钱是从一个乡镇调上来,又是老钱引荐的,关系势必近些。

下午的会议只有五个人参加,宣传部的王亮副部长、报社的钱福升主编、电视台李晨台长、外宣办的韩涛及融媒体办公室主任小周(周开放)。会议地点就设在王亮副部长的办公室。会议的中心内容是:推进融媒体中心建设的有关事项。因为有融媒体办公室周开放参加,有了专做会议记录的人,会议就与以往几个领导单独商量的普通事儿不同,一开始就显得很正式。李晨想,这完全不像王副部长电话里说的那回事儿,有些出乎意料!

融媒体中心建设推进。看似是半年来几人经常研究和思考的老课题,但真正运作起来困难重重。从最初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五次会议审议通过的《关于加强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的意见》,指明了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的基本思路。后来,中宣部和广电总局又联合下发了《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规范》、《县级融媒体中心省级技术平台规范要求》等,为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规定了操作指南和建设标准。如何打通“最后一公里”?更好地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信息需求,扩大主流媒体的影响力版图,让党的声音传得开,传得广,传得更深入……

王亮副部长所讲的大势,李晨早已熟记于心。关键是做,是我们区县如何去做?为了传播辖区声音,李晨曾经亲自下基层,让几个村里的人在手机上下载他电视台制作的APP。开始,村里几个年轻人还比较热情,等他一个多月后再下基层查看,一部分年轻人已外出打工去了。村里仅存的几部智能手机几乎把他的APP删除完了。有的人说流量费太贵,承受不起!有的人说内容不好,不如人家省台的好,还有的人认为:他们电视台可能是和手机收费商捆绑在一起,来下基层欺骗百姓多缴手机费。因为老百姓自从下载了他的软件,一个月手机费多缴纳了20多元。更为可悲的是,村里相当部分中老年人用的是儿女退下来的2G或者3G手机,真正用4G手机的人太少。多数老年人,用的还是几十元一部的老年手机,屏幕太小、内存太小,就连常用的微信、QQ也无法正常使用。他们用手机,只是接打个电话。看来,此道不通!传播所用的硬件受限。李晨又把目标盯在电视上,家家户户都有,普及率相当广泛的。一台电视,县级、省级、中央台都在其中,老百姓选择的自由性很大。新闻、娱乐、科技、各种频道同时在线,想发家致富、想娱乐、想关注国家大事,想看什么有什么,想看什么频道有什么频道,但调查结果也不尽人意。因为,遥控器在人家手里捏着,老百姓高兴了一天不停播放电视剧,可以一集接着一集地看,把真正需要的新闻、科技之类遗忘了。小韩当时生气地说,走,老师把他教了几年都没有教会,把咱俩还累死呀!难怪人家村干部欺骗他,糊弄他。当时,李台长是和小韩一起下去的。后来,他和小韩又把目标锁定在城乡结合部,那里的人口素质相对较高,调查试验的结果是:人家那里的人又看不起他们电视台、更不喜欢看小韩办的网站和公众号。人家说太死板、太教条。小韩的网站、公众号也只靠本区的一些新奇古怪的新闻得到一部分受众。“最后一公里”如何打通?难呀!

为打通“最后一公里”,只要是与“三农”有关的重要新闻,李台都安排有专人收集播放,并采取定时转播中、省、市台的重要新闻,有时强行不定时插播,才使受众面有所扩大。

改制,关键是人员、机制问题。王部长一说到人员、机制问题,李晨台长的思路马上就转了回来。

根据上级要求,我们融媒体中心包括领导在内,编制总人数不能突破60人。但现在,我们所有人员加起来超2人,62人。电视台34人,报纸20人,小韩网站这边8人。这些人当中,体制内占一半,体制外占一半。怎么办?大家说。

老钱:我的想法是:让体制内的,干不了工作的,能调走2个。大家回单位后可以鼓励鼓励,鼓励他调走,看能否减少几个名额。这样,也许可以腾出几个人来。把精兵强将留下,也不管人家是体制内还是体制外,必要时,还可以重新招聘几个新人进来,这也符合中央关于融媒体平台搭建的有关用人要求。

李台长接着说:真要能从体制内调走几个人,问题就解决了。这个主意好!我赞同。

王部长:这样的办法,上级领导不同意!体制内的人,领导的意思:不让动。包括原来借调来的都不行。我最初也有这想法,但现在行不通。我今天还想,从你们报社着手。这几年,报社进人都是你一手招聘的,哪个人能用?哪个人不能用?你心里清楚。电视台这边,人家还是公开招聘的。王部长话这样一说,老钱心里就有些着急。

老钱一下阴着脸说:领导的意思不让动,那就是领导想把那些闲人再养起来,还要养到退休。要从我这里下手动人?我不想得罪人。我的意思不行考试,择优录取,这样也显得公平。绝对没有人有意见。最好是让电视台、报社、网站的所有临时聘用人员全部参加考试。

哎呀!这个意见好!真正通过考试以后,咱们基本上就不会再养闲人了。大家工作起来都轻松,各人干各人的事儿。小韩跟着放肆地大大咧咧说。

好啥呀!你都不想想,行得通行不通?王部长瞪着眼睛看着小韩,又看了看老钱和李台长。生气似地,又拿着官腔一本正经地压低声调说,你只让临聘人员考试吗?还向社会上公开招聘吗?会不会引起临聘人员反感或者别的事端。我们的正式人员水平行不行?敢不敢参加考试?能不能参加考试?再说,别的县都在安安稳稳改制,悄没声息改好了。我们呢?我们难道非要大张旗鼓出风头?搞得沸沸扬扬鸡犬不宁。记着,稳定是压倒一切的!

王亮部长的语调虽然很低很严肃,但相当权威。他的话就是力量,就是方向。据王亮部长透露,有2个县已经改制结束。目前,还有9个区县正在改制。上级领导的意思:体制内的、电视台、网站的人员暂时不动,因为电视台和广播电台是合并过的,那么,这2人就只能从报社删减。

老钱的脸黑了下来。他点燃了一支烟,也没有让谁,自个儿抽着,很优雅地抽着。王部长不抽烟,办公室主任周开放也不抽烟,抽烟的只有李台长和小韩。这会儿,大家又都不哼声了,相互看着。老钱猛抽几口烟,抬头瞪大眼睛冲着王部长问,改制后,临聘人员的待遇和正式人员待遇一样不?能不能达到同工同酬?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上边准备如何改制?

王亮部长似乎冷冷地回答说:上级现在只提到改制后的总人数要求,就是我刚说的大致情况。别的,还没有提到。根据省上指导意见:尽最大努力达到待遇相差不大,或者同工同酬。看来,融媒体中心建起来以后,若按事业差额单位管理,区上每年还拨付一定数量的资金作为补贴。若是按单纯事业单位管理,工资也有保障,这个问题,咱们兄弟区县是这样办的。

老钱丢掉烟头,用脚拧灭了。嘴里呼着浓浓地烟气说:按照领导说的,今天这会议像是冲着我开的。我服从领导的安排,争取完成2个人的删减名额。但我记得:咱们网站好像也有1个人属于临聘人员。电视台前几年在老部长手里,也私下进了2个临聘人员,这都有三四年时间了,这2个人平时工作也一般,是不是也应该一视同仁?这样下来,咱们就可以裁剪5个人。然后,咱们还可以再新招聘3个人,把领导的亲戚也就安排进来了。

王部长说:半年前报社、广播电视台都是单列,我对以前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或者说了解的不够深入。老钱你继续讲。

我说完了,不想再说啥了。老钱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憋着劲回答。

王部长若无其事地说:李台长,你也说说看。

李台长:我没有啥意见,服从组织安排。

老钱嘿嘿一笑,冲着李晨,脸色难看地说:哎呀!李台长真会见风使陀,平时开会意见一大堆,这个干不了活儿,那个工作不认真,到了真正下手的时候,又没意见了。手软了。据我知道,你台里至少还有三五个临聘人员,确实是前任部长进来的人。我记得,前几天你还给我说过这几个人的工资困难问题。

钱主编无论干啥事,总喜欢和李台长搞平均。

李台长软软地说;哎呀!你这人。好吧,我说:我平时的意见是多,但都是针对编制内的正式工。这次改制,原则王部长说了,正式工不动。我说了也是白说。我这里的临时招聘人员,还都是通过正式招聘进来的。你刚才说我台里那几个人,我也了解过,但人家是通过县委副书记点头签字,老部长亲自招录的。有劳动合同,符合有关政策。再说,那几人都是二本院校毕业,都是新闻专业,能力呀水平也都可以。我现在最头痛的是这些临聘人员遗留的社保问题。但只要这次把这些人录用进来后,我想,社保问题或许可以暂缓解决。若是不能录用,恐怕要给人家补齐以前的社保,或者给人家个说法。

李台长话刚一说完,小韩就接着说:刚才钱主编说网站的那个人,多数人不了解情况,有人说是大学生村官借调来的,有人说是公益性岗位。我现在告诉大家吧,那个人是咱们区录用的“特殊人才”,才来二个多月,手续齐全。不是我们网站擅自招聘的。

哦!那我就说错了。老钱一脸无奈地补充说。

王亮部长:根据区上领导的意见,这次咱们搭建融媒体中心队伍的过程中,首先要保证稳定!再是,对临聘人员,能用则用,择优录用。不能用的,原单位自行解聘。原则是:对临聘人员采取谁录用,谁负责。当然,应该根据工龄长短,工作业绩,个人水平等综合表现。我今天把大家召集来开会,目的是,传达领导指示精神。听听大家意见。至于究竟该怎么改,都用哪些人?都用谁?到时候领导自有安排。今天,只是个吹风会。看谁还有啥问题要说的?

几位摇头示意。

好!散会。

王部长宣布散会后,合上了他的笔记本,健步离开他的办公室,然后,大家都听到他关闭房门时重重地声音。小韩也离开了。办公室周开放也离开了。李台长点燃一支烟,起身朝外走。老钱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走!李台走至老钱跟前说。

老钱如梦初醒似地回答:你先走,我等一会。

李台似乎从不计交老钱如何对他。李台在心里总想,一起工作嘛,与人结交,不要老耍小聪明、小肚鸡肠、爱咬别人,见不得身边人比你好。但老钱就是这样的人,这他没办法。

王亮部长生气了。王部长肯定是觉得老钱太不懂规矩了,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太不知道领导给他面子,他不要面子,就是农村人说的给脸不要脸的那种。所以,领导才说出后边原则性的话。老钱也觉察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作为领导,关键要搞清你是谁?你管啥?

王部长出门后,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李台去了趟厕所。他想看领导是否在厕所?但小便池位置没有人,大便的坑儿门都掩饰着。李台咳嗽了2声,没有发现哪个坑位里边有啥响动。可见,王部长不在厕所。他拉开了几扇门,空空如也。李台装模作样地努出了一线尿液,跑了。他想见王副部长的目的很简单,想一探究竟。但不见人,他又不好意思打电话找人家,给领导打电话,这会儿,应该有个合适的,充足的理由。

出了区委大门,李台的手机突然响了。王副部长让他到高喜良部长房子来一下。高部长他很少见。部长是常委,是掌控全区宣传工作大事的。他偶尔见面时,只点头微笑问个好。上任半年来,他只单独汇报过一次工作。人家部长不管他。他是王副部长的兵。但王部长叫他去,他就得去。

敲开高部长房门时,李台的心情还是有几份忐忑,加上上楼时气喘吁吁地样儿,看起来有些紧张,但还是大胆推门进去了。门是王部长开的,高喜良部长屁股从座位上离开了,站了起来,李台就急急忙忙冲过去隔着桌子与领导握了手。

李说:高部长好!

高说:好久不见呀!

嗳!是我不敢轻易打扰领导。

坐,坐。坐下说。高部长态度和蔼地让坐。

李台长不敢坐,就站着。王副部长殷勤地给李台倒了杯茶水。李台接过后,又转身放在茶几上。两人都站着。

高部长说:李晨,你看老钱这个人究竟怎么样嘛?怎么不识时务?听说他报社这几年进了不少人,今天说只让他裁掉2个人他都不行,还说了别的部门的许多事儿。别的部门的事儿他管得了吗?咱们部里考虑,那些人也都干了多年了。你算算,一年少领1万元工资,十年就是十万元呀。所以,也不想在改制的这个时间点上弄出事端来。还有一个原因:主要是考虑凡是他手里进来的人,肯定也是个别领导答话后才进来的。所以,裁2个人已经照顾了他的情绪。但听说他的口气还比较硬。唉!这事儿搞得。听小韩说,这事儿应公开考试招聘。你说说,你对咱们这次改制有啥好点的建议。

李晨嘿嘿笑着说:哦!我没有啥意见,咋样改都行。

王副部长说:领导让你说你就说,别装了。我知道你点子多。

高部长也诚恳地说:李晨,叫你来就是要征求你的意见。没事儿,把你的意见说出来。

李台说,好!那我就直言不违了。我的意见可能与你们领导意见不同。一个办法是先稳定,全纳进来。像别的区县一样,把所有人员全部变成事业编制,拿全额财政工资,至于多出的2个人,也就无所谓了。因为咱们有报纸,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多出2个编制也说得过去,以后再慢慢寻找裁员机会。按照中省有关改制要求,地方以后全部取消事业编制,那么,咱们刚改制好的事业编也就意义不大。二一个是:暂时按照王副部长今天会上的做法,做做老钱的工作,先裁掉2个人,这可能要费一番周折。至于怎么改?领导的原则底线是啥?我还不清楚,是想改成全额事业编,还是差额事业编?但就目前来说,都不重要。因为中省还不停要求咱们改。即使现在按照王副部长说的改成全额事业编制,势必还没有到位,还没有按照上级要求来,一年半载后还得改!若是还像以前那样,改制后属差额事业编制的话,我认为不必大动干戈,暂时可以全员纳入进来,先使用一段时间,这样也稳定。利用一半年时间,把它改制彻底!

嗳!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呀!常委部长接着说:我认为这倒是个好主意。先全部纳进来,工资不动,原来咋办还咋办。按照王部长摸底的情况,你们报社、电视台总计才十几个人没有工资来源。我出面设法搞几个事业岗位,问题不解决了。

李台淡定地接着说,这样是好,稳定,也只是解决了改制的燃眉之急。但遗留问题依然需要解决。我们台这几年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人员无法流动。流动不成的主要原因是:我们单位没有给职工缴纳养老保险,违反了《劳动法》,更谈不上三金一险或者五金一险,要是能给职工补齐以前的养老保险,也许部分职工就走了,不在我们单位呆了。我现在搞不清楚,区上领导现在是给钱解决这些问题,还是不给钱还要解决这些问题?还是既不想花钱,还想把所有问题全部解决到位?说到这里,李台嘿嘿一笑,他发现常委部长的脸色不太好看。他马上把话题一转说:按照差额编制的话,人员就可以自由流动,工资可高可低,也符合国家有关融媒体改制政策。但按照王部长会上说的,就是全部改事业编,把人员全部纳进来,也就同工同酬了。但我不知道王部长在会上说的全额事业编改制好后,是否计划同工同酬。问题是我们这里既有职工、有干部、还有招聘的合同工。

王副部长冲着部长插话说,领导,别的县已经全部是财政供养,全事业编制。咱们若是按照政策搞的话,一个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有些另类的感觉;二一个是,会不会影响以后的工作?工资待遇还是不一样,同志工作起来还是没有积极性。

高部长摆了摆手,打断王副部长的话说:你说的还是老一套!推磨子,先改制完,最后弄个大包袱给区上撂下,也不符合政策。人家李台长说的有变数,也符合有关政策。高部长站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一包烟对李晨说:你继续说,来,抽我一支烟,听你这样一说,我也茅塞顿开。他把烟递给李晨。李晨接过烟,麻利地掏出打火机,给领导和自个儿都点燃了。

高部长深吸了一口烟,若有所思地说:李晨,你说说,你们电台真正运转起来能用多少人?高部长眼睛盯着李晨。

李晨也看着领导,认真地,毫不隐瞒地说:我们那里34个人,实际用也就20多人,其它几个人都是打杂的。

那你说说,融媒体中心成立后,真正运转需要多少人?

我想,50个人完全可以。

为什么人员越来越少?

因为改制后,像报社、电台的办公室取消了2个,2个办公室就省4个人,一个单位再省一个会计、一个出纳,又省4个人,这不8个人了。采集新闻这块也可以节省几个人,其它方面再减少下来就是十几个人。当然,多出来的人可以填充到编辑或者其他岗位,或者做做创收。所以我说,50个人完全够了。但我应该补充的是,咱们区还有报纸,别的区县没有报纸。所以说,他们是60人,咱们有报纸,就可以暂时适当多出2个人来。咱们的融媒体中心建起来后,就比别的县区多了一种传播途径,就是报纸。当然,这事儿领导权衡。

哦!按你的想法,就多出来10个人。真能这样的话,一个月节省四五万元工资,一年下来就是四五十万元!部长似乎在做全盘考虑。他说完这席话,又坐了下来。说:你继续说。

李台接着说:我认为,我们体制内的不一定是人才,体制外的招聘人员里边也不是说没有人才。关键是我们改制到什么程度?如何用人?按照王部长的办法或者别的区县的做法,就是老体制,用权利和手段把一部分人纳入体制内的事业编制,最后解决了部分人的事业编制,安排了些关系户,又养了一帮懒虫,盘活了一些领导的关系,而进来的人员,什么也干不了,还是过去的样子。最后,谁当领导谁着急,干不了活儿,还得招聘人。几年后,编制越改人员越庞大。还得改。李台毫无掩饰地表明自己的观点。

哦!高部长点了点头后,似乎来了兴趣,说:你能不能说说,就按照差额事业编改的话,人员暂时不动,将来怎么运转?

李台:要我说,人员不动的话,首先是定岗定职,工资实行职级制。但必须保险先行,补齐保险,人员可以自由流动,这样符合咱们的实际情况,符合改制政策,也符合发展规律。

高部长:别急,把你刚才说的再给我解释一下。高部长一边问李晨,一边拿笔开始记了起来。

李晨说:人员不动,就是现有人员总数不动。公开考评确定员工职位,让同志开大会评选决定,内部实行竞争上岗;工资实行职级制,从一把手台长、主任、普通员工大致可以分3——5级,每级别可以差距200元,一年签订一次合同。职级制工资里面包括:基本工资和绩效工资2部分。按照工龄、平时表现等确定职级。保险先行,就是把以前没有参加社保的人员补办当年保险。这主要是指招聘的人员。这样,人家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人才自由流动。上下管理这块:初期,区上可以按照事业编制把员工工资全部发到中心,暂时按照60个人的编制总数发放工资,多出来的2个人中心解决。你就是这样搞,我估计,要不了几年时间,融媒体中心又剩下干不了活的一帮懒汉,又要招聘新人,进行改制!这已经成了社会发展规律。说到底,我的意思,融媒体中心只能按照企业化运作,服从区委领导,才能永远充满活力……

高部长突然问:你们台里现在存在的最大问题,可能就是你说的职工养老这块了吧?

李晨:对!真把这十几个临聘人的社保问题解决了,我们台里还能正常运转。现在是:正式职工怕干,临聘人员没有积极性。按照人才市场的价值规律,台里部分临聘人员工资应该在四五千元,在沿海地区可能在七八千元。但时间长了,十几年了。咱们拖欠的职工养老太多,职工想走,牵扯保险,不走,工资待遇上不去。用职工的话说,他们这会儿是被人绑住挨打!我初步摸底,台里欠职工最多达十七八年的养老。

王副部长插话说:所以我说,全部改事业编,养老保险放下。估计他们就不再上访了。

高部长:欠人家的,终究得还。

李晨:你现在不解决,职工临退休时谁管?何况,现在职工已经开始上访维权,这一段时间没有上访的原因,是我一直在做工作。答应人家尽快解决。咱们不能制造不稳定因素。

高部长:有道理……

李晨:领导,你刚才问我,按照差额事业编改制的话,如何运转?我刚才只是说了,单位内部的人士管理运作和职工工资待遇问题。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经费来源问题。我想,不管是按照全额事业单位还是差额事业单位改制,媒体和别的单位不一样,媒体的工作在基层一线,每天出去5个采访组,一般情况得500元左右,这里边主要包括车辆加油,汽车维修。就这,记者吃饭还在乡镇大灶上吃,记者也没有下乡补贴。我台里每月下来就是十万左右,我现在最头痛的是开销……

李台长整整与部长谈了2个多小时,王副部长一直在旁边坐着,很少插话。王副部长从来没有见过李台这样的口若悬河,思维敏捷。他必须重新认识这位手下。他知道,李台是七十年代人,师范学院毕业。现在的二本院校。李台现在的能力表现,似乎完全超越于他。因为当过教师,又善于讲演,就连一把手部长这会儿在他面前的表现,也显得笨拙。

那天下午很奇怪,没有外来人打扰他们的谈话,中间只一人敲门,还让王副部长挡了回去。可能因为天气热或者别的原因,几个常委们也各人忙各人的事儿吧。下午6点多的时候,王副部长提醒他俩了一下,说:下班时间到了。紧接着常委部长家里打来了电话问,是否回家吃饭?李台看了下手机才说:该下班了。他要走了。结果常委还真诚地说:不行下午他请李台长吃饭,这样可以继续深谈。但李台谢过了。王副部长也说算了吧?今天是周五,不行改日再接着谈。李台算不上忙人,现在各人吃各人的饭。李台见状,客气几句,出门走了。

王副部长则走的晚,秘书出身的他很会照顾领导,叮嘱领导把空调关上,把总电源也关了。他把烟灰缸里的烟头替领导弄灭了。问领导还上不上厕所?帮领导拿过手包,才与领导一起出了办公室的门。

高部长在路上感叹地说:李台长这人还挺有才华的,怎么这么多年没发现。

王副部长也跟着说确实有才华,就是把个人的问题没有解决好,几年前与老婆离婚了。听说另找了一个,反正这人挺复杂的,不过工作能力还可以,不然,咱们区电台在这十几个区县里怎么年年拿第一。

常委高部长听到这里说:哦!对!再没有哼声。

高部长与王亮部长在一起工作已经三四年时间,高对王亮部长的为人处事也比较清楚。王的父亲原来是一个镇上书记退休的,在区上,王部长也算是“官二代”了。他父亲临退休时,王亮刚好毕业。在他父亲的努力举荐下,王亮给县长做了秘书,从此人生一帆风顺。但王亮跟上县上领导,却没有学到领导身上闪光的东西,学到的满是糟粕。当然,这事儿也不能怪王亮,可能是领导在处理这方面事儿时,王亮经常在跟前,学会了。王亮本应学习他们领导处理问题的果断、待人接物的宽宏大量、谦虚谨慎的工作态度和勤奋的工作作风。但王亮学到的太少。高部长多次提议让王亮下基层再锻炼锻炼,王亮总怕下基层后再上不来。玉不琢、不成器。这样,培养出来的同志就与百姓有距离,不亲民。身上缺乏吃苦精神。整天呆在机关,政治上也容易衰老,精力也容易疲惫。

在基层,特别是区县一级领导班子里,正确地说就是处级和科级干部们,谁若是与谁走得近,在别人眼里,谁就是谁的人,或者说谁和谁是一帮子。当然,任何单位都存在着这种帮派。人的自然秉性,他喜欢谁的性格,不喜欢谁的做事。领导喜欢谁,不喜欢谁。这种因人的外表和言谈举止决定的自然远近、好恶,以及价值取向的驱使,就自然形成了帮派。当然,帮派的产生也非一朝一夕,每一种帮派都能对其它帮派,甚至对领导者自身产生微妙的影响和牵制作用。多数情况下,每一个帮派都有核心代表人物,有的代表人物是大人物,敢于承担帮派里的是是非非;有的则因各种原因谦虚地躲在人后面,从不愿抛头露面。比如:人家区委王书记就公开给好几个局长说:我就看不惯某人留的长头发,男人么,非要留得像女人一样的长发,都能扎辫子了。区长则不。区长说:那是一个人的爱好。你能看惯多看几眼,看不惯少来往就是。书记说那是。私下传言,书记有一帮人。区长有一帮人。当然,几个常委跟前也有自己的兄弟哥们。

都在一个区里,一个圈子工作,各种帮派之间既相融,也排他;既对立,又统一;既协调合作,又分道扬镳;越到基层,帮派之间往往呈现出复杂的排列组合格局。你不是书记的人,但你是书记安排进来的,私下里,人就把你划归到书记的那一个圈子里。恰巧你的领导又不是真正的喜欢书记,私下里又与区长关系密切,那你的仕途或许就处处有坎子。当然,中间派也是有的,但或多或少你的言谈举止都有个倾向性。这样,总还是有一个圈子。这就是政治。跟人跟对了,加入的圈子有人关注你,关照你,关心你,爱护你,你就一帆风顺,步步高升。跟错了人,你的代表人物不管你,你就自认倒霉吧。纵使你有三头六臂,弄不好只是个副科级。圈子的领袖人物往往下边有几条腿儿,这几条腿儿就是领袖人物的耳目,谁是啥人?谁人怎么样?他们都清清楚楚,时常给领袖人物通气。领袖人物虽未与你接触,但对你也知之七八。当然,这要看领袖人物的大小、能力,以及下边腿儿的人品。

李晨李台长就是,他跟错了人。那人把他安排进了教师队伍后,那人退休了。后来,因为能写,喜欢摄影,进了电视台。再后来,才当了副职。因为一直是一般干部,他表现的机会就少,也没有领导对他能力的赏识。当然,重要的是,这期间他再没有另拜别的山头,只能一直是个副职。这似乎是高压反腐以前的政治生态,如今好多了。

今天与常委部长的谈话结束后,李台觉得他人生升迁的机遇来了。常委部长也许就是他生命中的贵人。他在回他出租屋的路上心情愉悦,满脸喜气,路上都飘飘然了。领导赏识他。因为,他在与领导的谈话当中,他读到了领导对他言语或者说行为的赏识气息。噢!也许他要升官了!

也许是不可能的!只是与领导的一次谈话。领导客气、待人和善,礼贤下士,虚心听了。人嘛,不能把领导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善意曲解了。但无论如何,就是领导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的仕途不会有任何变化。他与领导的这次谈话,也让他心情愉悦。这好心情,自然归功于领导的为人与修养。他见过了领导,谈得开心,谈的实际问题。只要领导真能把他们十几个职工的养老保险问题解决好,他会好好把领导感谢一下。那怕他不当领导了!职工保险,是他面临的头痛事儿。那是他给全体职工的承诺。

李晨从出租屋拿了手机充电器和几件衣服,在街上的小饭馆吃了碗面条,准备回家。打的先到车站,末班车还要半个小时才走,他就在那里等着。自从当了这个管事的台长以后,他必须严格按照八项规定精神要求自己,回家从来不用单位的车送。他给老婆打了一个问好的电话,说他晚一会到家。老婆还颇感意外,说你不是经常是周五回来得晚嘛?问他有啥事儿?他说没有事儿,因为心情好,顺便问候你一下。老婆以为他在为晚上的事儿预热,说,电话费贵的,你可以发短信,或者用微信语音聊天。孩子也在家。

真是,钱要省着花,怎么把忘了。这是一个离过婚,被别人抛弃的二手老婆。能得到他的语言安抚,心情肯定就舒畅了。从女人的语言里判断,他的这个信号发出后,女人原有的标志性幽怨已被喜悦代替了。结婚5年以后,他俩已经把最初的那份由陌生感产生的激情,或者说是那种原始的冲动深埋起来,两人回家见面谈论最多的是生活,是儿子和女儿。

女人与李晨结婚时已三十有六,那时女人带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那种被男人抛弃的愁苦刻在脸上。经人介绍见面认识以后,第二次见面女人就直白地说:我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抛弃我们母女就行。我们有一套房子,这是给女儿留下的,产权在我女儿名下。女儿每月有她爸给的一千元抚养费。但有时候又给的很少,我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多,三二千元。我父母已经退休,工资也不高,也只能是自保,所以,生活方面还要靠你。你还有一个儿子,将来孩子上学呀,买房呀,都要钱,你花钱可要珍惜点。

女人的丈夫原来是一个企业的销售员,因为长期在外漂泊,就漂泊回来一个年轻女人。女人的前夫和女人还是中学同学,有那点青梅竹马的意思。就那,被老婆发现隐情后,都索性公开了。女人气不过,就闹离婚,结果丈夫一气之下,就真离了。离婚时把房子留给孩子,另外还给女人甩了几万元,才算把女人彻底抛弃了。女人怕李晨花钱也是个大手大脚的料,和她原来的那个男人一样,就不停地叮嘱。当李晨把工资卡交给女人,让每个月只留给他几百元的生活费后,女人才算放下心来。女人实在、端庄、秀气、保守、对待男女感情也比较真诚,可谓蕙质兰心,交往了三个月后,两人才住在一起。女人说她没有见过人家(拐走她丈夫的那个女人)那人,直接到我们家里。我还在厨房忙着做饭,人都撵到我卧室去亲热去了。没有见过男人一样,把中国传统的文化都抛到一边去了……

常委高部长约李晨是两人见面后第二个周,也就是周四下午吧。周四领导都闲了下来。周一开会,安排一周工作,周二至周五一般是落实阶段,中间时间,再夹杂一些会议呀、安排基层一些检查呀诸多方面的应酬,这样,一周的工作就满满当当地安排完了。高部长打电话时问李晨下午有时间没有?他想就改制的问题再见他一下。再与他聊聊。李晨哪敢胡乱推托!立即说有时间,还顺势拍了个马屁说:我的时间就是领导给的,领导随叫随到。领导也乐和着说:没有发现,你还懂这套?好!下午2点,在我办公室见。李晨应声说:没问题。高部长就挂断了电话。李晨虽然没有当过兵,但知道上下级之间就是服从。常委高部长当过兵,听说还是个正团级干部。外地人,也40多岁,从部队转业就当常委部长,已经有五六年时间。这人作风较硬。一次常委会上领导们提名干部人选,别人都说完了,他也提了一个。结果大家都不举手同意,都说是那人有些小牛,对上级领导不理不睬。结果常委部长发火了:我看那个同志是个好同志,完全行!同志牛是因为有能力,但你们不重用。对我们不理不睬是对我们有意见。这样一闹,高部长提名的那个同志最后得到重用,高部长的人格也因此传为佳话,被大众认同。自然,高部长慢慢也有了他的一杆子人。不过,听说高部长提的人都硬,工作能力都强,李晨也很想加入这一队列。

下午2点一上班,李台就准时在高部长门口等着,哪里都不敢去。好在宣传部那层楼他是常客。见了别的人点头微笑就是。几分钟后,王副部长来了。

问他:站在那里等领导?

他答:对!领导好!头儿打电话叫我。这事儿必须说明,不然有些领导心眼小,心想你怎么背着我去找领导。

哦!我知道。他和领导在说话。要不你先坐我这里?

李晨笑了笑说:不了,不了。我就在这里等会儿。

哎呀!热的,不行先到我房子来,等一会出来看一下。

不了,不了。李晨要表示他态度的端正,待人的虔诚。

王副部长见状开了房门,瞟了他一眼,自个儿回了。再见宣传部其他的人,都会问他,哎呀!等领导。他回答,啊,有事儿。大家都很理解的样子。

常委部长出现在楼梯口时已2点25分,李台还恭恭敬敬地在门口站着等。

领导一见他就说:哎呀,李台长,不好意思,天这么热,让你久等了。部长落落大方,笑容可掬地边走边招呼他。

没事,我才等一会儿。李晨也嬉笑着回答。

我以为你会在别人房子里等,要知道你在门口,我应该尽快结束和曹书记的谈话。快,进来坐下,我给咱开空调、倒水。看把你热得一脸水。脸盆里有水,不行洗一下。李晨说没事,不用了领导。高部长说时就要去取茶杯茶叶。李晨急忙上前说我来我来。他给领导和自己都倒好茶水,高部长拿出他的烟,给李晨发了一支。李晨接了,又给领导点着,两人一见如故,抽着烟,喝着水,开聊。

领导人很随和,李晨似乎也就无所顾忌、畅所欲言。但谈话的内容多数是领导问他回答。

高部长:李晨,我听说你还经常下基层调查。

李晨:没事儿的时候,到下边看看。

高部长:我也是听村组一些干部说到你。现在扶贫,我包的小宋村。

李晨:哦!那个村我原来经常去。给村里发过电视信号接收器,就是“村村通”。

高部长:对!村干部、村民对你的印象较好。

李晨:也没有啥,多少年了,我老是管那事儿,只要领导给车加油,全区村子我都跑遍了。

高部长:好!干基层工作就要你这样的同志。听说你拉上小韩还跑过几天。

李晨:啊!不跑收视率上不去,小韩的网站传播也受限制。所以我俩就一起跑开了,但结果不是很好。市场要引导,村民要给灌输知识。在某种情况下,针对一些政策的宣传还需要强行推动。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下午,李晨向领导述说了三方面内容。一个是改制,职工多年遗留的社保问题必须解决,不解决,人家可能要继续维权。二是,改制,必须一次到位,按照中省有关文件精神,改制到底……三是,他自己关于融媒体的一些发展思路。结果话还没有说完,领导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说。李晨,你看这样行不,假如把这一摊子事儿全部交给你来管,你能胜任不?

李晨一下子镇静下来说,行!我想应该能胜任,就看领导放心不?

高部长:放心!肯定放心,就看你敢不敢干?

李晨眼看着高部长说:领导你耍我。我上人家王亮部长咋办?

高部长认真地说:他的事儿另说。你先说你,敢干还是不敢干?也就是把熔媒体中心这一摊子事儿,全部交给你。

李晨响亮地回答:敢干!为啥不敢干。

高部长看着李晨说:对你说这话,就是对你放心。起码是我对你放心。至于别的领导,我还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把这话给他们提出来,征求一下别的同志的意见。

哦!李晨如梦初醒。又接着说:我服从组织安排。工作方面,我绝对尽我所能,竭尽全力。我想,我干融媒体中心主任,应该不会有啥问题。

领导盯着他继续说:让老钱、小韩给你帮个忙,把王副部长调走。你先报个改制方案,就按照你的想法来报,就是咱俩这2次谈话的这些内容。宗旨是: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打通与老百姓之间的“最后一公里”。四五天后,给我把方案报上来。

李晨兴奋地说:行!没问题。

这时候常委接了个电话,接着有人敲门。

李晨开门后王副部长一脸嬉笑着进来了,升官了?王部长说时还在李晨身上戳了一下。

李晨说:哪里呀!

高部长见状也遗憾地说:同志干了这么多年副科,也该升了。现在,事儿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你先别嚷嚷。

事后李晨才知道,原来,常委高部长背着他,亲自做过他的民主测评。见了好多人,有电视台的、报社的、还有网站的,大家对李晨的评价还都不错。后来,高部长那天才约见的他。就融媒体中心改制的事,区委在常委会上还做过专题研究。改制大体方案敲定后,提到用人问题。高部长提出用李晨的想法后,主管宣传的曹书记首先赞成,几个常委也同意。

王副部长见李晨嬉笑的原因是他已经从侧面得到消息,他将调至林业局担任局长,农林局的副局长。自然,还是常委部长从中周旋。最主要的,当然还是他的老领导,现在的书记。

李晨知道,他要再上一步的话,王副部长肯定得另行安排。

高部长:好了,这事儿暂时先说到这里,没有万一的话,我说的事儿应该不会有大的变动。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几天可能先要安排公示,所以,你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这段时间,千万不能喝酒,不能打牌,更不能到不该去的地方。千万不能给我丢脸!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领导!李晨面露喜色,声音洪亮地回答。

好!你可以走了。高部长也站起来与他握手。像给士兵下达完命令一样。

王副部长接着说:李台,你先等一会儿,我还找你有事。我房子门开着。

李晨说:好!他边回答边朝外退着走,脸上的喜色难以掩饰。

王部长房子凉爽得很,要比他房子的空调强多了。李晨办公室还用着几年前的一台老空调,今年没有加冷媒,制冷效果不是很好,也可能是品牌的原因,噪音大,效果差。李晨原计划今年给单位的空调全部加上冷媒的,结果听说改制,改制弄不好又要换地方,换地方就得移空调,空调移动了,这冷媒不是白添加了。据修空调的师傅说,多数空调都是移动坏了。再说,一茬子十几台空调,就是二三千元。单位穷,钱就要细发着花。账上钱还有,就是不敢乱花。天刚热时,他把单位房子的空调全部查看了一遍,大多效果还将究着能用,就是个别房子的效果差些。顶楼住的那几个年轻人,因为太热,他让和楼下边办公室同志挤在一起,一个房子四个人也可以,天凉些了还可以再搬上去。他给同志做过思想工作。他说:今年将就着先用,还有风扇,咱们单位穷。几个同志说:我们这房子,领导你都亲自查看空调来了。你一来,我们心里一下子都凉快了,也舒坦了。你说不换就不换。他说,应该来,应该换,但钱是个硬东西。同志们笑着表示理解。

李晨习惯地拿出手机浏览着。这里凉快,部长的房子可能是因为空间大、空调打开时间晚的缘故,还是有些热。

不一会儿,王副部长进来了。进门就说:老李,你值得庆贺呀!

怎么一下子成老李了?李晨心里还有点不适应。他说:领导,你先别嚷人,领导都说了,事儿还没确定下来。

已经确定了。组织部长给咱领导把电话都打过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

就是我进门以前。我听高常委说的。组织部长亲自给咱一把手把电话都打了。说你人没有问题,他组织部原则同意。这说明组织部前期考察你已经过关。

不可能吧?人家组织部还没有找我谈话。我还是今天才知道这事儿。

王副部长说:那是下一步的事儿。先是组织部谈话,然后是咱们领导谈话。但现在领导谈话已经过了。剩下组织部谈话,走个样子就过了。不是啥问题。听说,常委会上已经初步决定,全部通过。一般不会有啥大问题。这是刚才高部长说的。你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个人行为。

那我知道!感谢领导提醒。

知道就好。我给你倒杯水。

我来,我来。

哎!现在不一样了,我得亲自给你倒水。

王部长要亲自给他倒水,他没有再阻拦,本来都站起来了,又坐回原位。

现在和我一样了,马上就成正科级干部了。

唉!不一样。你正科级都几年了。我现在才准备升正科级,还没有到位,能一样吗?不一样,不一样。

王部长把水放在茶几上,回头坐在他的位置上。然后突然阴沉着脸说:李台,哎呀!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真上了,一定要干好,千万不能出任何茬子。这里边的其它情况,我一下给你也说不清楚。你能上,主要还是常委高部长出了力。高部长很赏识你,器重你。高部长认为你是个踏踏实实干事的人。就是通过上次谈话,你完全背叛了我。我本来是不打算走的,你要上,我只能走!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把你得罪了。李台赶忙回话。

王副部长: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想想,咱们几个人在会上我已经说过,按政策走,上边的意见是裁掉2个人,其他人员不动,按照别的地方惯例走。结果,你那天在高部长那里大道理讲了一大堆,还一套一套地,似乎你对改制的政策,对咱们三个部门的情况了若指掌,比我还清楚。你把这账算一下,补办养老保险这块,没有200万元下不来吧?就算人家每月给你发60人工资,你这200万元从何而来?现在给你个烂摊子,看你如何收拾?要是全转事业编制的话,人还好意思缠着给你要补办以前的养老保险?哼!一笔勾销了。你上吧,这是个坑,是个大坑!王副部长由怒转乐,又得意地咧了咧嘴。

噢!李台恍然大悟。但又无语。

哼!你自己挖的坑儿埋你!那天,高部长问你啥你说啥,你为啥要说到改制?还别出心裁,表现得够好。我是叫你帮腔,结果适得其反。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好好想想,真不想干,还来得及。你可以马上过去给领导说:你不干了。

李晨静静地坐着,脸上表情呆滞。

不过,我估计,在你心里,你这会儿死活都得朝前扑了。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

李晨没有哼声。表情依然呆滞。

算了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已经给人说过旳话,现在再回头过去说。你说我不走怎么办?我只能走了。我本不愿意去受那份罪。但我要干这事儿,必须全都变成事业编制,国家发工资。没有人找我的事儿。没人让我补交社保。你这官儿,就权当是200万元买的。你好好干吧。

王副部长话里,明显带着埋怨和嘲讽味儿。

李台不做声,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王副部长继续说:我现在给你交个底儿,也不瞒你。我给王书记提前已经把工作做好了。60个人,全变成事业编制。结果,老钱那儿不愿意裁人。你又不知道情况,在高部长跟前乱说、乱表现。结果高部长出了大招,把这事儿还搬到常委会上。他这样的改制方案,肯定符合政策,哪个领导敢不同意。唉呀!我不知道高部长是给你挖坑,还是给你帮忙!你现在就是干2届,6年时间,不停地挣钱。唉呀!不说了,不说了。反正我走已成定局。王副部长又嘿嘿大笑起来。你以后要注意。你政治方面还不成熟。好了!既然大局已定,好好干,按照你的设想去干!使劲干!

我是稀里糊涂的。我没有想当领导的意思。我只是心里想啥说啥,对不住的地方,还望谅解。我今天才知道,领导让我到融媒体中心当主任的事儿。李晨望着王副部长一脸懵逼。

唵!不可能吧?高常委没有暗示过你?上周见完面后,他再没有见过你?你再没有见过他?没有得到一点消息?王亮部长眼镜盯着李晨问。

没有。上次见完面后,今天是第二次见面。李晨说完,王部长带着警惕的眼神看着李晨。

李晨强调说:我和高部长今天是第二次见面。我啥都不知道,没有人给我说。李晨还是一头雾水。

哦!我还以为你走了关系。王部长恍然大悟。他马上把话题一转说:对了,这个事儿不说了。下一步,就是你把账务准备好,我签字,离职前人家要审计。再是,咱们那个优秀新闻评奖的事儿。

李晨说:领导。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虽然年长,但政治方面不成熟。李晨坐在空调房里,一身汗水。

好!到时候别有啥意见。

没有意见,没有意见。

喝水,喝水。王部长离开座位,再次给李晨低头送水时,王部长的头在李晨眼前恍了一下。就一瞬间,四目相对,李晨今天才清楚地发现:王部长的头顶一小块是谢的,秃败的油光被几丝头发覆盖着,一张凡夫脸上挂着的近视眼镜,经过镜片透视后,不大的眼镜闪烁着食肉动物的锋芒。

王部长,那你这次到哪里高就?李晨关切地问。

我到林业局去。那里改制后虽然是个二级单位,但还是局长,改制后就是副局长。但我有我主管的事儿,有签字权。保险比呆在这里舒服。

那就好,只要你满意就好。

给你说句实话:不满意我就不可能去。这次你看,有关系的,都是些轻松单位,因为人家不想咋了。没有关系的,都争着抢着上。话说回来了,许多人,不抢着上,也没有办法,位少人多。

哦!也是。

王部长:你知道吧,城建局、水务局,还有几个乡镇,外债欠了一大堆,都没人愿意去。大家都想找个轻松点的单位。

哦!

你是高部长推荐的,要不然,就咱们这样的烂单位,恐怕还轮不上你。

你说我这样的位置还有人看上?

有!二三个人哩。但不便给你说。就是你副台长的位置,还有人关注。人家都花钱走门路,你这就不花钱。你知道领导开始想让我到哪里去?

不知道。

领导想让我到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但我不想担那风险。我主动要求到个二级单位。领导还骂我没出息。唉!他不理解,人各有志,他总说我没有上进心,实际领导不了解基层干部……

李晨不想知道别的更多的话题。但对待领导,他要学会倾听。也许,有些事儿,不像领导说的那么简单。但一把手用人,或许有许多随意性。李晨又与领导扯了一会与己无关的闲话,离开了王副部长办公室。

那天下午,李晨心乱如麻。他想不通,当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这还啥没见啥,只是一点儿向好的信息,怎么这么多是是非非。看来,“你与世界无法讲和,一定要求中,这样才能避免盛极而衰!”不知这是哪位哲人说的话,在李晨的脑袋里转着圈儿。李晨知道,在与人交往中,人的脾性不同,一定要顺着人的性子去捋。

周一班子例会上,王副部长带领大家学习完有关文件后,就直接宣布了新闻获奖人员名单。之后,他似乎理直气壮地说:谁有意见的话,会后告诉我。

会议结束后,老钱看四周没人,走到李晨跟前悄声问:伙计,听说你要高升了。花了多钱?

李晨诧异地回答说:我不知道。

老钱生气地把头一扭说,嗯……你狗日的装吧。你。

李晨说:我真的还不清楚。那时候,对老钱,李晨还真不敢承认。

树欲静而风不止……但李台确实没有花一分钱。他连一包好烟也没有舍得给领导买。他到高部长房子里去,每次都是他抽高部长的烟。他坚持没有买好烟。他抽的是10元一包的烟,领导抽的是20多元一包的烟。他的烟拿不出手,第二次见领导倒是拿着芙蓉王的,但领导改抽中华,所以,就又不方便朝出掏。他相信组织,相信组织会公开公正地办事。

几天后,区委领导的人事任免名单公示了出来,李晨也列在其中,拟任:融媒体中心主任,公示期10天……

之后,老钱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表示庆贺。

老钱在电话中表示:以前有对不住的地方,请他多谅解。他说好着呀!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儿,也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老钱说,好!以后还望兄弟多多照顾。哥年纪大了,在你这里呆不下几年,满打满算只2年时间,混一混就退休了。他说,好!老哥。老钱说:还有个事儿,就是咱俩喝酒的事儿。我前几天约刘科长,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结果刘科长说算了,不用见他了,把电话挂了。那事儿,你也就不用操心了。他说好!谢谢老哥。

小韩也第一时间打电话表示了祝贺,并说以后还请领导多多关照。电台、报纸、网站的许多中层干部都纷纷打电话表示祝贺。人吗?李晨理解。

李晨的人气蛮好地。他升官不为钱,只要能得到大家的认可。他对一切都无所谓。李晨心想:也许,这是他所要追求的人生价值吧?

十多天公示期过后,融媒体中心新任职领导名单宣布。按照上级领导安排,老钱紧排在李晨之后,放在第一副主任的职位,然后是小韩,任第二副主任。他过去电台的余副书记,还是担任副书记,排在第四,兼任纪检书记。李晨既是主任,也是书记。其它中层人员,暂时未动。按照机构改革的要求,应该是一正两副。高部长和曹书记给李晨谈话时说过,人员没有办法安排,李晨也只能如此。剩余的其它人员,由他李晨,按照他所谓的激励机制,竞争上岗,随机调配。

王亮副部长也即将走马上任。但根据王副部长的安排,优秀稿件评选工作基本结束,就剩下公示和颁奖环节。老钱说:领导你把你的事儿办完。李台也说:对!你不能留个尾巴,我们还不一定办得好。王副部长说:好,按原计划办,你俩每人还需要拿5千,这几天尽快到位。李晨说:领导,你直接给会计说就行。王部长说,我给会计说后,你还得签字,还不如你办到头,过后我补签字。我明天公布评奖结果,择日公布颁奖的具体时间。李晨说那好。老钱也说那好。

对于优秀作品,李台早已不再关注。他关注的,是他何日能够顺利走马上任?能够顺顺当当坐在那个标有“融媒体中心主任”或者说“主任”的办公室。眼下,他的办公室地点还没有着落。区上几个领导还没有把地址选好。他听说几个领导还没有碰头,班儿自然还得上着。

公示他这个融媒体中心主任已经过了有三四天时间,一切还无动于衷。几天来,他所看到的人,对他投来的,都是一些异样的眼光。

在台里,原来对他不冷不热的那几个体制内的人,也一改常态,见他的那个热度,叫人没法形容。公示的第二天,竟有人喊他“主任”了。他笑了笑说:还是叫台长吧?还没有正式上任。人家还说,嗳!主任就是主任。已经公布了,还能有错。旁边几人也都这样认为。他无须强辩。这事儿,就发生在他电视台的院子里。当时现场有好几个人。中午他刚上班,只能谦虚地笑笑。那人给他发了一支烟,显然是少见的高档烟草,价值不菲。另外一个又掏出打火机给他把烟点着了。别人对他的那份恭敬,使他有几分飘然。他抬起头问:没事儿吧?几人应承说:没有啥事儿。但那个给他发烟的体制内的人突然悄声问:领导,下边关于改制的传言很多。你能透漏一点吧?他淡淡地说:没事儿。不会有啥大动作,人员大致不动。那人一笑说:还望关照。他回答道:好!那人说:走走走,上班时间到了,各干各的活儿。领导发话让上班了,走!几人各自散去。

这几天,许多人对他的那个笑脸,隐藏着种种内容。那些献媚的体制内的人,无非就是想在这次改制当中捞到一个好点的岗位。原来,许多人可能会走上层路线,压根把他这个副台长没当一会事儿。想想多年来,他这个副台长还是空架子,既不管人,也不管财,谁巴结他干啥?而今不同了。唉!人么。体制外的那帮人,脸上没有过多的异样表情,还像往常一样实在。见他最多的一句就是:恭喜领导!他知道,体制外的人心里明白,他们只是打工的,他们的关系,只是让他们在现有体制的边缘,有一碗饭吃,也就是现在的合同工的位置。他们是靠实力吃饭的。他们相信,台长是不会对不住他们的。这一点,靠的是多年对他李晨人格的信任。

李晨当融媒体中心主任的消息在区委网上正式公布后,他在公示的那天晚上,电话告诉了他的母亲。李晨觉得,如论如何,他应该首先告诉母亲。

他在电话里说:妈,我现在当领导了,是正科级领导了。

母亲在电话里也喜悦地回话说:那好。那好!你不是都想当多年了。好好给人家干,千万别贪污受贿啥的。可别像咱们村里的那谁……母亲已经记不清那人的名字。卡了半天,但李晨完全懂得母亲要叮嘱的内容。

李晨说:好!我知道了。妈!……说时,他的泪水下来了。

父亲是个民办教师。后来转正了。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那年,他和前任妻子离婚的消息被俩老人知道后,父亲一蹶不振,不到一年时间,老人就去世了。

李晨是家里老大,按照农村风俗,父亲应由他管。农村人所谓的管,就是负责丧葬、病重期间对老人的照料和老人的日常开销。一般在外干事的人,对老人在病重期间的照料,自然没有太多时间,只能是周天照料老人。其它时间交由兄弟姐妹照料。李晨主要负责的是钱。父亲在医院的开销不是很大,国家报销以外,老人家才花了不到2万元。住院花费是李晨缴纳的。父亲还有退休工资,老人多年来还积赞了八万元。那天当着全家人的面,父亲把八万元支票让母亲交给了他。父母说,这是多年来地里庄稼、苹果园的一些收入,也是他个人应该得到的那份。弟弟、弟媳妇没有哼声。李晨知道,弟弟这几年,没少从父亲那里拿钱。但农村人钱紧,李晨还是决定,把这8万元,给弟弟分2万元出来。他说,让弟弟好好照顾母亲。这话一出,弟媳妇那喜悦地脸色就表露了出来。嘴上说不要,这钱是哥哥应该得的,但最后还是把钱接了。

从医院里回村后的一个周天,父亲的病有几天回光返照期。在一个暖阳普照的中午,他陪父亲在院子里嗮太阳。父亲以一个教师的口吻对他说:李晨,那些家国天下的大道理我就不想再说了。你知道吧?著名作家巴尔扎克说:贪心好比一个套结,把人的心越套越紧,结果把理智闭塞了。你看你,上班安分守己好好地,为什么又要那样?唵!你以为偷偷摸摸人不知道。这下和原来老婆离婚了。你孩子将来要面对2个母亲。你现在过得舒心吗?所以呀,人一生万万不可太贪。有欲望是人之常情,但必须有度,你若太贪,那你是自掘坟墓。像咱村里那个会计,几年时间贪污国家百十万元。本来他都当上镇长了,结果人家查处他时发现:他当会计期间,贪污那么多。所以,老辈子人说,俭为德之功,侈为恶之大。当官、干公家的事儿,一定要勤俭……

那天,快40岁的李晨像一个认真听讲地小学生。父亲说完话问:你听懂没有?

他应承:我听懂了。

听懂了要记住!

李晨不愿意告诉别人,包括他的父母。他与前妻的那些个秘密,究竟谁出轨在先呢?既然大家认定是他李晨出的轨,为了面子,他把一切都认了。他不能摔锅给妻子,因为还有儿子。

自父亲那次提醒以后,李台抽的烟变了,由原来的20元一包,一下子变成10元一包。原来一贯喜欢在人前显摆扎势,回家爱让单位司机接送的他,从此后不再沾国家一点便宜。后来,加上国家对党员干部的作风纪律整顿,他才深刻地体会到,父亲对他的那次提醒,是多么的及时。

母亲要告诉他的,也是他们村里那个会计的遭遇。是呀!他们村这几年,也就出了会计那么个正科级干部。李晨当时还只是个副科级。会计是从农村一步步走出去的,先当组上会计,后当村上会计,再后来当镇上会计,最后当副镇长,当镇长。会计文化不高,比李晨长几岁,见人总是嘿嘿一笑,不笑不说话。十多年时间,会计从一个农村青年成长到国家科级干部。曾经有好几年时间,会计的为人与仕途的顺利,成了他们村甚至邻村年轻人的楷模。李晨是后来上完学后先当教师,后来到电视台当了个副职,还和老婆离了婚。自然,他并不是村里年轻人效仿的榜样。何况,他已经很少回村,除了父母生日,村里重要亲戚的红白喜事以外,他几乎很少回家。

在农村,像他这样给村里人办不了实事儿的官员,老百姓并不喜欢待见。当然,主要问题还是他李晨没有在本地工作。村里人的办事,主要是老百姓心目中的有熟人,行方便。熟人,就是在现有体制内,给老百姓把事儿办好。老百姓不懂的政策,给予合情合理的宣传解释。李晨相信,凭他在工作单位的影响、在他们那个区基层的影响,要放在他们老家,那他就是村里的红人。

李晨父亲去世以后,李晨还是很少回家,想母亲了,让母亲到城里来。他家距离市里不是很远,也就十几元的车票。李晨的上边有2个姐姐,下边还有一个弟弟,父母生养了他们姐弟四人。2个姐姐因早年农村人对读书不那么重视,加上姐姐个人上学不努力的缘故,早早地嫁到了邻村。他的弟弟也因当时贪玩,好打架,上至高中二年级时与一同学打架,借故离校,回家修理地球,荒废了学业。

母亲现在虽年近八旬,耳不聋,眼不花,还能麻利地给弟弟一家人做饭。

李晨想弟弟了、想姐姐了,打个电话,或者邀约到城里一起聚餐。

父亲病重期间,李晨的前妻先后几次领着孩子看过老人。在家人的面前,前妻待他、待儿子还和原来一样,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若无其事!

埋葬父亲那天,他的现任妻子也来了。但在外人面前,两人之间没有仇视的姿态,虽然两人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制造事端。事后弟弟感慨地对弟媳妇说,处理2个老婆之间的关系,这是一门学问。谁知被弟媳妇到脊背上狠狠地打了几拳头说:再没啥学了?单学你哥那本事。

父亲下葬那天,李晨的2个老婆都穿着孝服,都哭得灰天黑地,一把脾涕一把泪的。周围村民的目光大多集中在李晨的2个媳妇身上,2个媳妇在人前的一举一动,各种姿态,成了周围村民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有人说:那是他父亲一生好人,积下的德。有人说:那是人家儿子优秀,本事大,能管好2个媳妇。

埋葬完父亲的那天下午,他听见母亲与一邻家婶子在炕上谈起此事,母亲骄傲地说,你可别说,我儿子这事儿还给家里人长脸了!

艳阳似火,太阳毒辣辣地烤着大地。地里的包谷、黄豆、黑豆之类的秋庄稼早被晒得垂头丧气。李晨家的苹果园,则显得有几份旺绿。多浇了2遍水,显得枝繁叶茂,果实累累。那还是他父亲在世时置办的那套小型灌溉设施,弟弟一直沿用至今。穿过果园,靠近沟沿边的那块漫坡地,就是他家的祖坟。那里埋葬着他的老爷爷、老奶奶,爷爷、奶奶,和他的父亲。

舅!我们到了。

哦!好!

喊他舅舅的是他大姐和二姐的儿子,那俩家伙还都勤学。大姐的儿子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在市委工作。二姐的儿子还在上大学。周天、放暑假了,他的儿子也来了。弟弟生的是女儿,母亲说女孩家大中午的,不便到坟地来。那俩走得快,他和弟弟、儿子几人在后边跟着。

因为只拿了一个铁锨,几人轮换着把坟地整理了一番。添平了坟头的坑坑洼洼,清扫了墓碑上的尘土,弟弟又殷勤地用镰刀修剪了那几棵茂盛的松柏,那还有李晨亲自栽植的呢。

一切都弄好了,几人都跪倒在先人的坟前。前排是李晨和弟弟,后排是2个外甥和他的儿子。李晨烧完冥币,没有啼哭。他庄重地说:老爷爷、老奶奶、爷爷、奶奶,爸,这下我总算出人头地了!当上科级领导了。今天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给您们说一声。给您们送点钱,让您们在九泉之下也高兴高兴。您们放心,我当领导后,一定按您们说的,不贪不占,绝对不给先人脸上抹黑!现在,咱们村只有我一个科级干部,既然我干了人家共产党这事儿,我一定遵纪守法、努力做人,严格要求自己,不负众望,做好村里年轻人的榜样。让您们骄傲,让村里人骄傲!

说完,他认真地叩了三个头。

火红的太阳,照得李晨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当他站起,拍打净了粘在裤腿上的泥土时,发现他身上的白色短袖已完全被汗水打湿。弟弟和侄子几个人,已经把炮仗在坟地点燃了。因为靠近沟边,有回音,炮仗声在中午的艳阳下,被沟道裹夹着,传得很远,很远。

十一

王亮副部长这几天似乎很忙,整天颠着一张笑脸来来去去。他已经到新单位转了几圈,算是正常上岗了。第一次去单位由组织部刘副部长陪着。当着林业局几个副职的面,刘副部长郑重其事地宣布了他在此就职,职位、以及各位副职的名单。会后,他自然也对林业局班子情况进行详细摸底。第二次是他单独去单位的。但他回来后很生气,原因是他的前任退休时竟然只给账面上留了几千元经费。他对李晨抱怨说:你看现在这人,临退休几个月时间竟然突击花钱,把账上四五万元几乎花光,包括项目上能花的钱都花了。

李晨回应说:哦!那他是提前预支了。事已至此,我相信你还是有办法的。你给财局要嘛。哎呀!前任还给你留下几千元,有的局长给你留下几百万债务你还要过呀!

王亮部长生气地说:你说得轻巧,到财局要钱容易吗?我不跑路,不花钱?

李晨:办法总比困难多,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王亮部长怪异地一笑。你家伙,弄了个好事儿,账上还有七八万元,开展工作不着急寻钱,心情自然好。哎!这可都是我给你留的。

李晨说,领导,我可没见你留下啥钱?

嗳!你胡谝。你账上不是有钱。老钱报社的账上不是也有钱。我要是把那些钱花了,你还找我要不成。你记着,我这么多年来,没有从你电视台拿过钱。只在几天前要你了5千元。

李晨恍然大悟似地说:哎呀!这事儿还得感谢领导,感谢领导。但领导,你知道我后面的萝卜有多大,那点钱,能干啥呀?

王部长所谓地给李晨留下的钱,实际就是电视台账上的四万多元,报社的账上有两万多元,2家单位总计就是七八万元。网站那边的账,本身由王部长掌控着,没有转过来一分钱。只要人家能通过审计部门的审计,李晨也无权干涉。

几天后,王亮部长来电视台收拾他那间房子的东西。李晨说,领导,不行把那间房给你留下。你过来聊天方便。王亮笑着说,好家伙,你准备给我挖坑。八项规定这么严,我还不想挨批评。我赶紧把东西收拾完,走人!李晨若有所思地说,哦!但我还得表示我的诚意!两人嘻嘻哈哈笑着。

自区委宣布上任以来,李晨感觉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李晨忙着他未来的工作计划。他把单位现有的公众号、网站、报纸、电台这几家的传播情况不停让人统计、估算。他叫来了老钱、叫来了小韩,叫来了他们单位的余满屯副书记,内部的会议已经开了好几次。

组织部刘副部长带人到他们单位的时候,他们班子内四个人都在现场。

老钱当时说:我们这几个领导上任,不用麻烦组织部。你们还没有到,李主任已经把我们几个召集一起,开了几次会了。跟上他个工作狂,人就歇不下。光让人干事,让人喝茶,不让人吃饭,还只让人抽10元一包的烟。给,大家抽。老钱一番怨言后,从桌子上抓起烟给组织部人发。惹得大家呵呵大笑。李晨急忙让座倒水,几人乐呵地招呼着客人。小韩急忙从他口袋里摸出烟,也给大家散发。刘副部长笑着说:你看人家韩涛同志,把招待烟早都准备好了。

几人坐定,刘副部长说:你们这里按理说不用我们来,有常委部长操心,但我们还必须走一下程序。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常委部长人硬,选的班子人也硬。希望你们几个副主任,精诚团结,服从李晨主任的领导,努力把党和政府的声音,传播到我们区的千家万户。班子情况,就按照高部长安排的办。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几个回家后,一定把今天看到的情况,如实报告给相关领导。组织部刘副部长的话一结束,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

小韩接着认真地说:部长,你们几个回家后不能把这事只给嫂子们说。嫂子就是你的领导。你们要回单位,把这事给咱们主管书记、区委书记说:这次区委用人,众望所归。连日来,融媒体中心几位领导及全体同仁,在李晨同志的带领下,干劲大,工作热情度高,在组织部没有到单位宣布班子的情况下,已经提前进入工作状态!

组织部刘副部长也板着脸说:小韩,你前面怎么没有加本报讯呢?暗!你是干啥吃的?怎么能把本报讯忘了呢?几人又嘻嘻哈哈大笑。原来,小韩和组织部刘副部长是高中同学。

王亮副部长安排的优秀新闻颁奖活动还没有确定日期。区上的各种会议,加上熔融体中心的本职工作,李晨已经以单位一把手的名誉出席了几次会议。主管宣传的曹银录书记、常委高喜良部长,两人已经几次到过他们电视台,主要是与李晨商讨融媒体中心的选址问题。最后,把融媒体中心的地址选定在电视台大院内。商讨的结果是:区政府再拿出60万元,作为建设经费,在电视台院内再建几间房,十天内开始动工。

融媒体中心地点确定后,老钱行动迅速,他第一时间开始搬家,把电视台腾出来的几间房子占了个满满当当,只给小韩留一间办公室。小韩的网站只能占着几间车库。所有的车都放在车库外边。最后,李晨他们几个领导商议,让老钱和小韩住一间房子,给几个中层腾出来一间房子。余副书记说:他房子里还可以安排进来2个人。这样,新搬来的几个中层干部也有了办公室。62人的单位,热闹非凡。可惜的是,他们没有自己单位的会议室。

高部长说:你们单位开全体会议,可以暂时借用区委的小会议室,就是让同志们暂时多走几步路。

李晨说:行么!只要有个地方就行。那你给后勤上说声。

高部长说:我都说过了。我们班子开会时也说过了。计划好的。静等你来。你每次开会前,让办公室到后勤处拿钥匙,这个小会议室,区委可以暂时不用。现在就归你们啦。等几个月后,你们单位把房子建好,自然就不用这个会议室了。你们也跑不了几回路。

李晨打趣地说,领导,你们像指战员,我们像战斗员。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

高喜良部长呵呵笑着又给他递一支烟后说:我本身就是指战员出身嘛。来,把烟接上。让我把战斗员巴结好。好好给我打仗!

高部长和李晨接触的时间长了后,李晨发现这个军人出身的部长身上优点特多。他不但平易近人、善待同志、最大的优点是善于用人。他身上总散发出一股力量,就是凝聚力。

李晨没有想到的是,王副部长确定的新闻获奖名单里,除了有几件在会议上宣布的优秀新闻作品以外,还有他王副部长、还有他、老钱、小韩、老余,竟然给他们5人弄了个组织奖。更让他诧异的是,颁奖地点还选在区委大礼堂举行。参会人员竟然是全区科级以上干部。而李晨作为获奖者之一,竟然在即将走上领奖台的一二分钟才知道这事儿,是荣耀也是惊喜。

当时,区上召开一个脱贫攻坚方面的会议。那个会议结束后,区委秘书长突然宣布:下面我们举行第二场会议。与会人员都没有动,主席台前面的屏幕上突然显示:常平区优秀新闻作品颁奖大会。紧接着主管宣传的曹副书记讲话说:大家都知道,干革命靠的2杆子,一个是枪杆子,一个是笔杆子。可见笔杆子的重要性。今天借此机会,举行这个优秀新闻颁奖大会,其目的,就是对我区自成立融媒体中心以来,在区委宣传部、在高部长的引领下,在王亮同志的带领下,融媒体一班人克难攻坚、不辱使命、在资金短缺、设备落后的情况下,依然写出了大量催人奋进、鼓舞人心的好作品。使我区的新闻事业在省、市、区、县,享有很高的声誉。为鼓舞士气,经区委研究决定:特拿出1万元资金,对这些优秀作品的作者给予奖励。现在,我宣布获奖名单:紧接着,他们融媒体中心有5个人上台领取了三等奖;然后5个人领取二等奖;最后是5个人领取了新闻一等奖,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李晨以为,这已经结束。结果副书记接着讲话说:现在,颁发优秀作品组织奖,请:王亮、李晨、钱福升、韩涛、余满屯,五位同志上台领奖。宣布了他的名字,李晨见王副部长起身朝主席台走,小韩、余满屯、老钱都朝主席台前走。他看小韩时,小韩给他招手,示意他上主席台。他才稀里糊涂地走上主席台领奖。区委王正学书记竟然上台亲自给他们5个人颁奖。那场面,电视台现场直播。许多科级干部那羡慕的眼光,可谓风光无限!

最后,区委王正学书记做总结讲话,王书记说:今天,召开的这个优秀新闻奖的颁奖大会,奖金不多,有的同志可能只奖励了几百元,最高也只600元。但体现了区委、区人大、区政府、区政协对宣传工作的高度重视。我首先代表区委,向受表彰的单位和个人表示热烈地祝贺。

近年以来……

王书记讲了一会儿新闻的重要性,最后他丢掉讲话稿后说:大家都知道,王亮副部长以前曾经给我当过秘书,经过这几年的锻炼,使他的理论基础更加扎实,工作经验更加丰富。这次,已经到了新的部门。李晨同志虽然我不熟悉,但经过几个领导的推荐和后来的民主测评,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这段时间比较忙,还没有顾上融媒体中心的事儿。媒体这块一直是曹银录书记和咱们常委高部长负责。但我从有关渠道获悉,融媒体中心在李晨同志的带领下,已经风风火火干起来了。还说什么区委这次用人是“众望所归”。据说,这又是小韩和老钱说的话。小韩给我写过不少好稿件,文笔好,生性秉直,是个好小伙。老钱和那个负责纪检的余满屯同志。希望你们几个团结一致、扎实工作、再接再厉、唱响主旋律、打好主动仗,把党的声音传递到我们区的千家万户,打通“最后一公里”,做好党和人民的喉舌。

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王正学书记又补充说,他们几个,可以说是这次干部调整当中的优秀代表。当然,优秀干部还很多,这里,我就不一一表扬了。我希望,我们区像这样的颁奖会议要多开。越多越好!

主持人宣布会议结束!大家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下午2点后,老钱、小韩、余副书记几人一起来到李晨主任的办公室。

老钱嬉笑着说:兄弟、头儿。这下瞎球了。不干都不行了。这阵势,看来我非要把老命搭进来不行。不然对不住人么。领导当着全区几百名干部给咱颁奖为的啥?为的让咱好好干。我本来中午老要休息,今天激动得睡不着,下午上班还准时得很。

李晨赶忙站起,给老钱发一支烟说:好么。就要你这劲头。

小韩也着急地对李晨说:老哥,我中午也没有睡成觉。区委书记当着全区科级干部的面表扬咱,给咱颁奖,我很自豪,很高兴。中午回家后,家里父母、老婆、儿子,看到咱们的现场直播,高兴得那个劲,没法形容。不说了。总之,尽快按照咱们这几天制定的方案,抓紧给人家干!

余副书记也一改常态,激动地说:人活一世,不为名,就为利。我这一辈子,利嘛,看来已经与我无缘;名嘛,今天早上领导给我颁奖,算得到了。但我感到惭愧。我多年来干得不是很好,领导发奖可能是照顾我的情绪,感谢领导。同时也感到骄傲。领导看得起我!从现在起,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领导和大家的良好期盼。

好!好!好!李晨主任连说3个好。招呼大家坐下。小韩又着急地给大家一一倒水、发烟。

李晨主任说: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接着前天下午的会议继续。轮到人员定岗问题:编辑中心这一块,我想:报纸编辑:6人,影视编辑6人,网络编辑6人;总计:18人。记者这块:报纸:文字记者5人;摄影记者5人;网络记者5人;总计15人,每3人为一组,每组包括摄影、网络、文字……

老钱说:基本可以,不行还可以再调整。

小韩:按你的计划就是设立,编辑中心、记者中心,后勤保障中心,会计事务中心,行政中心,广告中心,再就是咱们四个人的策划中心……

老余:别急,让我看看。李晨给老余、老钱、小韩每人发了一份方案让看。

李晨主任:咱们公开招聘6个中心主任,10个小组长……

最后几人商定:先把改制方案发在单位微信群里,几天后首先开始公开竞聘岗位,先行定岗。在一个月内,完成职员定薪。

几天后的一中午,区委小会议室热闹非凡,融媒体中心62人,在此召开融媒体中心中层干部竞争上岗大会。报名竞选中心主任就有20多人,仅竞选6名中心主任;报名竞选组长的也有30多人,竞选10个小组长;报名竞选办公室主任、会计事务中心的人员也都有备份人选。融媒体中心主任李晨、稳坐主席台,他专门负责拍板。副主任钱福升、台上台下不停鼓动大家。副主任韩涛,拿着电子笔,给竞选结果打分。副书记余满屯主要负责会场纪律、竞聘程序的监管。经过3个多小时的激烈竞争,大会圆满结束,各个岗位均已确定,大家如愿以偿。

李晨他们几个领导在现场看到的,是几十个普通同志争先恐后、踊跃举手发言、投票、公开表决的那份向上的激情,是一个个血流加速后的灵魂,在奔向美好生活的初心表露,是他们区,融媒体中心走向辉煌的开端。

基层有了新的领导,按照李晨他们预先设计的方案,没有几天就开始执行了。同志们工作认真,士气高涨。

高部长不时地来融媒体中心作客,偶尔还拉上区委某些领导,到处转悠。融媒体中心院内那座加盖的小楼,也一天一个样儿。

融媒体中心运行三个月后的一个下午,王亮局长一次路过,与李晨主任聊天。他见李晨一筹莫展。了解后得知,李晨三个月广告才完成50万元,与预计差10万元,而他搭建融媒体中心时,装修、新购设备欠账10多万元。这样算来,今年后半年,融媒体中心只能解决30多人的社保登记办理问题,解决3个人的养老补缴问题,还有27人的补缴没有解决。目前,从全体职工的士气来看,大家的干劲十足,信心满满。距离年底只有2个月时间,李晨想让职工再加把劲,看年底再能多补缴几个人的养老保险。养老金补缴资金,还是李晨主任的头痛事儿。

王亮局长见状,不由说出了他原来的心里话:我当时就给你说:这是个坑儿,你不信。但你现在发展势头这么好,你还不满意。你好好努力,带领大家加油干吧!

李晨笑了笑说,不干不行。

王亮局长:你差不多就行了。你给职工解决的问题越多,越显得前任没有作为。我现在对你是既羡慕又嫉妒,就剩下恨了。但恨你是谈不上。李主任,我怎么听下边传言说,领导想调你到水务局去。有这事儿吧?

李晨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哎呀!我告诉你,水务局才是真正地“大坑儿”。

突然,有人敲门。李晨大声说:进来,门开着。谁知进来的是纪检委的小马带着2个人。

正好。王局长,我们到处找你。有些事儿请你配合我们调查一下。小马说。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还找到这里了?王亮局长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问。

对!因为找不见你人。请理解。李主任,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说完,小马把手一伸,摆了一个让王局长走的姿势。王局长就老老实实地跟上人家走了。李晨见状不知说什么好!他把几人送到门外,远远地看着,心里异常复杂。

在社会发展与进步的过程中,需要勇士,需要优秀,而优秀面前的“坑儿”有多少?李晨不知道。他也没有搞清楚。

人是分层分级的,出生地、智力的高低,社会地位与社会关系的形成,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人类进步的道路坎坷不平、布满荆棘,每一次进步与改制,都是艰难困苦的斗争过程。进步,需要全体执政党人与社会优秀人士一道,不忘初心,心系人民,与一切腐败、一切不平等现象做斗争的过程。

这是深秋与初冬的交替时节,原野的落叶早已开始飘零,但城里的树木依然苍葱,街道两旁绿草如茵,点缀在冬青丛中的月季花,在微风中摇曳着,绽放着白的、黄的、红的艳丽色彩。李晨和小韩一道,朝区社保局门口的方向走去。

2020年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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