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江城边一户人家门口挤满了热热闹闹迎亲的人。
刚跨入二十岁的岑岑要出嫁了。岑岑是家里的幺女,头上有两个待自闺中的姐姐。按照小城的风俗习惯,娶亲嫁女应该依次按兄弟姊妹大小顺序的。但岑岑的准婆婆三翻五次上门找岑岑妈说亲,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称自己身体抱恙,若看不到惟一的儿子成家立业,将会死不瞑目的。哎!古话说女人的心都是水做的软的很,岑岑妈虽有万般的不舍,但女大不中留终归是要嫁出去的,也便同意了婚期.岑岑穿着大红的羊毛大衣被伴娘搀扶着出了门。新郎满脸堆笑迎上去,想握住岑岑的手。岑岑脸上一阵滚烫, “刷”地红到了耳根,别过头羞涩地甩开那双温暖的手。空中升起一片亮光,灿烂绽放的烟花印照在岑岑稚气的脸上,居然美的摄人心魂,连妖艳的烟火都暗然失色……婚宴设在当地最具名气的招待所。岑岑跟着新郎一桌桌地敬酒,但岑岑好像自己不是今天的主角,仿佛是在做场梦。眼前到处晃动着宾客们开心的笑脸,每到一桌敬酒宾客们纷纷起立回敬祝贺。“新娘子,是大城市的姐吧,和那个港星真像哩!”人群里有人高声说。“啧啧,看把你馋的,有本事也赶紧找个唦!”众人一阵起哄。“嗯!对头,我就要按新娘子的标准找!”岑岑微低着头用眼角快速瞄了一下那问话的少年,见那少年边答边高高地伸长右臂作奋斗状,岑岑忍不住“噗哧"一笑。 闹新房的亲朋好友终于散去,新房里只剩岑岑和新郎倌。温馨的壁灯照着装修一新的房内,连旮旯里似乎都充满了浓情蜜意。“你会对我好一辈子吗?” “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个人么?”岑岑望着一直扬着嘴角的丈夫天真地问。
“嗯!今生今世!!!"丈夫轻轻地刮了一下岑岑的小鼻子,爱怜又慎重的答。
窗外白棉花团般的大雪静情悄的在暗夜里扬扬洒洒下着,呼呼的北风叩着窗棂,似乎要穿透窗户缝溜进来打探下新房里的小秘密。那一夜,岑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仍然不谙世事的少妇 。
“我要回去过三十夜!”除夕一大早,岑岑便嚷嚷地拉着丈夫回娘家去。“那么行!哪有新媳妇不在自家过年的?"婆婆在旁没好气地说。丈夫有点为难地望着岑岑,低声说:“要不,我们初一一早就上妈家,好不?”岑岑不语,心里却很委屈,她不明白回娘家婆婆为何也要干涉。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九十年代初百业不兴,小城里大大小小的企业陆续倒闭,岑岑也下岗了。待在家里的岑岑觉得无聊,丈夫晓得岑岑喜欢画画,便买来整套的水彩画笔让岑岑打发时间,岑岑倒也乐在其中。
一天,岑岑患重感冒,发起了高烧。丈夫心急火燎找婆婆借钱给岑岑看病。"听说你比主任的工资还高,么冒得钱?"婆婆狐疑的声音。“我个销售员么可能高过主任,岑岑又下了岗,我工资只一百二十多块,交给你生活费一百,我和岑岑每月只二十多块零用哩!”丈夫着急的声音传来。“娶了个媳妇就忘了娘!一天到晚宠着媳妇儿画呀画的,能当饭吃么?"婆婆接着道。岑岑在房里听的明白,当丈夫拿着一张百元大钞拉岑岑去医院,岑岑赌着气死活不去。婆婆那席话让她发愣,一时傻傻的。
岑岑瞬间长大,明白女人必须自食其力,风花雪月的日子终究如东逝的流水,一去不复返……
岑岑在娘家的支持下开了一家小店,她每天起早贪黑干的不亦乐乎。肚子里的小生命也跟着这忙碌的节奏尾随而至。婚后第二年底农历十月初五,岑岑在医院经历了三天三夜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磨难,“哇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如天籁之音,岑岑做妈妈啦!丈夫激动地抱着刚出生的宝贝女儿如捧着掌上明珠一样,彻夜未眠。婆婆在旁冷言道:“昨晚梦见个细鸡婆歪在我脚边,就晓得是个女儿!”说完,撇了一下两根鲶鱼须样的嘴角走了。
女儿一天天的长大了,满头的卷发像个洋娃娃般可爱。她会嘟嘴、会坐、会爬,还会含糊不清地叫“妈妈”,会认字、会背诗,还会奶声奶气地唱歌儿。看着心爱的小宝贝,岑岑像个圣斗士般努力,在更加忙碌中踽踽前行。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过了七年,岑岑的小日子也日渐丰盈起来。2002年,岑岑翻建了娘家的老屋本打算和老公女儿一起搬出去单过。婆婆又在老公面前哭天抹地地说:“你们搬走了好啊,你外母跟着你们享福呀,我一个老婆子可怜喽”……善良孝顺的丈夫自此再也不敢提搬出去的话。
日子还在一成不变的继续,岑岑30出头了。婆婆找来所有只要认得岑岑的,想方设法播经似的让岑岑生儿子沿承香火,岑岑无动于衷。见媳妇劝不动,婆婆又对儿子施加压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婚姻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如此狼藉。
春节刚过,岑岑和丈夫平静的到市民政局带去两个红本本,换回两个绿本本。一段姻缘拉上了帷幕。那个在岑岑只20岁逼婚,怕抱恙而去的人至今仍活在世上。不过,岑岑在心里仍然衷心祝福,曾经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的家人,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