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的日子
母亲节那天,一大早,小区门口的快递三轮车上,便有一捧捧的鲜花,似一个个需要认领的孩子。丝带上有卡片,卡片上有地址和姓名。
快递小哥躬着身子一一对照,挨个打着电话。我说花啊!他说母亲节呀!空气里满是喜悦。好像这些鲜花是我的,也是他的,实际都不是,不相干的幸福却幸福着。
这个节日太盛大了,全天下的节日。每个人都有母亲,那是人生中的第一道彩虹,童年就挂在我们的天空。
一个朋友说,他已记不得母亲了,那时家穷,照不起相。现在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母亲的容貌。所以把全天下白发苍苍的母亲,都想象成自己的母亲。他刚上学时,曾为没新书包大哭大闹。母亲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闹累了,也就睡了。第二天醒来,一个崭新的书包,放在他的床头,是母亲连夜用尿素袋子拆洗、烘干、缝制的。还用碎布拼了一朵小花和一丛绿草,那是他人生的太阳,对母亲全部的记忆。没多久,母亲就病逝了。
一个朋友曾在微里说,他母亲没组织,晚年一个人过。不能自理时,他们给她请了保姆。八十年代还很穷,他在不远的省城做编辑,每次回来,先落脚母亲处,在枕下放上十元钱。有一次走了又折回来,发现保姆在枕下取钱,方知是母亲额外给的小费。他以往的钱都做了此用。母亲临死一直保持着大户人家小姐的风范和晚年做人的小意。
另一位友人说,母亲的晚年异常孤独,租住在一条老街上,十五平米的小屋,却很知足。每天下班,他都去坐一坐,也会带上几本书给母亲看。每到此时,母亲便站在巷口两边望,看见他便异常高兴。友人讲时,手中的烟弯成了一条白线,外面阴沉沉的,雨珠挂在宽大的玻璃窗上,一层层往下流。
这些美丽的母亲早就不在了,只是时不时会被想起。
能送出去的鲜花,无疑是幸福的,因为还有一个号码可以拨通。
我的母亲依旧健康,常给我们弄些吃的,这是我们的福分。那天我选了件蚕丝上衣送她,绿地白花,极像了这个细瓷样的五月。儿子也在电话里,嘱咐我多出去走走,花他的钱,他才开心,打拼才有意义。于此我却是吝啬的,因为他的不易。儿子在城里读书时,每至过生,再忙我也会买束鲜花送去;在西安念大学时,也会托人带去一盒德芙巧克力,他从小的最爱。再后来,就不大管了,他大了,完全属于了自己。
有花的日子是好的,生活不是枯井,有时候需要芳香的声音,在不经意处冒出。
微信里有人晒母亲的照片,从稚嫩孩童到青枝碧叶,又至摇椅上的垂垂暮年,母亲都是那么美。绸质立领旗袍,三四十年代月份牌上的发型,古意的时光,曾经的岁月,唯深深怀念。
母爱,心里的烛光,擦一下,就亮了起来。
发《天津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