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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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留言说吕焕皋走了，当时没回过味，想不起是谁，竟怀疑是不是教过自己的老师。百度了下，是上海地质博物馆馆长。2017年初夏去上海市时，朋友曾带着参观位于浦东的地质馆，吕馆长亲自做的解说，还合了影。只知道他是吕馆长，名讳并不曾留意。
吕馆长六十多岁，浓眉大眼，因中过风，腿子一瘸一拐。中午我们在景点唯一一家馆子里吃饭，他和家人也在那吃，看样子是必修课，菜实在不好吃。
记得他说，一辈子做的事，相当于活了两三百岁，是别人的三倍；为找矿石，用洗脚水焖过饭；积下的登机牌有76斤，订了票，明早还要飞墨尔本等等。他拥有很多家博物馆，收集了全球近乎所有种类矿石晶体，非某位明星手上的多少克拉可比。在那些璀璨的宝石里，也映见他极为朴素的人生。
那天他提着荧光灯，照着灰黑石头墙，解说为什么会五颜六色。回来后
我写了《生命的波长》，发在《牡丹》。人眼局限，囿于自己范畴，和动物所见两码事。我们的世界，在小鸟的眼里，该是怎样的光怪陆离，红非红，绿非绿。所以很多语境，只存活在相同波段里。
朋友并没说一身光环的吕馆长因何而走，上海非疫区，不知是冠状病毒还是其他疾病。总之人走了，于自己的世界悄无声息，我们望见的只是无边的寂寞。每个人都不愿意接受死亡，哪怕局外者，闻见也是重重一击。
昨晚勾了一幅图，老师说，好！能掌握方位布局，不愧是关门弟子。我笑了，这世界的事，只要用心去做，都会有收获，关键是时间。
武汉的朋友发来照片，说昨晚看见“团”食品的广告，对女儿说，订点烧麦。女儿道，她来做。凌晨四点便起来蒸了糯米，待朋友醒来，漂亮的烧卖已出笼摆放盘中，还盛了碗鸡汤等着在。
去春是个美好的春天，曾和友人至对岸。白白软软的天，鱼鳞似的云朵绵延很远，江风醉人，臌胀在发丝上。
乡间的小道异常平坦，静谧的午后一个人都没有。在一户废弃的房前坐了坐，两扇大门的把手是AB版的，颜色纹路皆不同。显然后搭，抑或在某个废品站淘来。
屋前绿柳谦和，细腰轻弯，噘着一个个金黄小嘴。早春，小静美。
在残船旁拍了照，粉光线，宝石蓝江水。于小柳林里走了走，旧叶咔嚓，咔嚓。
今年的春天却像隔着山，隔着水。自己住路边，没事趴在窗口望一望，比抬眼便是一栋栋高楼的强。
早起，鸟儿依旧在窗外啾着甜润歌喉，太阳端庄，大地端庄。路上只有一个清洁工，橘黄上衣横着两道明晃晃的杠子，弓身端庄着。
晒了棉拖，暄腾腾沐在光里。天蓝得像块布。
去年此时，母亲在住院。过年时，母亲还很带劲，蒸花馍，包饺子包子，炸圆子。母亲是北方人，多少留有北人的饮食习惯。大弟从山里买了一千多块钱的土猪肉，冰箱里塞得满满的。我则喜欢吃鱼。
母亲有糖尿病，患过脑梗，自己吃的并不多，都是为我们做。年后撑不住，住进医院。送过几次饭，每次打仗样冲到菜场，购买洗涮蒸炒，一溜烟忙完，大包小包提去。母亲和父亲像小孩样，坐在住院部门口等。春色融融，给母亲剥几个虾，再给父亲剥几个，时光绵软。父亲喜欢吃我做的饭，说不咸不淡，黄骨鱼烧豆腐鲜，晚上连汤都带了回去。
母亲拿着CT片子指给我看，说那些白色亮点，都是堵住的位置。我说还能通吗？她说通啥呀，不扩大就不错，人生就那么回事，对付着活吧！
想一想，已经一年了。今年禁足，所幸父母的身体都好。
很久没去笔庄了，最后一次去是己亥冬，冷雨天，打着伞，买了一盒印泥。笔庄已被围起，要拆迁。老房子，粗粝的侧面有民国时的拱顶圆柱。昨天查了查，练字的纸不多了。
去春经常去，湖边的柳枝分外婀娜。空气肥美，被风摇扯的湖面，却十分安详。经常对着水坐一会，就像对着整个世界，整个神圣干净的春天。
笔庄里文房四宝堆得满满的。他们有个娃娃，娃娃的眼睛很大，圆圆亮亮蓝蓝的，会说话。见人逗她，便把粉拳塞进嘴里，低着头抿嘴偷笑，复抬起，又羞涩低下。每个娃娃都是鲜土里冒出的花蕊。
老板娘人极好，有时候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开单据；找东西时，也惦记推车里的孩子；男主人经常晃一下就不见了，她也不抱怨。娃娃是他们的孙女，有时有个老婆婆坐在一把小竹椅上修毛笔。我羡慕道，四代同堂呀！女主人说是他们不好，带累婆婆受苦。
去春去，三人都在。女主人穿了件绒嘟嘟瓦灰色毛衣，露出白皙颈项，短发养得很直，朴素且干净。我说你真年轻，也白净。她说白个啥，农村出来的。的确挺好看，不施脂粉，脸色红红润润。
爱人的单位号召员工捐款，不知道买口罩，给医院，还是慰问逝者家属。
今天“团”的鸡不理想，太小，都是骨头。非常时期，有就不错。
午后读切.米沃什的《歌》：
冰流过江河，树木长出欢快的叶子。
犁趟过田野,鸽子们在林子里咕咕叫,
……
长茎的花开着,雾从温暖的花园升起,
孩子们扔着球，三人一组在草地上跳舞，
女人们在河边洗着亚麻布，捞着月亮
所有的欢乐来自大地……
多美的合唱，他的每一首诗都是春天
荆州已封城30天，自己一直静置家中，27天未下楼。阳光一点点抵达，今天荆州新增确诊六例，中心城区没有。
世卫组织总干事宣布联合专家组今日前往武汉，在疫情中心继续开展工作。
怒斥护士没刷马桶的被处罚。数据问题得到回应。
广东省第六批医疗队，前晚抵达荆州。月亮游走的夜晚，分外皎洁。
庚子年正月二十九，荆州封城第三十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