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雨

故乡的雨

文/陈言再叙

故乡近一月滴雨未下，坡上的玉米，垂头丧气，耷拉着脸。父亲默不作声，坐在门沿上，一声叹息：“天不下雨，你娘不在，庄稼不好，吃啥子？”

父亲八十八岁了，家门前的庄稼是照顾父亲的大哥种的，收成好坏本与父亲无关，然而，盼雨的情结却和父亲与生俱来。

周末，我去老家看父亲，我打电话问照顾父亲的大哥：老家缺些啥子，我要买些啥子。父亲在一旁说：“不买啥子，你晓得天气预报好久下雨不？”我被问住了，天干旱好久了，我也盼着下雨，却不知道，哪天会下雨。我沉思的片刻，大哥开玩笑说：“你爹叫你带一场雨上来。”我的故乡情结被大哥一句玩笑的话瞬间触动：能带上一场雨就好了。能满足父亲的期盼就好了。我再一次查看了天气预报，下雨，估计还有两三天。

我开车到老家，见到了父亲。父亲的脸上，少去了往日的欣喜。我喊一声：“老爹。”父亲只是应答，没多少话语。我叫父亲吃一个“二米粑”，父亲说不想吃。大哥在一旁说：“兄弟，你父亲还是昨天上午吃了几个饺子，中午，晚上都没吃饭，问他有啥不舒服，他说身体没有不舒服，就是不想吃饭。”

我看看父亲，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我给父亲削个苹果，父亲只是吃下两小块苹果。然后问我：“你晓得好久下雨不？”我来不及多想，便哄骗父亲说：“今天晚上要下雨。”父亲听我说要下雨，他脸上的折痕不见了，我又见识了父亲久违的亲近。晚饭时，大嫂煮的苦笋肉片汤，父亲吃了不少，饭量竟然比我还多。我替父亲高兴：八十八岁的年纪，他还有这么好的口福。

晚饭后，我道别父亲，父亲微笑着看我开车离开。我却为我哄骗父亲的话语担心起来。父亲患有老年痴呆，如果对他撒谎，他定要骂个不依不饶。

周末的夜，成了我对雨惦记的夜，我祈祷上天：下一场雨吧，我真不想当一个哄骗父亲的儿子。

夜里两点，老天开恩，一场大雨悄然而至。夜即刻凉爽起来，心也跟着凉爽起来。那一夜，我睡得很香，一直沉睡在故乡的雨夜。

周末过后，周一、周二天晴，周三又是一场大雨。我们学校旁边的玉米，眼睁睁地拔高了希望的身姿。老家的大哥，打来电话说：父亲可高兴了，喜欢看着房前屋后的玉米，傻傻的笑。在电话的那端，我又听到老屋里传出父亲爱听的老歌：“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嘛好风飘，小小船儿撑过来，它一路摇呀摇……”

最后，大哥在电话里告诉我，父亲的一切都挺好，下周可以不去老家了。而我仍然忍不住要惦记父亲，忍不住要惦记故乡的雨。

2020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