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记忆（童话）

丢失的记忆（童话）

文/陈言再叙

一

两年前，红蜻蜓老师的妈妈去世了。可是最近，他老在梦里见到妈妈。

二

“儿子！儿子！快起床，快起床。”妈妈一边敲门一边喊。

“妈妈，妈妈！干嘛呀？我刚睡下啊！”儿子有气无力地回答。

“睡，睡，睡，就知道睡，等你睡着了，你就不管我喽。”

“怎么会不管呀？妈妈，这辈子，你为我们一家老小，心都操碎了，我可能不管你吗？”

“那你咋不起床呢？快起床，快起床。”

“不行，不行，我刚睡，困着呢。”

“真没良心，有了能耐忘了娘。”

妈妈伤心极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床前的地板砖上，弹起来，落下去，又弹起来，再落下去。一声声跌落的叹息，捶打着儿子的心房。

“唉呀！唉呀！干嘛哭了？妈妈，妈妈，有什么事，你说呀。你的眼泪不是弹珠，简直是原子弹，炸得撕心裂肺的，我扛不住了。妈妈，你说吧，我全都按你说的办。”

“那你还不起床？老娘叫不动你，简直无发无天，你反了吧。我的棍子呢？你这捣蛋鬼，敢把棍子藏起来，我怕治不了你？”

房间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不过，儿子一点儿也不害怕。他知道，从小到大，妈妈就没动过他一个指头，妈妈的嘴巴，吼得凶，吓师兄。

“咚……咚咚！房间的门地一阵乱响。

“我不怕，我不怕。”儿子一边大叫，一边做鬼脸。

“啪、啪、啪！”棍子打到被子上。

难道妈妈真有急事？儿子立刻收敛了。他认真地说：“妈妈，对不起，

儿子刚才不该逗你生气。到底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给我报名，我要读你教的那个班。”妈妈很认真地说道。

“不会吧，妈妈，我教三年级，你一个字也不会认，你跟不上，还是去一年级报名吧。”

“你真他妈的龟儿子，老娘生你，养你，供你读书，哪一次讨价还价？”这话问得儿子非常难堪，苦于水泥磁砖的地面没有地缝，要不，他真要钻进地缝，免得丢脸。

“你到底报不报？”妈妈生气地追问。

“报，报，马上给你报名。”儿子愧疚地说。

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只黑蝴蝶飞到客厅，传来一阵小姑娘的歌声。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嘛小山村，

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

过去的时光难忘怀，难忘怀。

妈妈曾给我多少吻，多少吻 。

吻干我脸上的泪花，

温暖我那幼小的心。

妈妈的吻，甜蜜的吻，叫我思念到如今。

妈妈的吻，甜蜜的吻，叫我思念到如今。”

三

那歌声难道是妈妈唱出来的，实在太好听了，难道妈妈真有那样聪明。太多的迷惑萦绕着儿子，那只黑蝴蝶真是母亲吗？儿子好奇贪玩的天性全被母亲再次唤醒。他化作一只红色的蜻蜓，跟随黑蝴蝶一起飞出客厅，飞到母亲出生的地方：田家山。

田家山并不高大，山上满是柏树和松树，四季常青，苍劲挺拔，有着一种别致的静谧和深远。众多山头中，田家山比别的山更有风骨，是苍松翠柏赋予它灵气，主要还是外公生前占领过它。母亲三岁那年，外公在绞杀土匪时牺牲了，母亲随外婆带到王石匠外公家。

王外公家住在太平泉喷涌而出的地方。王外公家的风水，是“一等一”的风水：房后青山环绕，一片葱绿。房前泉水欢腾，稻田平缓铺开，青绿的夏，金黄的秋，随季节更替，点画出不同风景，舒在眼球，乐在身心。

王外公家门前的泉水，是家乡小河的源头。那么多活生生的泉水，争先恐后的，从岩石的孔隙之间，挤呀挤的，冒呀冒的，分秒不息，哗啦啦地嬉闹着水的世界，像是西游记里的哪吒，从地底下一跃而出，随山势蜿蜒而去。

外婆把母亲从张家带到王家，外婆不想让王家人，因母亲而被说闲话。外婆教着母亲学做很多事情。母亲自小特别勤快，有时半夜起来推磨，有时在油灯下剥桐子。

四

母亲的童年真是太苦啦。我问时光老人，能不能给童年的母亲补上愉快的记忆呢？时光老人捋了捋胡子，笑而不答。我便自个儿做主，给母亲的童年补上读书和玩耍的故事。

怎么一个补法呀？母亲就是母亲呀！她一直装在我心里的。所以，我先对母亲说：“妈妈，我小的时候，我不懂事，我听你的。现在，你和父亲都老了，都说人越老越小，所以该我管你们了，该你们听我的了。”

这话刚说完，好像是老天爷生气了唉，难道是老天爷怪我目中无老，不守规矩吗？突然，一阵旋风降临，把树叶，水滴和尘土等地上的杂物，胡乱地卷到空中。王外公家门前的泉水冒起一团热气，妈妈童年挑过水的水桶一下子不见了。水井上空一道圆弧从天而降，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站在我的面前。小姑娘淘气地说：“老师，我已经报名了，你开始上课吧。”

“好吧，黑蝴蝶同学，请你坐到第二排的石阶上。”红蜻蜓老师说。

黑蝴蝶同学刚坐到第二排的石阶上，红蜻蜓老师把一本《小学生作文训练》放到她旁边的石桌上。也许，黑蝴蝶同学太漂亮了，一条花黑的短裙缀着暗黄的金边，两个触角做成的羊角辫子㨪动着清脆的铜铃，叮当轻语，惹人喜爱。一双大眼像是泉水翻动的波涛，忽闪忽闪，荡漾开去，实在招人喜欢。面对这样聪明伶俐的小姑娘，红蜻蜓老师担心镇不住她。于是，红蜻蜓老师决定，先来一次口令训练。

“黑蝴蝶同学，请听好口令。”

“好的，老师。”

“向前三步走！

“立定！”

“稍息！”

“向右转！”

“向左转！”

“向后转！”

“向前三步走！”

“坐下！”

本是红蜻蜓老师的一番刁难，黑蝴蝶同学却毫不知晓，标准而规范的完成了训练。她总微笑着，眼珠随着变换的方向转动，把老师给逗乐了，再也找不到理由来为难她。

“黑蝴蝶同学，今天我探讨口语交际与景物描写。”

“红蜻蜓老师，怎么说是探讨呢？你是教，我是学呀。你是老师，我是学生呀！”

“怎么不用探讨呢？你是母亲大人，我是你的儿子呀。”

“谁是你母亲呀，一个9岁的姑娘，怎么就成了你母亲呢？你还是老师嘞，就算你没备课，眼睛总可以看见呀，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我拜托，专心讲课好不好。”

“对不起，黑蝴蝶同学，因为我的母亲太伟大了，我一直把她装在心里，没想到一不小心又挂到嘴边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你妈妈养你，总算没白养。”

“好的，书归正传，今天我们主要学习景物描写。黑蝴蝶同学，你走过来，看看这儿的泉水，一共有几个地方冒出水来，你喜欢这样的泉水吗？”

“这水好清呀，看得到水里的青苔也在摆动，我喜欢这泉水，真是太喜欢了。”

“黑蝴蝶同学，口语很不错呀，不过，写文章就要这样描写：我来到泉边，那几股鲜活的泉水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的眼睛盯着它们看，每次都看得出神。哎呀喂！那么多的水，从石缝中，从岩石下，一个劲儿地冒得欢，奔涌而出，层层叠叠，不停翻滚。那闹腾的水啊，那么清澈，那么圣洁。那样的水啊，实在找不到不叫人欢喜的理由。欢喜得，只要你见到了，就非得去浇一浇，只要你见到了，就非得去洗洗手。而且，最让人欣喜的，那不只泉水那么简单，那是许许多多的泉水，太约五米开外，就汇集成河。”

“老师，你讲得太好了。”

“那你补充一句。”

“那是家乡的母亲河——太平河。它哺育了祖祖辈辈，哺育了世世代代。”

“黑蝴蝶同学，你补充得真好，母亲与小河，乳汁与泉水，是她和它们把千年母爱汇成记忆的故乡。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起立，下课。”

“老师再见！”

“妈妈再见！”

“哎哟，又把妈妈挂在嘴边啦。下课，该你听我的啦。老师，你陪我玩会儿吧。”

五

黑蝴蝶同学拍拍手，抖抖肩，一跺脚，变成一只漂亮的蝴蝶飞入菜花林中。红蜻蜓老师急得差点哭了唉，都是老师了，一点儿也不稳重。就算是想妈妈了，隔一会儿不见，至于要哭出来吗？看来，他也许有点娘，幸好没教我。

不过，说来也怪哈，他的眼泪居然打动了时光老人，时光老人笑呵呵地出现在他面前说：“好儿子，快去吧，陪你母亲玩一阵子。”

时光老人扯下一根长胡子，在田家山与花果山之间架起一道彩虹，他对着泉水的出口，吹了一口仙气。红蜻蜓老师立刻变成一只蜻蜓，快活地飞到蝴蝶的身边。看呀，他们母子多开心呀，菜花，梨花都为之动情。风真是讨厌，把花儿的眼泪吹到地上，一点儿也不顾及花花草草的面子。噢，不对，一只蝴蝶，一只蜻蜓，他们哪里是母子，我说，他们是玩伴还差不多。

怎么？蜜蜂也赶来，难道蜜蜂是蜻蜓的爸爸，他们一家三口要玩团圆的游戏吗？反正我不信。红蜻蜓老师的爸爸89岁了，他虽说走路非常艰难，可是他的胃口还挺好的呀。这不，就在上周，红蜻蜓老师还给他擦洗身子呢。再说，时光老人又没有答应要对他实施魔法。也许，它只是奏热闹的一只蜜蜂而已。

不管是怎样的组合方式，蝴蝶、蜜蜂，蜻蜓，他们正在彩虹里穿来穿去唉，他们是在玩捉迷藏吗？那么漂亮的彩虹，不懂得欣赏，不晓得拍照，也不知道要拍个小视频，发在朋友圈晒一晒。唉，真没情趣，真是把漂亮的彩虹给白白浪费了，多可惜呀。

可是，你又真懂他们吗? 蝴蝶向上翘时，蜜蜂在向下落唉，蜻蜓呢？停在空中，一动不动。难道蝴蝶和蜜蜂在秀恩爱吗？蜻蜓呢？一定是他俩的儿子，正拿着手机，记录他们的爱情。你就知道蜻蜓不发朋友圈吗?也许是人家低调，也许是时候未到，也许，也许，百度一下你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