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本意不在花开
文/陈言再叙
走过冬的沉寂,四季轮回,春在竹笋破土的瞬间,探头张望。储存一冬的绿意,随缕缕轻风,吹过田野,吹过山林,吹过每一个枝头吐新的生命,在生机盎然的日子,款款走来。于是,草尽情地绿,花蓄势盛开,各种期望和美好在枝头绽放,竞相写意这般如画的春天。
乡村三月,凝眸回望,你的视线如歌,于无声处,把大自然如诗唱响:
桃花红粉菜花黄,
满树梨花压海棠。
鸟语悠悠枝上叫,
湿泥助燕筑巢忙。
几丛新草难成画,
尽染层林挂壁墙。
三月抽鞭耕趁早,
数声阳雀唤牛郎。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年耕种一年忙。父辈的生命里,无暇春日艳阳,无暇遍地花开,只把春光禾锄入土,只把汗水浇成食粮。他们从不在意,花开何时,草绿何地,只把日出而作的春光,种成带月荷锄的记忆。父辈的眼睛里,没有桃红柳绿的痕迹,只把风调雨顺惦记成一整年的希望。儿时的我,与牛作伴,娘的话语常挂耳边,每日放下书本,都要告知自己:绿草不是画,割作牛食粮。满园春色梦,仙女绣衣裳。
我自小喜欢读诗,喜欢写一些类似顺口溜的句子。比如:今年三月乡下走,春光开遍家门口。儿时山水如梦在,不见当年大黑狗。如此简单的打油诗句,我随口念出,却挥之不去,故乡久违的春愁。
今年三月下旬,父亲将迎来八十九周岁生日。父亲如牛的一生,已经耕耘走过八十九个寒冬。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又将迎来大地阳升,春光明媚的日子。父亲的生命里,又有一季花开,又有一年收获。
大哥说,去年冬天里,有两周天气好冷,父亲终归是挺了过来。我为父亲欣喜的同时,想把今年的春光留在父亲暮年的记忆里。我扶着父亲来到菜园旁,要父亲细赏满地金黄的油菜花开。父亲着急地说:“不看了,不看了,种菜子哪比得上种粮,种玉米才会有希望。”我扶着父亲回屋。父亲再次说起,那些年与母亲如何种粮,种多少粮。他那张不善言语的老嘴,却在当时,一字一句地叨念出“春花烂漫日,田间到处忙”的句子。我惊讶了我对父亲的认知,也惊讶了父亲在我心里一字不识的记忆。
就在这时,老屋旁边的大树上,飞来几只山楂鸟。它们时不时地展开一双双长长的花白漂亮的羽翼,摇摆在金黄而闪亮的大树叶丛之间,传出一阵又一阵叽叽喳喳的鸟语,喋喋不休地讲起了今春的故事。
老家的竹林旁边,父亲当年种下的那棵香樟树,已是独木成林,勃勃生机,正在艳丽的阳光下,茂盛地展开新一轮的葱绿。那些一大片,一大片嫩绿的新叶呀,像是提醒旁边的花草和我,原来春的本意,真的不在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