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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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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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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黄泥桔子红

最是黄泥桔子红

文/陈言再叙

又是一年青草绿,人间四月已芳菲。故乡柑桔还挂树,犹忆当年桔子红。那年我上初一,腊月中旬,大黄泥姚家的桔树,缀满几笼深红的桔子。那些闪亮在墨绿叶丛中的橙红鲜色,引诱一个初中学生的眼睛。那一定很甜的邪念,冲破政治老师思想道德的缰绳。忍不住,终归忍不住,我在早上六点,偷摘了姚家的五个大红桔子。

那时,我潜伏到桔子树下,故意加重脚踏地面的声响,环顾四周,没人,也没狗,只有姚家牛圈的门缝里,透露出几缕灯光。我再用脚使劲踏地,仍然没有动静,我果断上树,摘走五个又红又大的桔子,藏进书包,仓惶离开。姚家后面是一段陡直的上坡小路,我一路小跑,累得大汗淋漓,第一次作贼,就饱尝了逃命一样的心有余悸。

我放学回家,又经过姚家后面的那段陡直的小路。快到桔子林时,我做贼心虚,想退回去,绕一条更远的路回家。我犹豫片刻,突然被姚家女主人叫住:“小伙子,你过来,我问你。”

“张老辈,有什么事,你说吧。”

“你是张国珍家的吗?”

“我是她的二儿子,张老辈。”

”你妈妈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一个做坏事的儿子呢?你不像是她家的。”

“我真是张国珍的二儿子,我没做坏事呀。”我故作镇定,不自觉地为自己辩解。

”小伙子,我到房子后面找你谈,是为了避开我那火爆脾气的糟老头,不让他知道你干的丑事。他要是知道了,打你一顿,你也是白捡得的……”

“张老辈,我错了,我偷摘了你家的五个桔子,书包里还剩一个,原本想留给弟弟,现在只能还给你了,对不起。”

“你知道认错就行了,其实早上,我去喂牛时,从门缝里看见你上树偷摘桔子。我不让你受惊吓摔坏身体,也不影响你上学,所以没有当场捉住你。还好,你自己承认了,看在你妈妈面子上,今天我放了你,你走吧,以后一定改哈。”

我的脸红了,没勇气再说一个字,灰溜溜的,逃离那双慈祥而善良的目光。我不敢再看那些鲜红而光亮的桔子,吃进肚中的红桔,像是冰刀一样,刺痛我的肠胃。我终于急走几步,把书包中的桔子果断拿出,扔的老远老远。

就这样,一个接受洗礼的灵魂,自觉诠释知耻而后勇的迸发。十多年后的一个晚上,我愉快地弘扬了为人师表的正气。

那天晚上,我与张老辈的大儿子一同经过姚家后面那条陡直的小路,他走在前,我随他身后三五米。他从裤兜里掏烟抽,一叠钞票无意间掉在路上。我啥也没想,第一时间大叫两声他的名字,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不耐烦地说:“吼球啥子?”

我用手电筒的聚光对准小路上的一叠百元钞票说:“你的钱掉了,摸烟的时候掉的。”

他往回走,捡回地上的钱,数一下,正好是他捡钱之前说的那个数,856元。他拿出一百元,对我说:“幸好是遇上你,陈老师,你是好心人,你收下吧,只是感谢一下。”

我说:“收回吧,姚哥,你妈妈才是真正的好心人,十多年前,她用善良帮助了我。”姚哥把钱收回,没走几步,他就回家了。

他并不知道,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心里明白,当年他母亲张老辈种下的善良,她的儿子顺理成章的得到收获。也许,一切皆是天意,虽说八百多元钱,超出我那年两个月的工资,但是,那样的本能,却让我很满意地收获了一份向善向美的快乐。

光阴的故事转眼间成了生活的历练,善良和初心又在本真的生命里兜转轮回。今年4月19日晚上七点,我开车从天平山返回老家看父亲。在路上看一个佝偻的老母亲被一女子扶着,艰难地缓缓移行。我本能地停车说:“老辈,我送你。哦,原来是张老辈当嘛!”

“你怎么这样好?”母女俩都认出了我,异口同声地说。

我说:“我妈走了,我爹还活着,大家都是老人。”

张老辈说:“你妈人真好,有一回,我找她借钱买猪,我一说她就答应了。”

我说:“大黄泥,小岩湾,两个生产队的人都好。虽说地界上是一条小路隔开,但是,乡里乡亲的,坎上坎下的,两个生产队的队员从未分开过。”

车开到张老辈家门口,要经过一段极少车辆行驶的狭窄泥土公路,有乱石,有干柴等杂物。我没来得及想汽车轮胎被刺的后果,就把她们送到家中。我掉转车头,张老辈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当年那个……”

我随即补充:“那个偷摘五个桔子的初一学生。”屋子里笑声满屋,我的脖子红了,脸也红了。像一只谷雨过后仍挂在树上的桔子,红成一道喜笑颜开的记忆。

那晚,我把新衣服交给父亲,便开车回城。谷雨过后的故乡,四山皆葱绿,微雨细蒙蒙,汽车的雨刮交替抹去新一轮的雨痕。此情此景,那份积压多年的贼心,在一曲父老乡亲的歌声中,在大黄泥张老辈一家的笑声里,有如雨刮抹平雨珠一样,终于不留痕迹。

车窗外,丝丝绵绵的细雨,流泻着温暖的味道,集成一首轻快的小诗:最是黄泥桔子红,当年丑事笑谈中,谷雨时节纷纷雨,两队乡情一队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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