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县城多年,对小城日渐喜欢。但我,好像从未分明,是喜欢小城,还是喜欢小城的小。
话说小城,得说春秋祠的雕龙画凤,得说上桥下桥与茶马古道,得说玉皇冠的丹岩赤壁,得说永宁河与竹筏纤夫。这江南小城,神似乌蒙山系的句点,集绵绵山岭之神韵,汇潺潺溪流之灵犀。这边陲小城,早得名永宁,安康一方百姓。这红色小城,红军小胜过境,留“营盘山桔红”美名。这四季分明的小城,酷似朴素的晴雨,阳光与笑容喜于色,甘露与温情乐于胸,从容卫家国,勤勉守峥嵘。
我对小城初始的认知,起于童年时代叮当无邪的梦想。小城有条挑水巷,几曾布满了语文老师留给山里孩子构筑理想的红砖高墙。自打我就读小城师范,就希望能入住小城。直到来小城初为人师,直到在小城办班买房,直到接父母到小城居住,我才发现,早些年的小城居客,已经迁搬到中城或大城。我等入住小城新区,大半是乡土居客。老人们谈论的话题,多有田地耕种,多是乡邻家长,常聊上山劳作,还聊玉米红薯。在小城新区,来自乡下的老人时常聚集小区外面的八字形长亭,分坐两边,不知谁先启问,然后相互接应,互有问答,便一致聊开了。由此聊过三五次,于是互有串门,相互为友,相互亲近,让小区更有归属感,让小区更具家园的味道。虽说小城新区不具大城市的所谓高大上,但小城新区的老人,互不陌生,更不冷漠。相反,他们早出晚归,一来二去,相互碰面时,话里话外之间,流露更多的,是山里泉水一般的亲切与平和。
我母亲健在的时候,结识了不少聊友,通常是二人起聊,三五不多,每每都能自得其乐。没人聊天的时候,母亲喜欢去菜市场走走。似乎只去闻一闻菜根附带的泥土气息,或者去看一看似曾相识的箩筐和扁担,或者只是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遇见一两个沾亲带故的乡亲乡邻。难怪小城的菜市场那么拥挤,许是诸如母亲一样的同类居多,她们只是看看不买罢了,她们已经习惯小城的小,不怕走失罢了。
如今,母亲走了,大姐也走了,我这个住在小城的乡村来客,居然也爱上买菜。我去菜市场,总是希望能见到像母亲或像大姐模样的乡邻,总是希望能感受她们纯朴和善良的初心,让我的良知如同路遇一份久违的亲近。总之,乡下进城卖菜的男女老少都让我喜欢,和他们说说乡音,谈谈乡情,聊聊乡下过往。每每这样的时候,我虽然身在小城,内心却能嗅到乡土气息的温馨与宁静。
我喜欢这样的小城,喜欢在周末时分,穿过湿地公园,穿过鱼凫公园,走进绿水青山,与飞鸟草虫做伴,与林间古木依偎,仰望蓝天白云,共享时光之静默。或是行走小城东郊的小溪边,静听流水孱孱,闲赏庭院花开。或是伫立月亮湖岸,细闻声声竹笛。若是碰上三五个电吹管手齐聚月亮湖中心小亭,齐奏几首老歌。你会忽略湖面碧水云天之类的流动风景,你会微闭双眼,去聆听这座别样的小城,幻想耳际之外,别有一番音韵,盈盈飘忽其中。
或许,我喜欢小城的小,是因为它不拒乡音,不挤乡情,不排斥方言土语,让我的农民父母,有过幸福舒适的晚年。我还喜欢小城的小,是因为它能让我:日日见青山,闲暇入山林。身处凡尘外,草木亦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