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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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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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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处一清泉

数百年前,龙凤镇青山岩的大山上,有一古庙。两侧山涧,泉眼众多,泉水冬暖夏凉。因地处江南,受季风影响,青山岩岩上一带,常年云雾缭绕,远眺银白如练,时若白龙,时若青龙,出没于苍翠的山林之间。

当夏日傍晚,火烧云点亮群山,靠叙永县城方向,青山岩峰顶犹如祥云系扣,停滞山巅。连绵的山岭像被霞光着了火,融入天际,形如天鸟下凡,金凤展翅,伴随茫茫雾龙,款款齐飞。这情景,可谓龙凤呈祥,定格川南福地的最美玄幻。

我崇尚自然,相信山水皆有灵气,害怕一群人的狂欢得罪山水之灵,无法触及山水之美艳。所以在龙凤采风活动当日,我与文友不辞而别,选择在另一个周六,一人驱车前往青山岩。

初见青山岩,形如巨幅壁画,衔接在蓝天白云之间。红褐色的山岩,从初夏葱绿的叶丛中反衬着阳光的金黄,像初夏的青春少女不经意间裸露出来的肌肤,红粉而圆润,又像是美女脸上的一颗朱砂痣,易生联想。风携竹影,车如游蛇,灵动山水间。水声一会儿轻柔,一会儿激越,像程晓竹唱《你是我的格桑花》的嗓音,柔美到极致,转过山头,感觉又像骤雨打芭蕉,掩面袭来大珠小珠皆落玉盘的阵阵狂噪。

我停车徒步,誓与青山岩景区的水流岩瀑布深层对接。曲径通幽,峰回路转,我几经绕道终得进山,眼前突现一帘飞瀑,银白如雪,从天而降,急匆匆地坠落下来,一改水温柔的秉性,狂野地溅向岸边,溅向草丛,溅向你的裙摆,溅向某个游人的发端,人们都会欣然接纳。那些透明的水与空气撞击,发散出许多小水粒,在轰鸣的水声中聚成团团雾气,遮挡你的视线,麻痹你的神经,使人不由自主,全由着它们依附近旁,像是由着生命里,冥冥之中总会出现的白月光一样的女人,让你抖动心骨,神游天际,飘飘若仙……

“似水柔情从天降,纷纷扬扬乳白状。流水高山弹一曲,如歌叩响起风浪。”这般诗句,脱口而出,真就是“山水如诗景如画,小溪沐过更风景”。两百多米的峭壁之上,一出白花花的流水,如一段不带词的山歌,从天际的一端流淌而来,狂热地嬉闹着。金色的阳光,从嫩绿的竹叶尖上滑落到溪流的清波里,水花时不时地吐出许多银白发亮的气泡,像在绿色的叶海讲述一段小溪流的青歌,欢快着它们的流年。

山因水而显灵,水因山而秀美。我继续跋山涉水,来到青山岩水库近旁的小山上。看群山比邻,看峰岭延伸,忽见两条山脉如莲交汇的地方,有一户人家。房屋依山靠岭顺势而建,左环右抱的,特别顺合自然。感觉那房舍有一种奇怪的张力,吸引我想走进去坐坐,想和主人打个招呼。

不知是哗哗的泉水声,还是老人的话语声,打破了山林的空寂。我循声上前,几股山泉从暗红的岩石壁缝里挤压而出,自汇成井,井边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身旁已经舀好一挑水,水桶不太大,连桶带水也就六七十斤。他蹲坐泉边,捧一捧水,似看非看,自个儿自地说起话来。

“水啊,你听我说说话,你不想说话,唱歌让我听也行。唉,我的水啊,四十年了,你一直陪着我,儿女们都成家立业了。你晓得不?大儿子当了小老板,二女儿当了老师,三女儿考上了公务员,他们三家都在市里买房了,可出息了。他们想出多种办法接我下山,可我舍不得。我的水啊,你听吗?你要是活着,你讲起话来,比鸟儿唱歌还要好听哟……”

我尽量不让他发现我到来,他讲起话来,总是乐呵呵的,不像是追忆他死去的老婆,倒像是和水愉快地聊天……

他还是发现了我,邀请我到他家做客。他的家,有花有竹,有菜园,有瓜田,有果木。屋里干净整齐,门窗简洁明亮。我和他一起到屋后摘枇杷,他手脚麻利,一点也不像八十多岁的留守老人。他说:他过生日,或是过年,至少有一个子女来陪他。他们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自他们母亲去世那年起,子女每次回家,都要先挑三挑水回来。”他又说:“你看,这是去年村上安装的自来水,可是我就闲不住,我还挑。按理家里不缺水了,可是,子女们回来,他们照旧接着挑。是吧,我们农村人,有的就是力气。不管他们现在日子过得多好,也不能丢下勤劳二字,不能丢下吃苦二字,对吧。”

他说这话时,旁边有我。但是,他的表情还是那么轻松,完全与他和泉水说话时的表情一个样。夕阳穿过斑驳的竹影,映照在井边溢出的细流上,哗啦哗啦地唱起大山的歌,一骨碌汇入水库。青山岩的身影在微风中随着波光晃动,天空没有出现火烧云,关于龙与凤的传奇仍旧玄幻在我的视线之外。如果天际有尽头,那将不再是龙和凤绚丽的幻影,我更希望是,大山深处的一泓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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