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河 春

石子河的春天是在一只蚂蚁划着一节枯草叶犁开河面开始的。蚂蚁开始了它不平凡之旅。也许这样的旅行，这一生它只有一次。或许下一秒，它就会被卷入漩涡，然后埋葬在鱼腹里。春天的故事由此多出了一笔悲壮。

河水涨了，是持续淅淅沥沥的小雨汇聚起来的。渐渐地，上涨的河水将河滩上浑圆洁白的河卵石淹没。熬过了冬天从石缝里长出来的小草，等待着拥抱春天，却和小灌木慢慢地没入水中。一只寄宿在石头下面的小蜘蛛，迅速地攀上附近高高的一株小草。可是，河水上涨迅速。眼看着小草很快就要被河水淹没，小蜘蛛慌忙跃下小草，在水面上以凌波微步一般快速地朝不远处的一棵小灌木奔去。上得树去后，它就直奔小灌木的树冠去。此时，它的周遭已是一片汪洋。然而，河水还是不停地上涨。很快，河水又要没过小灌木了。小蜘蛛无路可逃，只能无奈地望“洋”兴叹，感叹春天来得太快了。而后，有人看见它漂浮在水面上，跟随透着春天气息的河水向下游漂泊……

而此时，雨滴还在河面上点圆。一个圆圈一个圆圈，密密麻麻交集着，构成一个一个同心圆。河面上一个女孩打着彩色的圆伞，迈动两节雪白的腿肚儿淌过河水。于是，春天就从河的这边渡到河的那边。河面上的水汽因此浸润了春意。它按捺不住内心的涌动，像个迷情的少妇一般披上雪白的薄纱跟着路过的风跑了。过了河的姑娘，她的心思也早已脱壳随风而去。春色写在她喜悦的笑脸上，如同岸上初开的桃花盎然夺目。上岸后，她回目一瞥，在河中激起了惊涛。于是，万物惊蛰，苏醒，欣欣向荣。一幅生机盎然的图景跃然于河的两岸。

杜鹃在河的上空吹响了号子。沉睡的河床于是被一株水仙揭开了眼皮。豁然间，万象勃然，万木竟春。翠鸟闻讯蹿出洞穴，在河面上轻快地跳起贴面舞。它时而低空飞掠，舔舐水面；时而腾空而去，嘀哩嘀哩地欢呼。

趁着翠鸟溜神，鱼儿跃出河面的圆圈迎接上天赐予的春露；然后，它们把含在嘴里的春天揉进河水里。雨点由此大而沉，也更密集了；隽刻的圆圈也更大更深厚了。河面上，同心圆扎堆交集，相互叠加，一环扣一环。河水由此开始膨胀，鼓荡着迅速地往岸坡上攀爬，拍打着两岸。激荡的河水继而甩掉封禁的外衣，赤裸着刚劲的身躯奔腾起来，犹如荒野上万马齐奔，向着夏的方向奔流去。春天由此从一道河湾迅速地拐到另一道河湾。很快，沿途的河岸就粉嫩了，鲜红了，香郁了。河岸的旷野一夜之间花团拥簇，蜂拥而来，彩蝶蹁跹。

石子河的春天于是就正式开演了。没有擘画，没有剧本；然而各个道具恰似有备而来，故事出奇，情节丰满，进程有序，热烈奔放。而渡河的女孩出乎意料，她未曾远去。在岸上，她随风舞动彩色的圆伞，像极了一只彩蝶。

2023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