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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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诗来表达自己的爱情故事，我看白居易是天下第一人。白居易的很多首诗，都在表达他对初恋情人的一往情深。白居易和他初恋情人之间，到底有哪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呢？究竞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会让白居易写下无数感人肺腑的爱情诗歌，终其一生对她念念不忘呢？
我们从白居易的《感情》这首诗，来探索白居易的初恋经历。″中庭晒服玩，忽见故乡履。昔赠我者谁？东邻婵娟子。因思赠时语，特用结终始。永愿如履綦，双行复双止。自我谪江郡，漂荡三千里。为感长情人，提携同到此。今朝一惆怅，反覆看未已。人只履犹双，何曾得相似。可嗟复可惜，锦表绣为里。况经梅雨来，色黯花草死。″这首诗的主题，就是这句″忽见故乡履″。这双鞋是他的初恋情人，给他的定情物。″为感长情人，提携同到此″他一直带在身边，不能不让他见物思人。
唐宪宗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夏季的一天，江州(今江西九江)司马白居易，正在院子里翻晒着一些旧衣服、书籍，他的眼晴赫然发现了一样东西，让他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这是一双很精致的旧鞋子，这双鞋使他內心的感情翻江倒海、波涛汹湧，久久不能平息。送这双鞋子给白居易的人是谁呢？原来是白居易故乡的邻居，是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少女。这位美少女是谁呢？她就是白居易一生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芳名叫湘灵。
白居易的郡望山西太原，祖籍是同州的韩城，后来移居下邽。白居易是出生在河南的新郑，因为父亲白季庚官职调动的原因，白居易家也屡有迁移。在白居易20岁的时候，父亲再一次调动，白居易又回到符离他们家的居所，在这里度过了大约三年的时光。贞元九年，白居易离开符离，来到父亲在襄州别驾的任所。第二年，父亲去世，白居易又回到符离守孝三年。也就是说从20步到27岁，这七年的时间，绝大多数的光阴，白居易都是在符离度过的，这是他最好的青春年华。而湘灵姑娘很有可能是他在符离居住时候的邻居。
白居易和湘灵发生恋情时，白居易是20岁，湘灵是15岁。这时候的白居易虽尚未中进士，但已经是才情并茂的大才子、大诗人，而湘灵在白居易的眼里″娉婷十五胜天仙″(《邻女》句)貌似天仙，非常地清秀美丽。湘灵又特别爱唱歌，歌唱得特别好，经常哼唱起当地的民谣小调，声音像天籁一般动听。这位官宦世家、才名卓著的白居易，很快就拔动了这位″东邻婵娟子″湘灵少女的心弦。
白居易在符离居住的七年之间，除了闭门苦读之外，大多数时光都是在美丽的湘灵姑娘的陪伴之下度过的。这应该是他在青年时代最温柔也最无忧无虑的一段光阴。贞元十五年，白居易赶赴宣州应乡试，取得了″乡贡″的资格，然后被举荐到长安，去参加第二年的进士考试。贞元十六年白居易以第四名一举及第。29岁的他在这一榜进士当中，是年纪最年轻的，所谓″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白居易诗)。
可是，即便是在应试期间，白居易也没有一刻放下过，他对于湘灵的深刻的思念。就在他一举及第的贞元十六年，白居易曾写下过一首，情真意切的《寄湘灵》诗，″泪眼凌寒冻不流，每经高处即回头。遥知别后西楼上，应凭栏干独自愁。″前两句白居易写的是自己，每当黑夜到来，独自一个人思念起湘灵的时候，他的泪水禁不住潜然而下，在严寒的空气当中，可能瞬时就会冻结为冰。而在奔波的旅途当中，每经地势高一点的地方，他都会忍不住要登高回头远望，远望在千里之外苦苦等他的湘灵姑娘。诗的后两句写的是白居易想像中的留守符离的湘灵，自从和我分别之后，你每夜都会独自倚在西楼的栏杆上，思念着远方的恋人，任凭思念的愁绪将你紧紧地包着。
白居易即便是高中进士，但他也没忘记他和湘灵之间的承诺。就在这一年的秋天，白居易快马加鞭地赶回了符离。当湘灵看到她心爱的恋人，站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意识到这位男子和两年前的身份已经是天壤之别，他是新科进士天之骄子，他怎么可能永远守在符离这样一个小地方呢？白居易当然读懂湘灵眼神当中，交织着深爱和犹豫的意味。这一次回符离，白居易居然在符离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可是湘灵已经到了二十四五岁的年龄，依然还待字闺中。可以想像还没出嫁的湘灵，在她的老家的乡里乡亲，在她的背后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甚至是说三道四，可能都是难免的。
在唐代，士庶不通婚是铁则。可是为了湘灵，为了这段十年的爰情长跑，白居易偏偏想耍挑战一下这一个世俗的观念。他在《长相思》诗里，这样回忆他和湘灵之间的山盟海誓，″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他和湘灵的心愿是什么呢？他们想做远方兽，每走一步都是比肩而行，他们想做深山木，每一枝都是连理而生。
白居易为了爱情，为了和湘灵结婚，他到洛阳向他母亲提出了，要娶湘灵为妻的请求。可是他母亲陈氏夫人却是一个门第观念根深蒂固的人，无论白居易怎么样地再三恳求，都被陈夫人严词拒绝。就在第二年的春天，白居易以书判拔萃科登第，被授予了秘书省校书郎的官职，这也是白居易正式踏入仕途的一个标志，这也意味着将来定居长安的必然选择。他到长安就职以后，仍然在牵挂着千里之外的湘灵。所以就在这一年的冬天，请了一个长假回到符离。
在贞元二十年，白居易没有办法再拖延下去了，因他要举家搬离符离。在临别之际，他写下了一首哀婉缠绵的《潜别离》诗，这首诗再现了他和湘灵分别时肝肠寸断的那一刻，″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舂断连理枝。河水虽浊有清白，乌头虽黑有白时。唯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他们这一次"潜别离″，只能是瞒人耳目的悄悄分手。他们多想要抱头痛哭，却只能是“执手相看泪遮眼″；他们多想去互诉衷肠，却只能是″相对无语竟凝噎″。
就在这一年的冬至，白居易他出差经过河北邯郸的时候，还写下了一首凄恻缠绵的《冬至夜怀湘灵》诗，″艳至无由见，寒食不可亲。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这时候和湘灵分别其实还不到一年，但白居易深深地知道，他和湘灵从此以后，几乎没有再见的可能。湘灵清丽秀美而略带忧伤的容貌，从此，只能被他珍藏在记忆的最深处了。在这寒冷的漫漫冬夜，他和湘灵相隔千里，再也不能拥抱在一起，彼此温暖着对方。
白居易与湘灵一别之后，一直到元和三年，公元808年，37岁的白居易，才在朋友的撮合和家人的逼促下和杨氏成婚。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这是白居易被贬江州司马的第三年，在他携带的行李中，居然还静静地安放着，当年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她亲手缝制的一双鞋子。当他再一次捧着这双鞋子的时候，他好像又看到了15岁初见时候的湘灵，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晴里面，满是对青年大诗人的崇拜之情。他仿佛又看到了23岁时候的湘灵，大眼晴里面满是对恋人无限的爱慕。他仿佛也看到了他们潜别离时候的湘灵，依然明亮的大眼晴里面，满含着的是泪水和忧伤。又仿佛听到湘灵对他说，我对你的感情，就像这双鞋子一样，一定要双行双止，永不分离。
记述白居易与湘灵的爱情故事，是在听完杨雨教授的讲述之后。每当记起湘灵的时候，杨雨的面影就会浮现在眼前，故事中的湘灵和杨雨之间，便有交叉错觉之感。大概我把杨雨与湘灵看作同一个人了，这就是爱情故事的移情作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