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长与唐伯虎,不仅同是明代的“诗、书、画三绝”的通才大家,在知名度上也是不分轩轾的。尤其在身世履历上,又是如此的相似,这就令人感到无奇不成书了。
有“东方的梵高”之称的徐渭,他在出色的诗、书、画上的成就,是使后世的画家对他有疯狂的崇拜。徐渭,字文长,号青藤。清代画家郑板桥称自己是“青藤门下牛马走”,而齐白石也恨不得早生三百年为他磨墨理纸,赋诗曰:“我欲九泉为走狗”。可见徐文长不是一般的画家,所以有人就说,梵高是“西方的徐渭”也许更为贴切。
徐文长,除了出色的诗、书、画的成就,还是一位出色的戏剧家,他著名的剧作《四声猿》就是明代剧坛的经典之作。《四声猿》是徐渭创作的四部杂剧的合称,包括《狂鼓史渔阳三弄》、《玉禅师翠乡一梦》、《雌木兰替父从军》和《女状元辞凰得凤》等四部,对中国的戏剧影响深远,直接影响了后世戏剧的创作。而他又是一位熟读兵法的兵法家,这和他做为著名的画家的身份是多么地不相称,可是他的确是一位毫不含糊的军事顾问。
我们翻开徐文长的生命履历来看,简直要倒吸一口冷气。他一生坎坷、双亲早亡、三次结婚、四次帮闲、五车学富、六亲解散、七年冤狱、八次不第、九番自杀,可以说受尽了人生的磨难。
徐渭从小命运不济,他虽然生在大户人家,可是父母早逝,所以受尽白眼。他虽然才华横溢,但在科举上又非常地不顺遂,考了好几次,连个举人都没有考中。这一点和唐伯虎牵连“考场舜弊案”后,被取消科考资格的科举失利很相像。这也是他们二人被逼迫走入广阔的艺术世界的原因所在,也因为生活的艰难在逼迫着他们延展心灵的世界,同时也催促着他们在艺术上的涅槃。
嘉靖年间,倭寇进犯东南沿海,徐文长因为熟读兵法,受到了闽浙总督胡宗宪的赏识。他向来都是冷眼视权贵的,若不是因为倭寇的进犯,他也不会答应成为胡宗宪的幕僚。那段日子,徐文长时常头戴着破烂的头巾,身穿泛白的布衣,放浪形骸、饮酒吟诗,完全无视军中的虚礼。但他又经常能够提出一些妙策,来帮助大军克敌制胜。这一点和唐伯虎的放浪形骸、饮酒吟诗的形象非常相似。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闽浙总督胡宗宪因事被弹劾治罪,徐文长为了不被连累,所以就选择了装疯卖傻的这样一个方式来进行自我保护。这一点和唐伯虎因宁王要造反的时候,选择了装疯卖傻骗过宁王,保全了一条性命,又是多么地相似。.
徐文长的装疯卖傻却因在特务的不断恐吓下,后来真的精神失常起来。一个疯子常常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在半疯的状态下,他错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等待他的就是七年的牢狱之灾。
在牢狱中七年之后,刑满释放,徐文长画了一幅非常有名的画作。这幅画叫《墨葡萄图》,现在收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画上题了一首诗,很能说明徐文长在晚年的境况,因为这幅画是在他晚年创作的。诗曰:“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
狱中七年刑满释放后,徐文长已是一位衰朽的老人了,所以他才自己说是“半生落魄已成翁”。这时候,他用“独立书斋啸晚风”来形容一介书生落魄的境况。本来他是“青藤画派”的创始者,如今却沦落到“笔底明珠无处卖”,没有人要买他的画,只好“闲抛闲掷野藤中。”这意喻双关,一个青藤画派的画作,却被不懂画的人,随意抛掷在野藤当中。道出了人到倒楣的时候,连自己画的画也连带地倒楣了。
人生就像打开一盒糖一样,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徐文长不凑巧打开的是一颗又一颗泣血的、带着丝丝苦涩的糖。但是他却把这苦涩化为了艺术上的甘甜,反哺了后世一大批文人画家郑板挢、齐白石等人。
《墨葡萄图》画是最能代表徐文长造诣的一幅作品。他画的是写意的、直抒胸臆的、不计工拙的,更不用细笔反复勾描的画法。在他笔下的葡萄多为点染而成,达到了一种神似而非形似的境界。画面中葡萄藤蔓远近交错、随风起舞。藤蔓掩映下的葡萄,好像是一粒粒的明珠。虽然是由泼墨笔法点染出来的,但是却因为是淡墨和浓墨的交错使用,而显得异常的灵动。
整体来看,这幅画有一种虚实相交的漂渺感,它正像是徐文长那迷茫的人生和飘忽的命运。而题《墨葡萄图》诗,写在整幅画的上侧,我们可以看到写的字真正的字如其人,苍劲中见柔媚,寓劲挺于奔放。而字体又是肆意倾斜,似乎表达了他一生怀才不遇的不平之气。
徐文长的晚年和西洋大画家梵高很相似,他们不仅在晚期画作上,表现出精神失常的画风,更在忧郁病患者的共同点上,经常自残的特殊经历,否则人们怎会称他是“东方的梵高”。
徐文长的一生是坎坷不平的。同样地,唐伯虎的一生也是大起大落的。但是他们都能把人生的悲惨遭遇化作艺术世界的出类拔萃。所以说,人生不幸艺术幸,如同说“国家不幸诗家幸”一样,他们在坎坷的路上不断跋涉,终成一代绘画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