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又重阳

   在重阳节里，人们登高远眺，辞青赏菊，脱离了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满是舒适惬意。重阳节又称老年节，把重阳和老人联系在一起，除了一些虚无的祝福，似乎就沉重了许多。

   得知娘娘得了胰腺癌，我们决定利用十一假期，赶紧回一趟老家，把娘娘和在世的一些长辈看望一下。

   我是二十岁左右出来的，离开老家已经三十多年了。儿子出生后，父母也出来帮忙带小孩，没有了太多的牵挂，就很少回去，老家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老家有个讲究，看病人要上午去，图个吉利。我们一大早就出发，在车上统筹了一下，先去邻村看姨，再到我们村子看娘娘和其他人。

   姨是今年五月份查出有骨癌，也有肺癌。不知道是哪个转移到了哪个。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农村人，有些不舒服是不会去医院的，除非万不得已。感觉到不舒服，要不不吃药，要不就胡乱吃一点。一些大病一旦发现，就到了晚期。姨因为不吃肉食，平日里就非常清瘦，这一病，再加上剧烈的疼痛，食欲不佳，整个身体就非常的消薄。医院有做手术的建议。姨坚决不做，一个是怕下不了手术台，另外一个，从癌症的众多患者来看，做了手术又能多活几天？她没有说出的还有一个原因，可能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怕花钱！所以她就带了止疼药，回了老家。

   今年气候异常，原本这个时候早就一片萧瑟了，可一路上，却是满目清秀。

   到了姨家，姨听说我们来了，就赶紧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她是一个特别要强的人，在我们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过痛苦。我们拦不住，只能陪她在后院晒晒太阳。

   姨比以前更瘦了，但精神状态尚好。可能是因为到家了，到自己的地盘上了，心情舒畅了好多，胃口也能好些。安排着表弟、表妹给我们拿水果、剥柿子。我们说了许多宽慰她的话，但看得出来，她没有焦虑，早早就能够泰然处之了。我们又叮咛表弟表妹一定要让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比如鸡蛋羹、鲜奶、豆浆等等。

   到了娘娘家，却只有大大一个人在。他见我们来，便手忙脚乱的烧水，要给我们倒茶。我发现他的手在哆嗦，眼里已噙满了泪水。在烧水的间隙里，大大告诉我们，娘娘由堂弟、堂妹陪着去西安看病了。他一直埋怨自己大意，说两三年里，娘娘总说自己背疼，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开农用三轮车的时候，没注意，磕到了娘娘的脊背引起的。近来一直在采摘老槐树的花和籽，娘娘实在感觉疼的不行，才去检查的，结果竟得了这病！

   我们能做的除了安慰也就是安慰，安慰他想开点，事已至此，只能把自己照顾好。七十七岁的大大，由于小时候干活过猛，长到一米四、五就不再长了，劳碌了一辈子，却也耳聪目明，反应很快，再加上遗传性的黑头发多白头发少，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好多。也可能是娘娘照顾得好的原因吧。我们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就劝他以后少干点活，他喃喃地说着“不干了、不干了”。但我知道，农村的老头老太太们，不干的时候，就是实在干不动的时候。

   从大大家出来，去看了我们一个家族的奶奶。奶奶今年已经九十五了，应该是我们村子年龄最大的老人。她听说我们来了，便双手拄着一个板凳从房间里出来了。往前挪一下板凳，走一步，后脚跟上了，再挪再走，一步一动式的。这个凳子是一个圆面的四条腿的铁凳子，因为高度不够，堂叔在四条腿下面又补了四根木棍。老人耳稍背，眼睛虽然浑浊但视力还好，记忆力也很强，多年不见，还能叫出我们的名字。老人脸上还有尚未完全好的伤疤，应该是磕碰的。几年前回来的时候，因为儿媳妇和孙子出去做生意了，老人还在给堂叔做饭，现在走路已经很困难了，只能倒过来，堂叔给她做饭。老人牙龈萎缩了，尚在的几颗牙显得很长，头发稀疏，脸色蜡黄，已没了血色。

   最后打算去另一个堂叔和堂婶家。在路上，我们遇见了我家斜对门的邻居老俩口，他们也都八十多了，女的柱着拐杖，男的口眼有些歪斜，应该是脑梗的后遗症。母亲急走两步，同同样激动的女邻居四手相握，竟也泪水盈眶。是呀，老天正在慢慢地收回他所赋予的能力，没有我们协助，他们是很难见一面的。

   到了这个堂叔家，倒令人眼前一亮，原先的三间茅草房已改成宽敞明亮的平房。院墙上安装着太阳能照明灯具，院墙下一圈各色花卉竞相盛开，居然像春天一样。走进屋内，正中间是餐厅和客厅，右边从外向里依次是厨房、厕所、卧室，左侧是三个卧室。客厅顶部是用活动玻璃做成的，整个房间光线充足，农村的宅基地本来就宽裕，充分利用后，各个区域的空间都显得很大，跟城里相比，大的有点奢侈！再加上入时的设施设备，让人倍感舒适。

   堂叔说这房子是儿子设计的，花了三十多万建成的。村里有几户人家，也想着让我这位堂弟给设计设计，言语中露出许多自豪。

   其实，前些年，堂叔在村子里就是一个奇葩的存在，他不信邪，收种庄稼是以自己的感觉行事，不会遵照农时，所以大家忙，他闲；大家闲，他忙。日子一直过的不好。前些年一直遭人白眼，现在政策好，加上儿子有出息，也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说到我这个堂弟，自然的就问到了他的婚姻，因为前几年回来的时候，他还是单身。四十多岁了，在农村弄不好就要打一辈子光棍。堂叔说春节的时候儿子带回来一个姑娘，可又嫌人家个子矮，黄了。现在到南方某城市打工去了，工资一万五左右，由他去吧。也许是因为他感觉儿子工资比较高，找个对象很容易；要不就是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好多年了，他也说不动人家，已经麻痹了。我真的佩服这个七十三岁老头的心之大。

   我们是当天返回的西安，第二天一上午就去医院看的娘娘。见到娘娘后，发现精神状态还行，没有唉声叹气和愁眉苦脸，说是想开了，治，也好不到哪去，等收假了就办理出院，回家静养。

   今天是九九重阳节，在民俗观念里，“九”在数字中是最大数，有长久长寿的含意，寄托着人们对老人健康长寿的祝福。在今天，在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为自己的老人和天下的老人祝福！

   命运多舛，人生苦短！好在，我从病了的老人的脸上，看到的最多的是从容；在有困难的老人的脸上，看到的更多的是淡定。跟他们相比，自己还不是那么成熟。更可喜的是，从他们子女的身上，看到的更多的是孝敬。

   在网络上看到了几句话，感到说的很好，用来开导和安慰自己，不用为老年节的到来和对一些事情的束手无策而感到沉重：生活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常想一二，不思八九，方能解脱寸心，守得云开月明。该来的都会来，该走的也会走，别抗拒，也别挽留。凡事看开一点，遇事看淡一点，用心尽力，聚散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