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赶话

   人们的想法很怪，其实就像风一样，一会儿从东边吹过来，一会从西边吹过去。目前流行的是清淡，吃要清淡，喝要清淡，说是清淡了，可以长命。唐朝的时候以胖为美，现在的人以瘦为美，不知道若干年后，人们会不会认为，清淡并不会长命，浓郁浓烈才能长命。也未可知。

   今天是入冬后的第一个雨后的阴天，注定是一个清淡的上午。

   老任没有来，他受不了这个清淡，在这阴冷而人迹罕至的冬天里，老任是呆不住的，他喜欢热闹，热闹的地方人多，人多了，他才有生意。代替他的是陈大师。陈大师不怕清淡。寺院的另一个口是热闹一些的，但是那边也有几个大师。陈大师选择坐在我的店外面，也算是独辟蹊径了。他是过来人，知道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

  上午开门不久，我在店内摆弄着一些商品，也不是特别着急需要做的事情。陈大师在门外面给我打招呼。出于礼貌，我放下手中的商品，和他在店外谈一些清淡的话题。我们谈到了各自的生意，谈到了当前的各个行业的生意。我们共同的想法是，目前要低调，不要张扬，不适合开店（我是看的，不知道他是不是算的）。尤其是不能开过于高档的酒店、饭店、奢侈品店。因为现在的人好多手里都没钱。（其实是我手里没几个钱，没有开大店的能力。差的太远，够不着，也就没有那个欲望。对于陈大师有没有这个能力，我就不知道了。说这话有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晚上七点多，应该是饭店正热闹的时候，现在都清淡了许多，有的店虽然灯火通明，但就餐的就是那么一两桌。出租车行业也是整天拉不到人。商店也是，网购对实体店冲击很大，小区里的好多商店都变成了收发室。各行各业的从业者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上帝”去了哪里？

   在我的下意识里，我认为在经济不好的时候，在遇到困难和麻烦的时候，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人们更能想到陈大师他们，这也是他们最好的时候。陈大师却说，一样，大家不好，他们也不好。本来想算一下的，结果口袋不富裕，能不算就不算了。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因为我也不会实实在在的告诉他，我一天能挣多少钱。况且，有一个陌生的人到我这里来买烟，问我的美猴卖多少钱？我说八块，他问我是不是假的，因为别人都卖八块五或九块。其实有时候想一想，不要太认真，说实话和说假话，其实效果是一样的，都没人相信。

   我们的谈论还漂洋过海到了美国，说到美国降息能够增加世界美元的流动性，促进世界经济的发展。有一句话叫大河有水小河满，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然而说到了特朗普在明年元月份就要宣誓就职美国总统，就给刚才的想法泼了盆凉水。特朗普早就说过，他一上台，要对来自中国的商品加征更高的关税。

我们都不是专业人士，更不懂三驾马车，也不懂国际形势，只是人云亦云的说着我们各自听到的别人的一些话。有时候我们会荒唐的认为，我们说出去的话就是自己的话。就像保安老杨一样，说要把自己照顾好，不然挣钱再多也没用，两眼一闭，啥都是别人的，包括老婆，孩子，房子，车子。但我听他的同事说，他一天里就吃中午一顿饭，那他是怎么把自己照顾好的呢？我是不大清楚。但我知道，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听别人说的，因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着急，一般都会抢着说，一着急还有点磕巴，中间还要咽几口唾沫。并且都是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的，哪怕受众是像我这样的地地道道的老乡。还有，他根本没有车子。

   有客人买东西，我就回了店里，恰好给了我一个走脱的机会。因为总说着别人的话，没有多大意义。

   客人是陌生的客人，买了一些东西，走了。我盯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突然发起癫来，想着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去寺庙，找大师们，还是路过？我知道我肯定是想不明白的，因为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我怎么就离开了100多公里的老家，来到了这里，以我笨拙的身手、头脑还有口舌，居然就开了店。以前我卖过菜，卖过衣服，给人刷过墙……一步一步就走到了这里，就像香港的赛狗一样，面前总有一只引诱着的兔子。人的一生，计划不如变化，到了那个山头唱那只歌子。其实可以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解释，更像是话赶话一样。有逻辑可循也没有绝对的逻辑，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到实在无法腾挪时，这一辈子也就结束了。

   听着陈大师在外面给某人讲着某某年会怎么样，某某年会怎么样，我知道陈大师也来了生意。陈大师是有水平的，他曾经让我看过他的微信，有一个人时不时的向他请教一些事情，当然也会时不时的向他转款。陈大师对自己也是很自信的，在他给别人指点迷津时，从不介意让第三者听到。在听的过程中，第三者也有可能成为他的潜在客户。有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一块粘鼠板上会同时粘住两个老鼠一样。我没有不尊敬陈大师的意思。我说过了，这是个不恰当的比喻。

   其实，我不光没有不尊敬陈大师，而且还有成为陈大师的想法。你想，陈大师一天只要接上一单生意，可能都比我守一天店挣的多。况且，陈大师是绝对的轻资产，一个小拉车、一个折叠桌，三把折叠椅，三枚同钱，一盒卦签，一个印有八卦图案的桌布，一个印有“算卦”的泡沫板，一切齐活。哪一天生意真做不下去了，你说不定在路边就能看到我还有我的这些家什。到时候，你别意外。没有什么不可能。一定是那只兔子也恰好跑到了这里。那时候，请你一定要棒个场。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