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离家后的三个月后,再次接触北国的冷气,从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的跪地折服。我承认,冷。但这单单一个冷字又绝不仅仅停留在斗立起的寒毛和喋喋不休的牙齿上。仿若水晶一般,是通头彻尾的寒。那种肃冷到剔透的空洞带给人无边无际的恐惧。
小镇还是落满了雪的小镇,白雪依旧如约地为他披上银装。小屋如旧坐落在那里,焦急地数着归期。
岁月催人老,一刀接一刀。砍在冰上,留下出深深的槽印;片在树上,创出难以抹去的伤痕;挥向心上,一击必碎。
我又哪里知道这苦寒,大概是欢乐麻痹了大脑,赤着身子便踏上了火车,光着脚丫寻找梦里的糖果。踏着琼瑶碧落,吱呀呀的响。
轱辘一圈圈地转着,人就一天天地长大。几天了,未见到浪漫的飘雪,但院子、房子、行人的肩膀上都厚厚地积着雪,白的发亮,闪的发慌。
小的时候,和玩伴戴上帽子便冲到外面,雪地里打滚,摔跤,田野里探险,舞蹈,丝毫没有畏惧的感觉,多的是自在与兴奋。现在也是小的时候,只不过年龄增长反而更加脆弱了。就像夜里冻得结结实实的枯草,风一吹便一头扎进雪里,再一碰就“哗”的一声碎了。
“今年好年头呀!”,一排排迎亲的婚车驶过,敲着锣打着鼓地叫着。年轻真好呀,在冬天里还激情四射。房子里的老人,像是戴着枷锁,望着窗外,想着自己年华正茂的辉煌时刻。
雪落在了东北的土地上,浸润这千年来的土壤,要不是汗水都撒在了这片热土上,要不是果实都尽数给了儿孙们,他们不至于那么臃肿,步履蹒跚。也正是在狭窄到只允许一人通行的石板路上,余晖下的背影略显出微胖,一步一喘不似当年的从容。每每看到这里,便想到朱自清那篇《背影》,是呀,每一个背影,都承载过一个家庭,而最后也只留下背影。
遗憾得是从呱呱落地开始就像天上撒下的雪,任天地撕扯着衣襟向下落,准确地讲是堕,不得抗拒半分。有人爱着,说“瑞雪兆丰年”、“雨水充沛”。可一年比一年糟糕的光景,这白色的精灵便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眸子不似当年那么有神,在砖瓦映衬下才发现——皮肤不似盛年水嫩,也尽是褶皱。
天冷了,雪悄悄地藏在那些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头上。黑黑的头发一如那土地,贫瘠了之后也只好化作雪片,巧似冬季里的鸟巢,星星点点的是尘世的霜,除了亮只剩亮罢了。
邻家的狗还在疯了般地吠着,那家的女人裹着头巾避寒,这家的男人又害了头疼呻吟,她家的咳嗽声从未停歇。
三个月后,天是那般刺骨刺心的寒冷,彻头彻尾的让人畏首畏尾。只不过电话依旧响着,壶里的水却开了,雪便向上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