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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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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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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贵的七小时


王富贵昨天过了80岁寿诞,患阿尔茨海默病第10年。今日头脑清醒了。家里娃娃们给吓坏了,担忧又喜悦。

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的王富贵,也算赶上了好时候。少年赶上新中国成立,虽只在私塾识得几个字,却能写一手好对联。青年结婚,生娃,遇上征兵的好机会,媳妇死活不放人。心里还没放下,糊弄着过了两年,遇上“文革”。人到中年,还是依靠侍弄土地赚生活。眼看着孩子们要娶妻生子,喝多了酒,碰上大儿子犯错,木棍子啪啪啪打到睡,酒醒了,儿子没熬过去,疫了。眼见着送走了孩子。女儿早早嫁去外县,小儿子三十几岁才讨到老婆,小八岁的媳妇带动着,才有了过日子的好苗头。如今生活靠着小五岁的老伴三轮车的早餐摊来养活,儿子偶尔帮衬着。阿尔茨海默病这些年,多亏娶了个好媳妇,照顾着。儿媳是个勤快人,偶尔帮衬。亲家也是穷苦人,老实本分。

早上5点,天刚擦亮。王富贵哆嗦着就起床了,看到身旁老伴,抬手就想拍上去,手抬了有两分钟也没落下去,脾气就上来了,

“还...还,还不起,摊摊摊子...出.”

“收麦...去...田里,磨磨磨镰刀”

嘴里呜呜囔囔,也听不清是说的啥。看着老伴没动静,心里来气,右手撑着,就哆嗦着想下床。心里还有些纳闷,怎么身体起来费劲的很,又过了五分钟,王富贵两手撑着床沿,总算是两脚着地了,挪动着上了床尾侧靠着的旧轮椅上。或许是天气热的缘故,满身汗液,手抓轮椅惊呼里一屁股坐了上去。像拐杖套上了衣服,折叠进了轮椅里。直惊的老伴李秀娥醒了神,惊诧着忐忑,暗骂“老东西又在折腾”,骂过,心理又咂摸着,今天讲话利索了不少,还能起了?

老伴李秀娥摸索着,穿上衣服,揉揉困倦的眼睛。昨个亲戚邻居都来贺寿,毕竟上年纪了,忙活了几天,今个不是集市,就没起来。想着过两日再去出摊子。镇里学校暑假放了一个多月了,走街赶集摆摊子总不如固定摊位稳定。学校里孩子们爱吃煎饼果子,想要多吸引人,走街时又做了凉皮营生。

天还是热,还有半月入秋,正是燥热的厉害。记得昨天小孙子讲今个建军节,要去城里玩。看看老头子,还得起来伺候。

李秀娥扣上对襟开衫的暗色花短袖,拇外翻的脚,套着一双透明塑料拖鞋,如小舟漂浮于湖面,旷荡又突出。黑色的吊脚裤是前年的款式,飘柔的风吹过,像麻秆套上了衣服。抬手拢雪白的头发,鬓角的碎发别耳后。推开屋门,走到院子水龙头上,掬一捧凉水,冲了把脸。

静愣半晌,突然间像是有什么被遗忘,又像是一切如常。

“奶!奶,你做饭了吗?我妈叫我过来喊你吃饭?”人未至,声先行。大孙子王闯急呼呼地往院里跑。

“今咋个起这么早?”看着已满头汗水的孙子,李秀娥赶忙拿手去擦。

摆头一躲“奶,你快点,去我家吃。我妈答应今天带我到市里买21式作训服和战地靴。”

“我同学都买了,网上的质量不好,去他推荐的店买,能打折。”

“行,我先给你爷弄些吃的,给我留点就行。我带回来吃。”说着就往厨房去,准备蒸鸡蛋给王富贵做早餐。又想起今早自个的药,还没吃。王富贵的也要准备上。

听到对话动静的王富贵,此刻感觉有些迷糊,谁家孩子在叫“奶?”。小孙子才两岁,讲话还不利索,门口这个有点大。扯着嗓子叫唤“李秀娥!李秀娥”。

“哎,啥事?”条件反射回完话,就看到大孙子睁的圆溜溜的眼睛。

“这是我爷?我爷会说话了?”转身就往屋里钻。

李秀娥碎步迈出了影子,飘忽着差点摔了个跟头,进屋。

王富贵抬头瞅着站跟前的少年,十三四的年纪,寸头显得特别精神。背着光,看到一张国字脸,跟老王家人有点像。乌灵灵转的大眼睛,探照灯样。张着个蛤蟆样的大嘴,扑哧嗤地喘着气。“爷爷,你会说话了?”

“这...谁家孩子?”王富贵看着后面跟进来的老伴。

“小闯,军儿家的小闯。”

凸瞪着昏黄的牛眼,哆嗦着抬手指,呼噜的风箱子音“你个黑心的,当我傻。”

王闯看着爷爷的模样,赶紧找奶奶的手机,“奶,手机给我,打给我爸。”

“瞎老婆子!睡一觉,小闯这么大了?糊咧咧!”

王闯等不及奶奶找手机,转身就往外跑,嘴里喊着“找我爸过来。”

李秀娥匆忙中忘记了昨晚就放在外屋桌上充电的手机。扶着墙摸过去,手机显示5:27分。

手机攥在手里,却不晓得要做啥。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叫醒了怔愣神的李秀娥。

大孙子后跟着小孙子王佳宇,儿媳妇小花也有些急切的走进来。儿子王军走到近前问:“娘!娘!老头子能说话了?”

“娘,我爹这是真能讲话了?”儿媳瞅瞅里屋,紧跟着问。

王富贵听着家里拖拉拉来人了,用力推动轮圈,慢呼呼地行进。家里第一次来人时他就在训练,尝试自己移动了。刚开始没力气,轮圈也不走正道,亏得当时家里穷,老两口盖养老房时,也只做了自流平的水泥地。慢悠悠地,终是出了里屋,见到堂屋里几个人。

辨认着,辨认着。哦!儿子王军,儿媳小花,都胖了不少。还有个刚刚来的少年,后站着他的宝贝孙子。

“小闯,到爷爷这里来。”

欢喜着等到了少年的靠近。无视掉,继续叫“小闯,小闯,过来。”

五个人摆出了六种表情。小娃子疑惑,李秀娥飘忽,儿子诧异,儿媳困惑,小少年尴尬又无奈。

小娃子道:“爷爷,你是叫哥哥吗?哥哥过去了呀?”

王富贵挑着眉,呼哧着“臭小子,我叫你呢!过来爷爷这里。”

“我是小宇,王佳宇。”从漏风的门牙里,讲着事实。

“啥??小宇?”“娃,几岁了?”

“爹,小宇七岁了,放开二孩后要的。”儿媳小花赶紧回道。

“爹,今天啥日子?几几年?”儿子王军意识到,或许父亲的记忆倒退了,需要联系村医来看看。

“就你这破记性,今个不是小闯两岁生日?我记着呢。”王富贵傲娇地瞥了眼站着的儿子。

大家恍然想起,王闯两岁过生日那天,老爷子抱着耍,摔了一跤。隔天送医院回来慢慢的就出现记不得事,出了门开始忘记回家的路。过了两年村里来了支免费医疗队,让到市里查查。轻度阿尔茨海默病,有恶化的趋势。

王富贵这是回到了十年前。王军拽着大儿子出门,说赶紧去医务室叫郭医生,来看看你爷爷。得益于国家政策给老年人都建立了诊疗档案,每年还免费体检,这不有啥事第一时间就跑村医所。

掏出手机拨了大姐电话,心里有咂摸着,这事咋说呢?总归出点问题,也是需要告知大姐。播了三次,电话终于接通“姐,爹出事了。会讲话了。就是,记忆是十年前,你来一趟看看吧。”

“军儿,咋回事?昨天过寿不还不认人吗?我这就是收拾了过去。”

王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这是啥事。怪吓人。

抬步进屋子,还别说,这会王富贵眼神还挺来劲。“军儿,手里拿的啥?出门怎么带了块铁板子进来了?”

王军、小花、李秀娥、王佳宇看着手里的智能手机,一时没想起来怎么回。

“爷爷,这是手机。奶奶的也是这样的,妈妈的也是。大家都用智能手机。”脑筋转的快的王佳宇回道。

“手机?小闯你别糊弄爷爷,我又不是没用过手机。还是你大姑给买的最好的,诺亚牌。看你爹手里这个,看不见个按键,怎么拨号码?”

王军转手把手机塞到小儿子手里,指指老爷子“去,给爷爷讲讲。”

王佳宇连连点头,心想“这是光明正大玩手机”。“爷爷,爷爷这个是手机,别看它小,啥都能干。看电视、打游戏都行呢。”

“还有这功能?”

“我给你看看!”

王佳宇拿着他爹的手机,打开手机界面,就开始讲述。从他喜欢玩的游戏,到他爹爱刷的小视频,又打开昨个王富贵寿诞拍摄的照片逐一介绍。

小人讲得头头是道,给王富贵说得一愣一愣。

不懂,理解又有些困难的王富贵,面子不能丢给孙子辈。看着在屋里坐着愣神的老伴,“李秀娥,还不去做饭去,都搁这呢。大伙一块吃。”

熟悉的调子,叫回了老太太的神智。忙不迭站起来,往厨房去。

“娘,我帮你,咱就煮点粥吧。”儿媳妇小花跟着出了堂屋。

王佳宇老师很是有干劲,还真有几份老师的派头,耐心又负责。有股子不教会不罢休的势头。从摄像头到视频APP,再从如何拨号到声音的大小。

这一讲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王闯跑着回老屋“爸,今天镇医院开会,说是 11:30开完会,我跑了两个村卫生所,大夫都不在。”

“那就等等,看你爷爷这会清醒,到中午再看看。”

“你爷爷这边你看着点,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去趟超市。一会你大姑他们来。”

看着一老一小的对话,王军心里的那股子不安有所松懈。似扛着百十斤的麻袋走了许久,放下的一瞬间。顿感一松。可心又忐忑不安揪着。

农村有个说法,越是上年纪的人,越是不愿过寿辰的。也不知哪里传出来的风俗,意会着过了寿宴的老人,那几天最易过走了。就像是提前给庆祝,见见该见的人一样。另有一种说法,过寿就是避灾,提前敬神仙,迈坎子,就能活百岁。

“孩他爸,早饭做好了,吃了饭再去买菜吧。”媳妇小花叫住了正往外走的王军。

早餐简单,白粥馒头,李秀娥端出来昨个在寿宴上择的杂菜,凑合着用了。

餐后,李秀娥给王富贵倒出今日份的药,第一次不抗拒的主动吃掉。

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此刻的静谧。

王军看了眼是大姐来电。

“小军,你大外甥开车,路不熟,导航了条小路,这边修路,得绕,要2个多小时。咱爹咋样了?”

抬头看了眼挂钟,7:51,“爹清醒着,来了再说,路上慢着点吧。”

转头给王富贵道:“爹,大姐跟小江要过来,导航跑小路上了,过两小时来看你。”

“你大姐村通车了?到这边不是还要倒车,这么快哩?”

“小江结婚时买的车,好几年了。自己开车来的。”

“结婚了?他才多大?能扯证?”

“爹,小江来后,你给他说。”说罢,起身出去了。

王富贵瞅着熟悉又陌生的几张面孔,打了个盹。

嘴里叨叨着“导航,导航是啥?”

“爷爷,是咱们新发射的卫星,北斗。现在出门都用导航,你看在这里有地图,可以选择北斗导航。”积极分子王闯,期盼的爷爷,总是要讲句话的。

“卫星,哦!卫星。”

门口刚掏出烟的王军,被邻居王二爷叫住了。“小军,今天这么早来看你爹。”

“恩,今天一早清醒了。”

“啥?富贵清醒了!”说着放下手里拎的马扎,往这边走。

“我看看你爹去,昨个过了寿,今天就好了?这么灵。”

“二大爷,你进去吧,我抽根烟。”

“王富贵!富贵”往屋里迈的王二爷看到轮椅上坐着,嘴里念叨着啥的王富贵。

“还记得我是谁不?”

王富贵嘴里仍旧念叨着“卫星,卫星... ...”

“我是你三爷家二哥,王刚。刚子。”

被拽回思绪的王富贵,习惯性地回了句“王老二,你怎么这么老了?没说咱们村办节目,怎么庆祝东方红1号卫星,你还化妆了?”

王二爷眼神询问着小闯,“你爷咋回事?”,王闯摇了摇头。

“不对头,这是在哪?”

“王老二,你看这个房子不孬,比咱那土房子亮堂得很呀。”

被问蒙的王二爷,看看李秀娥“富贵媳妇,这是清醒了?还是没

清醒?倒是会说了。富贵这两年都不说话了。”

“他二大爷,早上起来就能说了。现在啥情况,咱也不知道,等着卫生室郭娃从县里回来看看。”

“看看安心”

“富贵,东方红卫星老鼻子远的事了。 过去50多年了。咱们老了。老了。”

“过去50年了?我咋记得村里大喇叭,昨个喊的。”

“黄老赖呢?你俩形影不离的。”

“老黄头,去年走了。咱们也快了。”

……

“你刚说,这是哪?”

“这是自个家都不认识了。秀娥,你儿媳妇小花,这俩你孙子。”王二爷挨个指着,这都认识吧。

或许是熟悉的对话,也或许是清醒的海马体的活跃。王富贵依然记得刚刚给自己讲智能手机的孙子,认识相伴半生的老伴,认识能掰着小儿子认真生活的儿媳妇。

话题打开,两个耄耋老汉,回忆青春的岁月。卖力气的苦日子,隔壁村的姑娘,跟黄老赖到隔壁县挖红薯,还有生产队赚公分的日子……



汽车锁车声音,给热闹的回忆打了个楔子。

大姐王香秀、外甥张江随着锁车余音,走进了堂屋。

“爹,感觉怎么样?小军说你能讲话了?”

“姥爷,二姥爷”

“大妮儿,来了。还有大外甥”王二爷回道。

王富贵听着有人叫姥爷,条件反射式回复:

“网吧又去了不?学习咋样了?”

“香秀,管着娃娃去网吧,别打人。不能打,不能打。”

“姥爷,我毕业几年了,家里都有电脑了。手机也能上网,不去网吧了。”

“手机上网?你有手机了?初中没毕业就给你买手机了?你爹啥时候赚大钱了?”

张江低声询问着王军,“舅,我姥爷咋回事?怎么跑到我上初中了?”

“医生还没来,能说话了,这不脑子乱。一会年轻,一会刚生病。顺着你姥爷拉呱吧。”

“姥爷,你还记得我上初中?毕业了,长大了,你看我都买小汽车了。”

“是小江?变样了,高了,胖了。”

“是呢,姥爷,一米八了,比我爸还高半头呢。170斤,跟同学比算胖的。”

“你咋来了?你舅用BB机呼叫的?你们家没个电话就是不方便。”

“姥爷,现在都有手机了,不用BB机了。你看我、我妈都有手机。”

“手机,啥玩意?不是今年刚兴的BB机,你爸买的。换大哥大了?”

“姥爷,是手机。你看能直接打电话,比大哥大先进。距离老远看到人呢?从咱这里能看到北京呢。你试试。”

说着拿起手机,接通手机微信联系上人妈妈(王香秀)视频,给王富贵看。

这么操作又演示着,安静的王富贵似乎又回到了今天。

喝杯水的功夫,王富贵看到大女儿王香秀。

“小江还天天去网吧不?你担心,也别老打他。”

“爹,早不打了,你看这个头,打不动了。”

“不打好,不打好。”说着就呜呜地哭起来。

“不打,不打,不打。”

“大娃子,没了,打错了,错了,错了”王富贵猛地高声哀嚎。众人就看着他两手抱头,又握手成拳地不断拍打自己胸膛。

症愣神的众人,慌忙间去制止,一阵鸡飞狗跳的慌乱。

平静后的王富贵让人触摸到又仿佛隔着层膜,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又似乎仅仅是情绪释放后宣泄。

闪现的片段在脑袋中晃悠。人逢喜事精神爽,刚娶了娇婆娘,又幸运被空军征兵相中,是一个村里被羡慕的好运气。军人是年轻的热血,更是一个人的情怀。娇媳妇怀着娃,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王富贵无奈里放弃从军的机会。一向上进的王富贵,总是要缓解宣泄内心的愁苦。喝酒,就是那时候习得的。每喝每醉,大娃王空军就是那时候李秀娥肚子即将出生的娃。矛盾的导火索变成了孩子,从而喝醉酒的王富贵有了打人的恶习。十六岁的王空军没依据父亲的要求去验兵,偷偷早恋,激发了十几年的不得志,酩酊大醉的王富贵找了藤条棍子,如对待敌人样,“杀红了眼”。酒气一觉到第二天天亮,而家里人也没发现情况,大娃因治伤不及时,又遇上高热的天气,没熬一个月,疫了。从此王富贵也断了打人的念头,恶语虽狠,手却轻。


  五


屋里挂钟敲响了12下,村医来了。刚拉了裤子的王富贵像迟暮的草狗,蜷缩在轮毂已见些许锈迹的轮椅上,不见了晨起时的精神气,混沌着,似睡非睡。

“王大爷,还认得我不?”

哼哼吃吃的王富贵似乎是要辨认,眼睛却像是蒙着层纱“你是谁?”

“又迷糊了,刚还好好的,拉了裤子,脑子又不清楚了。”王二爷利落地回了话。

“王大爷,身体哪里疼?”

“嗯,疼。”

“哪里疼?这个胳膊疼不?腿疼不?我按的这块疼不?”

抬起左胳膊,又试试右胳膊,按按腿。

“王大爷,我放上有点凉,一会不要动啊。”

村医郭大夫把听诊器拿出来,试着听听心跳声。毕竟村里的医疗器材方便携带的也就它了。

听了半晌,又对话了王富贵几句,给身边陪着的王军讲“让王大爷回屋睡会吧。”

村医郭大夫又转身咨询着今日的情况。

“一早醒来,天刚擦亮,我就听着窸窸窣窣,他自己要起来,还喊我了。”李秀娥回道。

“我给爷爷讲手机,他听得很认真,好像都能听懂。”王佳宇回道。

“我爹跟我说话的时候,看着清醒,但是聊的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感觉他就像忘了后来的记忆样。”王香秀说着抬手擦了下眼角的泪。

里屋出来的王军看了郭医生“早上我们来后,这一上午都是颠三倒四的,清醒着又记忆乱。就像是回到了刚生病的时候。”

“郭医生,你说这情况,我们还去城里医院看看吗?”儿媳妇小花询问着。

“整体情况看,老爷子是短暂的记忆恢复,是否病情转好,没检测我也不能确定,不过这病有十来年了吧。从医学理论上来说,算是很长的了。你们下午去城里医院检查看看。”

王军小声询问“郭医生,你给句话吧。”

“这病算长寿的了,有10年多了吧,去城里看看才安心。”

折腾着从市里医院各种检查,拍片,化验等。看着拍好的片子,手里化验的单子,听家里人讲述王富贵的状态,又跟老爷子沟通几句。医生说病情持续恶化中,生命体征很不稳定,基本没有恢复的概率。

这半天,80岁的身体变换七段思绪,王富贵也算是又经历一遍新世界。清醒的这七小时,是这辈子的圆满。

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王富贵以七小时又活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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