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得发光的墨鱼

帮师兄整理文章时，我看到他一篇《送别》。文中称：“送，应是主动；别，则为被动。”也提及鲁迅先生的《父亲的病》一文中写道先生父亲病时喘着粗气痛苦不已，让先生心中涌起一种想要父亲早点脱离尘世的想法。师兄还提起自己母亲病重之时喘气的难受，他同样产生与鲁迅先生一致的情感应激反应，希望自己的母亲早一刻离世，免遭苦难。确实，如若以孝道论之，也正如鲁迅先生与师兄那般，出现此想法后的愧疚之感。这也让我想到，之前与楚萍姐谈论“是否应当给予痛苦病人自由选择死亡的权利”这一话题。

我清晰记得，那年，我与母亲去汕头看望病榻上的外公。外公中风，在床上已经躺了大半年。一向体格强健的外公，当时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亦不为过。他那干煸如柴的身上、被子上、床单上，全是白色的粉末，那是因褥疮而涂抹的云南白药粉。泪眼朦胧中，床单上的这些白色的药末，忽然幻化成遍地雪花。

白色，代表纯洁，却也代表荒凉。这让我不禁想起唐代诗仙李白诗歌颜色基调大都是白色，他对白色透明物体的偏爱，他内心深处有纯洁，亦有荒凉。仅剩一丝游丝的外公，看着呆站在床边的我，他微微张合着嘴巴，吃力地唤了我一句小名。环境嘈杂，我却能过滤所有杂音清晰地听见这一挤出的微弱的叫唤。没过一会，本来呼吸还尚算平稳的外公，骤然大口大口深深吸气，却无呼气节奏。似乎，空气中再无氧气。看着外公抽搐的呼吸，我希望按下暂停键。终于，外公微闭着双眼，我知道他回去了，再也不会喊出我的名字。没多久，外公出现在梦中，化身为一只白得发光的墨鱼… …

我不禁哑然，细窄的喉咙宛如被顿然堵塞，任何语言我都吐露不出，被突如其来的一股悲伤的火焰所稳稳的征服。

与亲人说一声美丽的再见后，晶莹的眼泪就会忍不禁夺眶而出，低声地啜泣着，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心情也跟随着渐离的步子越来越沉重……知道他这一走，就是没了，没了就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