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里的江湖

唐朝诗人白居易，在他的诗作《问刘十九》中写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邀上三两好友，围炉而坐，喝着小酒，吃着火锅，畅谈人生，何等惬意。从古至今，这成为朋友相聚的平常方式。

作为一种起源于民间的传统饮食方式，火锅虽已历经千年演变，其器皿造型、食材等虽已发生翻天覆地之变化，但仍经久不衰。主体仍旧是将锅中汤水导热，煮刷食材，是传统文化饮食。

一到冬天，最想念的便是火锅的味道。以前，我所在的南方城市，火锅并不像北方那样普遍。特别在20世纪80年代，它更是稀罕的饮食方式。只有在年节，一些家庭条件好点的，才能吃上几顿火锅。我也是在过年时，才能吃上火锅。那翻滚汤汁，新鲜食材，热腾腾入口的口感，生生地将浑身寒气逼退，铭刻着暖冬的记忆。

犹记得那时的火锅，使用最为古老的火锅，与北京火锅相似，只不过，北京火锅是黄铜而制，我们所用的那口火锅，是银色铁质火锅。锅的上边，开了一个高耸的烟囱，烟囱口是开的，里面摆放预先烧得通红的黑炭，冒着缕缕白烟。这种造型的火锅，早在清朝时期，盛行京城，为达官贵人享用。据说，一开始用锅子来涮羊肉，乃元世祖忽必烈在军旅途中所发现。而这种造型的火锅，据闻是清朝和珅所发明。

乾隆皇帝八十岁大寿那年，想举办一千叟宴。由于北方气候寒冷，菜肴从烹饪完成到端上席，已在途中便冷了大半。乾隆皇帝便将此难题交由和珅去处理。到了千叟宴当天，只见太监侍从们每人双手都端着这样一锅子，排长龙般每张桌子前摆放一个火锅，里边燃着木炭。

锅子热气腾腾，汤水翻滚，不仅可涮羊肉，还能让周边菜肴也被热气所温热，不至于冷得太快。此次千叟宴，使得乾隆皇帝龙心大悦。据《清代档案史料从编》记载：“清乾隆四十八年正月初十，乾隆皇帝办了530桌宫廷火锅，而到1796年清嘉庆皇帝登基时，曾使用1550个火锅用来承办筵席。”

我那时的火锅中，预先倒入熬制好的骨汤，汤中先放入较为难煮熟的各式丸子。等大概二三十分钟后，锅里的汤水开始翻滚，从火锅上冒出的蒸汽如云雾腾起，透出一种暖暖的温情。大家便开始往锅里加入鱼片、肉片、鲜虾、青菜等食材。因食材都是切成薄纸片般，一烫便熟，几分钟就可捞起，沾上沙茶酱、豆瓣酱等就着吃。丸弹爽，肉嫩滑，虾脆嫩，鱼鲜美，菜爽脆，味道独特，连舌尖都跳着舞。大家都面红耳赤，手里捏着筷子，在飞觥献斝中谈笑风生。虽热气蒸腾，却吃得舒坦，似乎浑身奇经八脉全被打开，身心愉悦。

直至今日，我仍痴迷于此。点燃小小火锅，汤水在炭火燃烧下，慢慢蜕变。平静的水面，晕开波纹，边缘荡起了细小的水泡。“咕嘟咕嘟”的声响，是热火与冷水的和解。

在冬季，人生开启一种温暖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