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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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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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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火

心魔是什么?是心里燃起的烈火,用恐惧与愧疚将自己烧得体无完肤;是血液中的冰块,凝结着流动的它,气息奄奄,只有吸入无法呼出。大脑被整片幻动的节奏入侵,蔓延,直至占据。不是自己,不知道自己。

影片《魔警》的王伟业,正是如此。在他9岁时,目睹父亲在一次与警察对抗时,意外烧死。这场意外,与现场执行任务的一名防爆警察有关。

9岁的孩子,看着父亲被烈火包围,滋长,任凭如何挣扎扭动,也无法甩开那种炙热的痛苦。他的父亲,即使是对他百般暴虐乖张,终究也是他唯一的至亲。就这样,上一秒还生龙活虎,顷刻间成了一具焦炭。

这是他初次认识恶毒的恐惧,火种下的魔。可惜,那时的他,并未得到该有的心理疏导,与初次治愈失之交臂,魔接近了他。

人病了,不治疗,自然病情会重。自古的常理,也总有蔡桓公的影子,或轻视,或忌医。一个9岁的孩子,心生病了,不懂得自己病了,也不懂得如何治病。如果当时有身旁的人或外界的重视,也许接下来的悲剧也不会有。

结尾的时候,用倒叙的手法,重返王伟业入职警队的那一年,是1996年。当时,香港警队要求的入职年龄,是18-30周岁。将王伟业的入职年纪按18岁来计算,那他9岁的时候,是1987年。根据那场意外时,防暴警察的衣着来看,军绿色制服,黑色大檐警帽,是香港警队的第二代警服,自二十世纪20年代更换,直至90年代末。也更确定是属于那个年代的警队服饰。

也可能,会比1987年更前。影片中,王伟业的同期同学、他的上司,亦是关心他的女督察,为他的病情,走访他以前就读的学校,调查情况。学校应是他当年的小学,里面看守学校的一名老教师,她提到王伟业9岁前非常顽皮,更爱打架,学渣存在。当那场变故发生后,像换了个人,他成了学霸,失了顽劣,多了孤僻。学霸一路走去,他的成绩肯定能够顺利大学毕业,才去考取警校,那就大概是22-23周岁,而不是18周岁的高中毕业生,事件发生的时间点,就会比1987年更前。

那也可以理解,当时如此洋化的香港,为何没有慈善机构对王伟业安排心理疏导。只是年代的制约,心理健康还未像现在如此普及与重视。王伟业失去了第一次介入治疗的良机。

魔的靠近,王伟业开始扭曲。本就顽劣的性格,加上父亲的意外,他将一切罪都归于防暴警察身上。特别是,当意外发生之后,他悄悄尾随防暴警察,发现他竟若无其事与家人吃着火锅,其乐融融时,王伟业心中的火燃得更烈。他用了同样的方式,制造了同样的火灾。

本以为解恨,当看到防暴警察与自己父亲同样的场景时,他恐惧,内疚,悔恨,自责,这些情绪都涌出来扑向他,交织成一张硕大的蜘蛛网,将他牢牢套住。同样,他也无法挣脱,与火海那般。

这是第二次,也是心理治疗的黄金介入点。如果能在那时介入,或者王伟业的人生将会被改写。可惜,没有。剧情按悲的路线,愈演愈烈。

他一反常态,努力上进,一直跟着防暴警察那位失独的母亲身旁,喊她“婆婆”。把自己变成她的亲人。

9岁的男孩,调皮捣蛋是他们的天性。瞬间的转变,他隐忍而孤僻。外人看来,以为是学乖,是懂事,孰不知越乖越懂事,心的载重就更大,不足向外人道罢了。他陪在婆婆身旁,过着清苦日子。这是一种自我惩罚,似苦行僧那般修炼。其实,没人告诉他,这样的做法,更会加重病情。人面对恐惧源的时候,是不宜简单粗暴地直视。这就好比,人的体质如果是虚不受补的状态,一定要先将体内那份湿气与燥热祛除,方可加以滋补。在没有调理好的时候,一味进补,则会造成燥热未除添新燥的症状,身体会更加虚弱,生病。

王伟业的心,正是典型的旧患未除添新患。他自以为小的时候陪着婆婆,长大之后照顾婆婆,是一种弥补。在婆婆身旁清苦,忙碌,是一种“天将降大任于世人也”的自我磨炼与惩罚。他由始至终都弄错了,这样不是弥补,不是磨炼,不是惩罚,反而是滋养他心魔的口粮。对婆婆的每一刻陪伴,是在他血淋淋的心再添一道口子。旧患未愈新伤又添,如同他背部的道道伤痕。影片里几个镜头,都是他手握皮带朝着后背用力鞭打。这是一种影射,伤痕累累的后背,是藏在他硬朗躯体里那颗早已布满伤口的脆弱的心。

他选择警察这份职业。在警察生涯历经17年之久,仍是名小警员,同期同学,皆已是督察,成为他的上级。

他并不介意。当然,人各有追求。如若按照求学期间被公认为学霸的正常人,那他必定有很高的要求。加之,王伟业的平时表现正是一丝不苟,可见为人严谨细致,是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的行为特征。这样的人,是不管选何种职业,都必定会尽善尽美。

王伟业出现了反差,只因他选择警察职业是有其原因。究其有三:

其一,内疚。婆婆的儿子生前是名警察,防暴警察因他离世,王伟业也想成为警察。他想成为警察,补偿心里的那份内疚。

其二,防御。心病了的人,缺安全感,会将自己裹得严密。警察有皇气,那套制服就像盔甲,能抵刀枪,能起防御,能增自信与底气。是一层保护色。跟变色龙一样,在某个角落,呈与角落同样的颜色。

其三,执法。王伟业所认知的执法,与其他警察不同。他对警察不是一份职业的期待,更不是一份热爱的传承,有的只是愧疚、防御,还有惩处。惩处,与其说是对不法分子,更多是对自己的惩处。不法分子,是他9岁时的投射。他在他们的身上,见到自己往昔的身影。不,见到自己。也因此,在17年的警队生涯中,他不断在各个警区循环,只为他矫枉过正的性格,只为他少言寡语的孤僻。

总认为,少言寡语不是缺点,外貌有多样,同样,性格也有多种。性格与掌纹同样,都有其个人专属。要是每个人性格都一样,那世界该有多无趣。

太多能说会道,少言寡语反倒成奇怪。终归是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则。更多时候,少数不代表错,只能说在普遍中显特别,与众不同。上帝的视角往往是俯瞰,道德的高处有着多数不平等。

如果说,不合群是一种病,那王伟业的确病得不轻。他的病在心,这数十年间,魔早已与他融为一体。

见到“鬼王党”韩江时,将他内心的魔彻底召唤出来。韩江与防暴警察,都是由张家辉饰演。导演的用意,是为营造两人的模样相似。又或者,他们只是相似。却在王伟业看来,为同一人。其实,他们这两人,又都合成了王伟业一人。他们三人,都是王伟业的灵魂。王伟业想当防暴警察,想惩治韩江,心里却一直住着韩江的魔。这魔,也是魇,每一个夜晚,都在梦里缠他。

王伟业是矛盾的。总想维护好“防爆警察”的表象,又想深埋深处的魔鬼“韩江”。两种人格不断在他身体里交替,冲击。

终是被女督察发现异常,让心理医生的姐姐为他治疗。姐姐帮他催眠,希望唤醒他的潜在认知。在催眠中,他说出点滴的阴暗。可惜,最后的关卡,他始终无法穿透,没能打开那最深层。

催眠起源于弗洛伊德,后来被凋零一段很长的时间。直至后期才又开始被兴起。总是觉得很神奇,我也偶尔会翻看相关文章。越难被催眠的人,防御强度就越高。可见,王伟业的心病,已接近膏肓。

要是他还能继续催眠治疗,打开底层心门,或许,他就不会再犯错。可惜,来不及。最后的结局,他也葬身火海。这个结局,虽是悲剧,倒还是给了些许欣慰。至少,那个时刻,王伟业打败了心魔,他回到作为警察的正义,是为营救罪犯而牺牲。

近期刷到一个热点新闻,一名15岁少年,踏踩他人豪车的事件。并且拍了视频放上网,对豪车做出各种侮辱的动作,包括:吐口水,比手势。事主发现后,这名少年及家人软硬兼施,恐吓言辞颇为严重。一开始,众人皆以为少年单纯是仇富心态,后面随着男孩的家境浮出水面,竞是同样富裕之家,家中也有价格昂贵的豪车数台。

各种社交平台可见他所拍摄的视频,都以踏踩其父的豪车为乐,这次的事,充其量只是他平时行为习惯的延续。行为成了习惯,就是习惯的可怕。可怕的不是行为,是习惯。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不同样是习惯的延续么。胆与胃一样,都会被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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