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衣的悟

南极有一植物，名唤“地衣”，一百年长一毫米，一千年长一厘米。它们生长于坚硬的岩石表面，外型多似青苔，色泽有橙黄、有草绿、有枣红、有乳白，据报道说，长得最高的地衣，仅10厘米。但凡任何植物，10厘米冠以“仅”字，并不妨碍，对地衣来说，“仅”，已是超越时空的尺寸，是个历经万年的故事。

一万年前，大概是人类新石器时代晚期，它覆着于那块坚硬的岩石而生。一万年后，是人类高科技的现代化时代，它仍然覆在那块坚硬的岩石上，增加了几个厘米。如果说，河流是代表时光流逝的速度，那么，地衣绝对是历史演变的浓缩。它浓缩朝代的变迁，浓缩历史的厚重，浓缩科学的精华，浓缩生命的智慧。

远古的传说，有不死神鸟，寻至，则能长生不死。有野史记载，当年秦始皇帝，曾广派人手，就为寻不死神鸟，找长生不老术。历代帝王，多少人为求长生而修法、炼丹。他们不知有否发现地衣的存在，如有，应是极为羡慕吧。地衣确实有不死鸟的神迹。不死鸟只是传说，地衣是真实存在。

有点明白，为何它叫“地衣”，因它紧贴附着大地，是大地的皮肤，大地有多永恒，它就有多永恒。永恒这词，早被钻石所代言，在地衣面前，钻石或许也要心生妒意。又或许，根本毫无可比性，无生命的钻石，怎能与有生命的地衣相较量呢。

对钻石，真看不透。它本是一种冰冷的物品，何德何能可以代表温暖的情感。难道就因为它的坚硬、不易损坏，还是因为它的罕见、价格贵重。情感是有温度的，稀有昂贵的冰冷永远代表不了，且越持久，越难熬。地衣则不同。它是生命的，是感知的，是温润的。它慢慢存储，缓缓而生。它的生长环境，是极寒之地，《孟子》中那句经典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用在其上，再贴切不过。它的生命是缓慢的，它的呈现却是恒久的。情感本应如是，细水长流，慢慢积淀，方能稳固。否则，来得快，去得也快。生命亦是。

目前很流行的一种养生方法，叫“乌龟养生法”。意思是，像乌龟一样，慢慢地生活，慢慢地活动，这样的人，能够更长寿。这是否有科学依据，或多或少也能查到一些数据支持。不倚靠数据，单纯从乌龟，到地衣来看，是能够说明“慢”是长寿的秘诀。慢性子的人，总是比同龄人长相年轻。可能是血液流动缓慢羁绊住时间，让岁月没能留下多少痕迹。我识得一位朋友，年届天命，长着一副而立之年的模样。倒不见得他有多养生，但就是“慢”。慢慢说话，慢慢做事，永远都是不慌不忙，淡定从容。我曾戏谑他，是否做过医美，令他哭笑不得。如今想来，慢，是最好的美容良药。急躁的神情，是显老的迹象。慢工出细活。此处的“慢”，并非拖拉之意，是要细致、坚持、磨炼。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都是要慢。它们同地衣般，坚持着磨砺，忍耐着苦寒。磨出锋利的剑刃，磨出独特的花香。

我本身是个急性子。急性子也有优点，干活速度快。快得来有时会夹着粗心。用潮州话讲，好粗勿误。无法成为张飞之辈，很难做到粗中带细。多数时候，急躁情绪一来，就都乱了套。焦躁上火不说，事情进展变得更慢，且结果往往差强人意。说到底，修养不够，沉淀不佳，是急躁的源头。如能有地衣“一百年长一毫米，一千年长一厘米”的那份耐心的万分之一，估计我也能成为一代宗师了吧。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