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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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再挥手 依依惜别沮柏河
七月底，营部根据工程的进展情况，通知各连队，决定大批人员下马，只留少数人完成后期的煞尾工程。张志辉按照覃主任的吩咐，连干部留下了两个，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工程员刘海；炊事班留下一个司务长和一个炊事员；其他人员挑选了十个，梅丫和林雪也随大批人员下马回家。因为路途太远，所以，营部要求，大批人员下马，各连队的指导员要亲自送回家。于是，张志辉便随着大批人员回家一趟。
田春晓早已得知大批人员下马的消息，于是，他就在下马回家的前几天，托司务长带了几斤红糖，两封火柴，一条圆球牌的香烟。在老家，这些东西都要凭几个月的供应票，才能买得到的，而且，香烟每一户每一个月只有五盒，火柴是每户每月一封，红糖要到春节才有。
得知大批的建设者要离开沮柏河回自己的家乡了，杨主任便和房东早早地来到春晓他们的住处，来为他们送行。杨主任还特地给春晓带来了一根柿子木扁担。
据说柿子木扁担韧性特别强，可以正反两面轮着挑，不会折断。正因为有这一说，所以，杨主任才把这一珍贵的礼物送给了春晓，一来是代表当地社员和老耿，表示感谢春晓对老耿的救命之恩，二来也是作为一个永恒的纪念。
春晓接过杨主任送的扁担，激动地说，感谢杨主任这几个月来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也感谢你送给我这么好的纪念品！我一定好好地珍藏它。因为看到它，我就会想起在沮柏河的日子，想起沮柏河的山，想起沮柏河的水，想起杨主任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想起沮柏河人那种纯朴善良、热情友好的情谊！
杨主任说，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在我们这里派不上用场，所以，倒不如送给你。以后若有机会，尽管来我们这里做客，别的什么东西没有，红薯、洋芋包你管饱。
杨主任说完，哈哈地笑，春晓等人也一起哈哈地笑起来。
随后，老耿又从旁边递给春晓一个包裹，说，里面是用两个罐头瓶子装的一点野生蜂蜜，是我自己采制的，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大好，带回去让她补补身子，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无法报答，这一点野生蜂蜜，算是我对老人家的一点心意！
春晓不好推辞，只好接过老耿的礼物，说，谢谢耿叔，你要保重身体，回去代我向玉珍婶和翠翠问一声好！
老耿答道，一定！一定！
来接春晓他们回家的班车，早已停在营部后面上次放电影的那个场地上，司机每隔一会儿，就按几下喇叭，催促春晓他们快点上车。
而杨主任和房东，此时正和春晓他们沿着沮柏河，缓缓地朝班车走去。他们一边走，一边叙着友情，走一走，停一停，真像是亲人送别，是那样的恋恋不舍。那种依依惜别的场面，真有一点像是电影里面解放军与根据地人民离别时的情景。
春晓站在新修的公路上，回望着沮柏河，眼前的一切，让他无限地依恋。想当初，自己和这些同伴们一样，是手脚并用爬着进来的，在这些建设者们的努力下，一条宽敞的石子路，已经展现在世人的眼前。尽管在这里只生活了短短的五个月，可是在他的心里，却对沮柏河的山，沮柏河的水，沮柏河的人，产生了割舍不掉的浓浓深情，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事没有做完，他舍不得离开这里。但是，现在由不得他，工程要下马了，不走也得走，他只得服从安排，把那种眷恋之情深深地埋进心底，留下永远的牵挂！
在司机一而再，再而三地喇叭声中，春晓这才与杨主任和房东握手告别。上车之后，春晓放好自己的行李以后，还把手伸出窗外，朝着杨主任，朝着老耿，朝着沮柏河，使劲地挥，挥……
班车奔驰在刚修出来的石子路上，车子在前面跑，卷地而起的灰尘跟随着风，在班车的屁股后面猛追。山上的松树，公路两旁的灌木，夹在灌木丛林中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山花，一瞬间，便被车后面跟来的灰尘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此时的班车，正载着一群归心似箭的建设者，在回马沟的盘山公路上，朝着朱家垭方向，朝着自己的家乡——沮柏平原急驶……
从沮柏河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梅丫就跟她妈说，妈，上次你接人家来玩的那个人，他说今天来的。
梅丫妈一听，觉得奇怪，说，我接哪个来玩了？
梅丫说，上次从沮柏河回家，给我带衣服去的那个呀？
梅丫妈愣住了，偏着头想了想，啊，你是说他呀，他、他叫什么来着？
梅丫说，叫田春晓。
梅丫妈说，啊，对对对，我是说过，可那是顺便说的一句人情话，他也当真？
梅丫说，你一句人情话，说一下不打紧，人家还以为你把他当成女婿了哩！
梅丫妈说，你还别说，这个小伙子是还可以哩！
梅丫说，那你就当面跟人家说清楚，认他做女婿得了。
梅丫妈又一愣，说，你们俩处上对象了？
梅丫说，你看他这个人行不行？
梅丫妈说，行！接着喊，梅丫她爸，快点买菜去，有娇客来！
梅丫爸二话没说，连忙往集市上去，一家人忙里又忙外，真忙得不亦乐乎。
上午十点多钟，春晓对母亲说，我给别人带了点东西，想抽这个时间送去。
母亲说你送去吧，早去早回。
春晓说，我晓得的。之后，就提着一个小包包，出门了。
春晓提的那个小包包里面，装了一袋红糖，一封火柴，一条圆球牌的香烟，还有一瓶河溶牌的高粱酒。他刚来到梅丫的屋门口，梅丫妈就迎了出来，春晓忙打招呼，叫了一声，伯母，您好，我是春晓，上次来过了的，今天是特地来看您们的。
呵呵，记得，记得，你太客气了，要来就空着手来呗，还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一边说话，一边接过春晓手里的小包，说，快屋里坐！
梅丫从里屋出来，嘻嘻地笑着说，稀客稀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梅丫说着，给春晓递过来一把椅子。
春晓接过椅子，也打趣地说，上次来了才几天？我今儿又来了，这也算稀客？
梅丫妈接过话，说，是稀客，是稀客，真正的稀客哩！
说了会儿话，梅丫妈说，梅丫，你领春晓房屋里坐去，你爸快要回来了，我烧饭去。
好！梅丫答应着，随即领着春晓到房间里去了。
因为猪肉是计划供应的，平时很难买到，所以，梅丫爸就买了一条鱼，好在家里还有点腊肉什么的。梅丫妈边烧饭，边和梅丫爸说，这娃还真懂事，买来的东西，都是当家人要的紧俏货，看来还蛮会当家的。
梅丫爸说，这娃的人倒还不错，就看他家的条件怎么样？
不一会儿，梅丫妈把饭烧熟了，就喊梅丫和春晓出来吃饭。春晓一看，桌子上有腊肉、腊香肠、鱼、煎鸡蛋等等，荤菜、素菜加起来，有十个碗。春晓望着梅丫妈说，伯母，给您添麻烦了。
梅丫妈说，说哪里话，没什么好吃的，都是一些小菜，就凑合着吃吧！
一边说，一边落座。席间，梅丫给春晓夹菜，春晓又给梅丫的爸、妈夹菜，也给梅丫夹菜，一桌子人其乐融融，自不消说。
饭后，梅丫在厨房洗碗，爸、妈都在堂屋里坐着，春晓就直接跟梅丫的爸、妈说，伯父、伯母，不晓得梅丫跟您们讲了没有，我蛮喜欢梅丫，现在正在和她处对象，我今天来，一是向您们把这件事说明白，二是想听一下，看您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春晓说完，望了望梅丫的爸爸，又望了望梅丫的妈，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可能是太突然了，当春晓说完后，屋子里顿时安静得出奇。
过了好大一会儿，梅丫爸才说，梅丫的事，由她妈说了算。
梅丫妈不好回绝，就说，我们没得什么说的，现在是新社会，早就提倡婚姻自主，恋爱自由了，这是你们俩人的事，只要你们俩人谈得来就行。不过，按我们这里的风俗，还是要请一个媒人才好。
梅丫在厨房里，一边洗碗，一边侧着耳朵听。她听爸、妈这么一说，就自个儿窃窃的笑，心里猜想，自己和春晓恋爱的事应该是十有八九能成了。
春晓说，伯父、伯母都在这儿，我实不相瞒。我的家庭条件不好。
春晓把跟梅丫讲过的自己的家庭情况，一五一十地对梅丫的爸、妈全说了。之后，他接着说，不过，请伯父、伯母放心，我会尽我的力，对梅丫好的，我们会有盐同咸，无盐同淡，只要有一口饭，我一定会让她先吃的！至于请媒人的事，我和梅丫商量后再决定，您们看行不行？
春晓的一席话，让梅丫的爸、妈感动得不得了，梅丫的妈说，有你这句话，我们的心就踏实了，家庭条件好与不好，都无所谓的，只要有一双手，能勤扒苦做，日子自然会过得好起来的。
梅丫在厨房里，听到春晓说的话，感动的泪水溢满了眼眶，心里觉得甜蜜蜜的。
春晓觉得要说的话，都已挑明了，接下来，他又对梅丫的妈说，伯母，既然您和伯父都同意我跟梅丫处对象，那就让她明天到我那儿去玩吧！
梅丫妈说，这么急呀！
春晓说，是这样的，我和梅丫处对象的事，在还没征得您们的同意之前，我也没有跟我母亲说，她还不晓得这个事。既然您们没有意见，就让梅丫上我家，让她老人家和梅丫见一见面，也让她高兴高兴。再说，把这事走明了，我和梅丫都方便一些。
梅丫妈说，这倒也是。说完，就朝厨房里喊道，梅丫，你出来一下。
其实，堂屋里几个人说的话，梅丫全听见了，但她却装着不知道，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出来，问，什么事？
梅丫妈说，春晓想接你明天到他那里去玩，你去不去？
梅丫说，你让我去，我就去，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梅丫妈说，你去吧，刚才，春晓都把话说明白了，你们自己的事，只要你们俩人合得来，你们就处下去吧。
梅丫说，那我明天就去了！
事情都说好了，春晓就和梅丫的爸、妈告辞，又对梅丫说，我明天来接你。春晓说完，就告辞上了回家的路。
从梅丫家回来，春晓心里特高兴，但他不想把这个好消息过早的告诉母亲，因为母亲在这个问题上，受到的刺激太多了，他要给母亲一个惊喜。
第二天，春晓就把梅丫接到家里来，对母亲说，妈，这是梅丫，我的女朋友，您将来的儿媳妇，我们自己谈的！
梅丫连忙上前，腼腆地一笑，说，伯母，您好！
母亲听说这是未来的儿媳妇，笑得眼睛合缝，高兴地说，好！好！快坐！快坐！一边说，一边搬了椅子递给梅丫。
梅丫说，伯母您坐，我自己来。说着，从老人的手里接过椅子，坐下。
母亲有点责怪春晓，说，你这个伢子，有客人来，你也不跟我说一声，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我！
春晓说，我要是提前给您说了，万一梅丫不肯来，那不让您失望了么？我没跟您说，突然把她领到您的面前，给您一个惊喜不好么？
母亲一边笑，说，我是说，你提前跟我说了，家里也好有个准备，买点菜呀什么的。
要什么菜，有饭吃就行。俩个人感情好，不在吃吃喝喝上面。春晓望着梅丫，眨了眨眼，说，你说是吧！
梅丫嘻嘻地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母亲接过来说，再怎么说，桌子上总要放几碗菜，不能吮着筷子头吃饭吧？
梅丫笑着说，伯母，您别听他的，他买了菜，挂在门口哩！
母亲听梅丫这一说，忙到门口去看，门外边墙上果然挂着一条约两斤重的鱼，还有一个小网兜，里面装着六、七个鸡蛋。然后，又折回屋，望着春晓笑骂道，小狗日的，越来越不正经。然后，又扭头对梅丫说，梅丫，你在这儿坐，我到园子里弄点小菜去。说完，提着小篾篓，到菜地里弄菜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春晓和梅丫俩人，春晓便领着梅丫，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