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边上养蜂人的收获方式

清江边上养蜂人的收获方式

作者：梁春云

湖北省长阳县磨市镇花桥村——一个屹立于清江边上的美丽村庄，那是五个村合并而成的大村。该村“养蜂人”尹先生近二十来，一直靠养土蜂酿蜜的收入，让四世同堂的一大家子人过上了甜甜蜜蜜的生活，并指导当地农户50余户养蜂，成为远近闻名的养蜂带头人。

前年九月初的一天，我随几个文友慕名而去，在尹先生举行“开箱割蜜”的首日，来到“割蜜日”现场零距离观摩、拍摄“割蜜”的原始收获过程。我们咀嚼蜂蜡，尝鲜蜜汁，一种取自天然的甘甜回味，盈满唇齿和整个口腔，又有沁人心脾的香醇萦绕，让味蕾有了深刻的记忆，倒是很羡慕尹先生一家人的健康、甜蜜生活。

“割蜜”，指的是养蜂人收获蜂蜜的方式，是用刀在蜂巢中把储存的蜜割下来，经过专用机械打碎、过滤出橙红色浓稠液体，即成为醇香甘甜的蜂蜜。“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的经典诗句，道出了勤劳小蜜蜂的甘苦，也让养蜂人在年复一年的辛劳与期盼中收获幸福，收获美好！

听说当地庆祝“割蜜日”，犹如迎庆盛大的节日，好饭好菜招待来宾，已经成为一种习俗。“割蜜日”不仅仅是一日，这要依蜂场规模而定，规模大的蜂场，可能要十来天才能割完。在此期间，每天都是“割蜜日”，凡来参观的人，购买土蜜的人，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山上山下的五味子开花前，大约在学生秋季开学前后，即8月25日至9月10日前，为“割蜜”最佳期。待“割蜜”结束，野生五味子用储积了大半年的能量来打破深山的沉寂，之初只是在形如绿色绒毯罩住的大山中安插一串串白色小花，如漫天繁星洒落林间，渐次给整个山体穿上轻薄柔软的白色纱裙，光洁绚丽。用尹先生的话说，就是漫山遍野都是一片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皑皑白雪降临于此呢！这种顺天时之变，按节律而行的五味子花的物候节律，成为养蜂人把握“割蜜”的重要节令。

从枝江出发，驱车到达尹先生家里大约两小时。长阳地处清江中下游，进入长阳县境内，蜿蜒的清江，宛如晶莹剔透的水晶美人，静静地卧躺于群山之底，沿途惊现发源于湖北恩施齐岳山的富庶和灵性，以清澈无染之躯，浇灌逶迤连绵的山体，山体层层滤净，水体汩汩流动, 多种有益矿物质交融，恍若七星照耀大地，广济恩泽。这里的山，昼夜温差之故，常年雾气蒙蒙，远近高低不同，植被茂密葱绿，野生蜜源植物丰沛；这里的人，热忱，善良，勤劳，予人有亲切、可信之感。尹先生就是这样的实诚人。

已是花甲之年的尹先生，中等个头，身体敦实，也许是常年跟蜜蜂一起游走于山间，追逐花季的缘故吧，甜蜜的事业伴随他无悔的岁月，铸就了他的成熟魅力。他圆圆的额头上、眼角脸颊上，少有农村人的沟沟壑壑特质，脸上倒是有如一抹晚霞铺在江面泛着的那片红晕，给他陡添了一份精气神。

他的欧式洋楼，紧邻村级公路，“前楼后场（养蜂场）”依偎在连绵的半山腰中，原本葱绿的山体里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白花粉，这是五味子花以特有的方式“报晓”，这也是养蜂人一年的期盼！

楼前寂静的荷花池里，渐次枯萎的绿荷，有漂浮的绿萍撑面儿，有池边泛着的五味子小白花相伴，倒也安然。楼旁辟出一片开阔地，已然成为露天停车场。蜿蜒的水泥路上，时而有车来，时而有人往。

这欧式洋楼，这寂静的荷池，这绵延的群山，还有微波粼粼的清江，汇成了一幅灵动的画卷，我的身体悄然嵌入其中，一幅温馨恬静的画面让人铭记于心。

在洋楼后面的半山坡上，一笼笼“灶膛式”蜂箱呈现梯级、等距离排列，用厚实的砖体围成“灶膛”，取代纯木质蜂箱，夏天隔热，冬天保暖。蜿蜒的山体形似“圈椅”，围抱着梯级排列的蜂箱，而这洋楼正好稳坐在“圈椅”的底座上。庞大的“圈椅”上垱无限延伸，满眼葱绿，让“灶膛式”蜂箱在半日阳、半日荫的环境中，始终处于恒温状态，有利于蜜蜂酿蜜。而山上自然生长的野乔木、杂花树、野花蜜，皆是蜜蜂采蜜的最佳之地。

尹先生养的中华土蜂，相对意蜂来说，抵抗力强，采集的多为满山的野花蜜，花蕊杂，品种多，被誉为“百花蜜”。蜜蜂将花蜜采回于蜂笼里，在恒温环境下酿蜜3个月，即为成熟蜜。显然，土蜂酿蜜产量低，但蜜质好。就像吃野菜粗食杂粮的土猪肉一样，品质好，让人青睐！

闲置了近一年的压榨机、大大小小的桶桶罐罐，经过尹先生的洗洗刷刷，闪亮登场。穿过洋楼厅堂，便可一睹尊容。

上午10点18分为“割蜜”吉时，尹先生的乡邻，也是养蜂人官师傅一阵风儿似的赶来，山里人可能都是这样疾风竞走。他是来帮忙割蜜的，这也是养蜂人在忙碌季节换工帮衬，待尹先生家里割蜜结束，尹先生又得去帮官师傅家割蜜。比尹先生略小几岁的官师傅，黝黑的脸庞，精瘦的身材，在割蜜时一直保持蹲立姿势。只见他右手握住扁长刀具，左手扶住擗架，动作娴熟而麻利。开始是顺着擗架切割，紧接着左手不断翻转擗架，一块一块切割，边框上还适当留有一点蜂蜡。他告之，这是为越冬的土蜂储备“食物”。官师傅把蜂蜡切成块状，放入筛子里，眼见空筛子一会儿就堆起来了，尹先生随即端起来，倒入大桶内囤积。尹先生的儿子则当起了搬运工，奔波于割蜜现场与“灶膛式”蜂箱之间，上下阶梯如履平地，将“灶膛式”蜂箱里布满蜂蜡的擗架框一一搬运到割蜜现场。蜂蜡布满擗架框，表面状如一整块平板小孔蜂窝，小伙子跑得满头大汗，说明这擗架一定很沉，也说明蜂蜡内部结构均匀、结实。

尹先生告知，这是他用杉木制作的擗架框，高40厘米，宽35厘米，三根钢丝嵌入，将其分成四个纵向的空间，中间两条等宽，靠两侧稍窄，因中部承重量大之故，则钢丝在上下两边中部回穿受力。每框平均有5斤蜂蜡，最多的一框达到10斤以上。

“为什么擗架上的蜂蜡不等，且相差悬殊这么大呢？”我问道。

“蜂子有灵性。但凡在蜂子心情好的时候，酿蜜就多，否则就少。”

“哦，是这样啊！那就跟它营造舒适的环境，让它有个好心情呗！”

“是的！”

在与尹先生的交谈中，官师傅已割完五笼，足有10多个擗架，蜂蜡装满了一大桶，还剩40多笼待割，估计要8至10天割完。也就是说，尹先生家里的“割蜜日”要持续10天左右，尹先生的妻子则每天都要“拖流水席”盛情款待宾客。

尹先生用电钻将蜂蜡打碎。被打碎的蜂蜡，成为被气体充积的土黄色液体，表层漂浮有蜂蜡颗粒。

一年一次“亮相”的圆柱体压榨机，已恭候多时。它近160厘米高，直径约50厘米，里面铺垫纱网。尹先生将桶里的土黄色液体倒入压榨机纱网中，系紧口部，盖上约40斤的钢板盖，用长短不同的岩杉树筒抵住钢板盖至压榨机的上端，受力后的土黄色液体，顺着柱体不锈钢丝缝隙，溢入环绕柱体中部裸露的外圈凹槽里，汇至倾斜的漏斗处，经不锈钢网再过滤至大桶里，沉淀半小时，土黄色泡子消失，呈现红褐色蜜。先后进行纱网和不锈钢网两次过滤后，将钢板盖上继续增加岩杉树桶，用力拧紧，直到蜜汁全部溢出。过滤出的蜂胶化蜡，可另作美容护肤品。

亲眼目睹纯手工操作，土而又土，纯而又纯的“割蜜”“出蜜”过程，感觉这才是可以放心享用的不掺糖浆和蔗糖水的“真土蜜”，其纯度和品质都是可靠的，我曾经“纠结”的心释然了。

尹先生的孙女把盛有蜂蜡的蜜盘端给我们，3岁的女孩子开朗、活泼、乖巧，与我们合影，俨然成了“熟蜜”。她说她天天吃蜜。我们笑她真是在“蜜罐里”泡大的。

尹先生的父亲和母亲都在厅堂“督阵”，两位耄耋老人脸色红润，身板硬朗，思维敏捷，嗓音宏亮，一种福慧双修之境界，让人心生敬仰。老人还给我们讲古法养土蜂的“蜂王”“分家”“逃跑”“收蜂”等很多有关蜂子有趣的故事，带给我们人生的启迪。

原来，八百里清江明秀山水，滋润着养蜂人尹先生的土法土蜜。这土法土蜜，也是解开山里人养生、长寿的一把钥匙，它不断酿造着尹家四世同堂的甜蜜岁月。

尹先生的二老告知，村里有很多90多岁以上的老人，今天是吉日，正好有一位90岁的老爷子隆重庆生。老人说，位于清江干流上的隔河岩电站，在建设中征用了他们家和部分村民的承包地，尹先生一家仅剩下一亩多地，不能满足全家人的生活，尹先生便重拾祖业，开始养蜂，还养出了一点“名堂”。老人说的“名堂”，是说尹先生出任长阳县养蜂专业合作社社长，把养蜂事业做强做大了，带动50多户养蜂，都富起来了，家家买了车，盖了新房，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甜甜蜜蜜。

看到老人慈祥、平和而又自豪的神态，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被蜂子蛰了之后，慈祥的母亲火急火燎找队里正在哺乳的奶妈为我治蜂蛰的事儿。时隔半个世纪，那被蜂子蛰得“魂飞魄散”的一幕犹在昨日。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多年以后，我对“养蜂子”的那些成排蜂箱，还有一坨坨“嗡嗡嗡”叫的蜂子，始终心存恐惧，更不可能贸然行动，近距离观看收蜜的过程了。

此次跋涉于长阳清江边的原野山乡，在尹先生家里，我是在一种安全、轻松、愉快的心境中欣赏“割蜜”的全过程，了解尹先生的养蜂收获方式，并深刻认识了蜜蜂以勤劳著称的“酿蜜精神”。越是高温，阳光炙热，蜜蜂越要顶着烈日采蜜，最后以短暂的生命结束它的甜蜜事业，后来者又不知疲倦，精彩演绎短暂生命的璀璨。

由此，我们应该学习蜜蜂精神，珍惜有限生命，让有限的生命如同蜜蜂短暂的生命时限一样，最大限度地吮吸鲜花花粉，酿造出最原始、最天然、最纯真的蜜汁蜜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