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我寝室里便多了一位新朋友,而我也相应的多了一项新任务,就是每天要照看好这株小竹,如同照看自己的生命。
第二天,我正与这小竹浇水,室友突然惊奇地问道:“哇!谁买的美人蕉?”我也惊奇地答道:“嗯?!这是美人蕉么?好像是竹吧!”“看起来很像芭蕉!”室友自信的回答。于是,我找来了前日里插在瓷盆上的介绍性标签,其云“富贵竹”。确实是竹,这样形如芭蕉的竹我还是首见,难怪室友会认错,以为是“蕉”。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可相似的总是有的,这种“是也是不是,不是也是是”的思维很难让人琢磨得透、说得清楚,尤其是在文学作品中,赋予了作者的主观情感及思想之后。室友见其形而名其“蕉”,我岂敢妄言其对错。我国早期文字的形成不也是见其形而摹其状么,如“山”,“水”,“火”等等。但是,竹和芭蕉是有本质差别的,且不论其科目、纲属,单是我国古代文人对它们的情感和应用就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在我国,竹历来为文人墨客、画者雅士所喜爱,象征着虚心、坚强、潇洒和挺拔等等。相传在魏正始年间,竹林七贤长聚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谱文作歌;东坡居士也曾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清著名画家郑板桥也留下了不少的竹画珍品和咏竹诗。而芭蕉就不一样了,它虽然也为文人墨客所乐道,但其表达的往往是孤独忧愁与离情别绪。《雨打芭蕉》便是凄凉之音,闻之使人寒彻。吴文英《唐多令》“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葛胜冲《点绛唇》“闲愁几许,梦逐芭蕉雨”等等。
我是喜欢竹的。小时候每次上山,都会去寻竹,已而夕阳在山,便带一些回家,置于窗前,以作装饰。晚上月光从窗户走进来,在地上投下的斑驳的竹影,像极了水墨画里的形神魂意,真有几分亲临竹境的味道。今年和几位好友去江边游玩,我尤其喜欢那里的竹林。于竹林中,有一好友玩笑着对我说:“此情此景,你不来点什么吗?”我笑了笑,没做回答,然而在我的心里早已形成这样的句子:“深竹多静气,青碧隐娇淑。沽取云中液,来寻一雅屋”。
我也很喜欢载育花草盆景。在家乡的时候,我在小楼上的书房前面,就种了不少,有兰草,水仙,玫瑰,仙人掌,而芦荟最多,还有一些我不知道名字的,也都虚心照料着。早晨,随着东方的骄阳缓缓地爬上了屋顶,伴着屋后林中忺鸟的歌声,我呼吸着这无比清新的空气,左手捧一杯清茗,细细品着,右手给盆里的生命除草、浇水。心里说不出的平静和舒畅,气清而神怡。盆里的杂草不宜除尽,适量留一些,“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得让它们有点竞争才好。这样盆中的主要角色才不会感到寂寞和孤独,也有利于保持这小区域物种的多样性,提升其抵抗力稳定性,还有利于它的基因朝着更强壮,更优美的方向变异发展,增强其生命力。看看我这盆小竹,盆里除了竹之外,剩下的就只有那黑黑的泥了。这样的生态结构确实有点单一,也不知道这小竹是否会感到寂寞与孤独?
居于这个疑问,我查阅了富贵竹的相关资料。其叙述称:“富贵竹,别称万寿竹、竹蕉等”。果然有名为“蕉”的说法,也难怪室友认为是“蕉”。在质料中,还有这样的文字,“原产于非洲西部的喀麦隆。为多年生常绿草本植物,株高可达1.5-2.5米以上。在1970年后被大量引进中国作观赏之用,现为中国常见的观赏植物,也颇受国际市场欢迎。”
再来看看我这盆小竹,其株高不过20cm,所盛之盆,其宽也不过10cm。那些商家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使其离开了大自然广袤的天空,优良的环境,来到这狭小的空间里,在这有限的天地间挣扎着生存。这可能就是我这小竹矮弱瘦小的一大原因,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年纪还小,尚未成年。可是小小年纪便离开了适宜自己生长的空间、环境,也不知道这小竹是否会思念原来自己生长的那片天地?然而,说归说了。即使这小竹深感寂寞、孤独,但是它客居异乡,纵然思念,恐怕也只能感慨“月是故乡明”了!
另外谁知道那“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之人,培育出的又是何种的高价值?这小竹恐怕真得成为“蕉”了,其区区身板,小小生命,又能奈之若何?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虚心照料它如自己的生命了,愿它此后能长得顺利、生得如意,寿如其名足矣!
杨枝奇
2012年11月于南昌瑶湖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