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退休后,就随女儿一起到城里去居住,开始学过城里人的生活。我们所在的小区,周边有多家超市、商场、医院、学校、酒店等配套设施,居民的日常生活非常方便快捷。如果遇见太阳大,或者风雨大,女儿就纯粹打电话叫外卖,把需要的东西一一送上门来,根本不用我们动脚步。久而久之,我反而觉得城里人的这种生活太空虚太无聊了。一有空闲的时候,我就会独自静坐一隅,慢慢地回忆在老家经历的许多往事,尤其是我们儿时赶“耍耍场”的情景,更是让人回味无穷,难以忘怀。
我出生在六十年代初,那时老家的集市是每隔七天赶一次。乡亲们习惯性把赶集叫做赶场,至今都还保持着这种称谓。老家的集市名叫酒井场,因为当时属于酒井乡政府的所在地而得名。是过去的增福、开平、三合、新妙、两汇、四合、石和等乡镇,到地处长江边上的石沱乡,然后去乘船下蔺市、涪陵或者上长寿、重庆的必经之地,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旱码头。整个场镇的规模不大,分为上场和下场,后来又加上一条新街,一共由逼仄的3条石板街组成。那时的酒井场是整个酒井乡的经济文化中心,场上开设得有学校,医院,商店、供销社、食品站、缝纫社、铁器社、邮电所等单位,常住居民有70多户300多人。每逢赶场天非常热闹,从四面八方来的人很多,往往要下午3点钟过后才散得尽场。
赶“耍耍场”的说法,没有考究过是谁最先说出来的,但人们都知道其中的意思,就是逢场天到场上去不买不卖,专门去游玩。当然,像这种情况很少涉及到大人,主要还是指我们这些调皮好玩的乡下孩子。赶“耍耍场”一般要遇到星期天和节假日才能去,我们平时要上学,放学回家后又要打猪草、割牛草等,根本没有空余时间。令人最遗憾的是,有时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星期天,结果运气差没轮上赶场天,至今想起那个失落感都让人心酸。为了把逢场的星期天和节假日事先搞准确,我动起了歪心思,放学回来后就主动去帮邻居大公裹叶子烟,然后顺理成章请他给我推算赶场的日期。只要遇到是星期天和节假日赶场,我就在父亲的那本老历书上做好标记。每当要去赶场的前一天,我就加班加点把老师布置的各科家庭作业提前完成,并把第二天的猪草、牛草等都准备充足,以免得不到父母亲的批准。
去赶场那天,我们兴奋得很早就起床。把一切都准备好,然后像一群快乐的小鸟,飞奔在通往场镇的山路上。一般都是几个小孩,有时也有十几个小孩相约一起去,除开了要完成大人特别交办的事情外,几乎都是去赶“耍耍场”。每一次的流程也大体差不多,到了场上后,第一件事就是到上场张叔叔的家里,去看他画画。张叔叔是当地出了名的土画家,他的画画得特别好,方圆十里开外的人都慕名而来找他画画。尤其是给老人画遗像,即使你拿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来,他也能给你放大成很大的画像,而且还画得非常逼真。有时他也到乡下去转转,上门给人们画画。一旦看见我们登门求教,张叔叔就马上放下手中的活,拿出纸笔来发给我们,手把手耐心地教我们画画。先从画树叶、画小草、画花朵、画飞鸟学起,然后从易到难,循序渐进,教我们画风景画、人物画等。每次学画画我都非常用心,比起其他的小孩子学得快,画得好,经常受到的张叔叔的表扬。
临近中午时分,我们就到场上的商店去买馒头来充饥,没有私房钱的小孩子,就从衣兜里摸出从家里带来的烧红苕,大家一起坐在街檐上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草草“用餐”过后,我们就赶到下场的高铺子,把程伯伯围在中间,要他给我们讲故事。程伯伯那时是任的生产队长,解放前曾教过私塾,大人们都说他肚子里墨水装得多,在当地算得上是最有文化的人了。我们每次去找他讲故事,只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他都从不推辞,总是绘声绘色、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短点的故事,一次就讲一两个。长点的故事,一次就讲一个。再长点的故事,就分几次讲。记忆中,程伯伯先后给我们讲过《小兵张嘎》、《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鸡毛信》、《地道战》、《神笔马良》和《三毛流浪记》等故事,至今在我的脑海里都还记得不少情节。
听完故事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我们就告辞程伯伯来到新街,在乡政府旁边一条比较陡的石板路上,又开始比赛开滑板车。这个游玩项目也是我们每次赶场都必不可少的,而且一直坚持了好多年。每次早上来赶场的时候,我们就把从家里带来的滑板车隐藏在街口的竹林里,需要的时候就去取出来开。比赛中,我们一般把来赶场的小孩子分成两组,然后同时各出一名队员结对进行比赛,以此类推,最后看哪个组取胜的人数多就获得最终胜利。获胜方也是有奖励的,等回家以后,比赛输了那组的小孩子,得给获胜那组的小孩子每人割半背猪草或牛草。与我同龄的夏二,是一个天生的聋哑人,但他脑子非常聪明,不管是做车子还是开车子,都比我们技高一筹。他滑板车的轮子多种多样,有用陈子做的,有用圆木做的,也有铁滚珠做的,经济实惠,经久耐用。每次滑板车比赛他都比我们用时少,滑得快,好多年都没有人打破他保持的第一名的记录。
时过境迁,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教我们画画的张叔叔,给我们讲故事的程伯伯都早已离开了人世间,儿时的朋友们也都长大了各奔东西,很难得再相聚在一起。但赶“耍耍场”留下的欢笑和记忆,却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中,值得永久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