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黄木岗小区的西边,有一片荔枝树林,差不多每天晚饭后,我都要去那路边走走。一出去,首先映入眼里的是又一村那边闪烁的霓红灯,其实那边的房屋建筑比较次,有的有临时搭建貌,然每天晚上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听说许多有钱人都去那里寻开心,可这边除了依稀几颗路灯外,啥也没有,连荔枝树林都浸在一片漆黑里,所以行人极少,所以很静,所以我就可以对着树述说我的心事。
“先生,求求您行个好。”
一天晚饭后,我独自一人来到路边,刚走没几步,一个从对面走过来的年青人停在我面前说。
“什么事?”我警惕地看着他。
“我们是山东人。”说时,他挽出身后的老妇人,“这次是来深圳找我哥哥的,过关后,我的包被人偷了,里面的钱,证件,电话本全丢了,已经一天了我们一直联系不上我的哥,我和我母亲一顿饭没吃上,一滴水也没喝上,您行行好,借给我十元钱,我打个电话回家,问我哥的地址和电话,找到我哥后,我一定加倍还您的钱,您把您的贵姓和地址留给我。”
我抬头看比我高的年轻人,一件白衬衣在紫白的路灯下,显得格外耀眼,下身穿着一条看不出新旧的牛仔裤,一双皮鞋在路灯的照射下发着光,他那诚惶诚恐的样子里饱含着真诚,又看他身边的母亲,路灯下虽看不清她头上有几多白发,但从那愁苦的脸上是能看到许多皱纹的,猜想她肯定有一把年纪了,她那渴望的目光照着我的心,一种痛,一种怜,使我立即从裤包里掏出所有钱,却只有四十三元八角,我都交给了年轻人。
“谢谢…谢谢…”年轻人点着头哈着腰如数家珍似的给我说尽好话,就差没把我叫爷爷了,同时又拿出笔和本极力要求我留下姓名和地址。
“不必了,你赶快去买饭给你母亲吃吧。”说着我就离开他们了。
唉——其实我在这里也已耍了一个月了,求靠为我找工作的长辈,连面都没让我见,想想自己远在千里外的父母妻儿,想想自己的债,我烦躁、坐立不安,常常心象猫抓一样刺刺的痛,如果不是吃住还有靠,我今晚是无法也不敢那样作的。愿上帝保佑他母子俩早日找到他们的亲人,不然我那区区小钱是杯水车薪,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两个月后,我们就从黄木岗搬到了景蜜村。差不多每次出去回家因节约钱就只能坐6路或12路车,到了莲花北,就得下来走一段大约需要二十来分钟的路程。
一个下午,将要落坡的太阳虽然迎面照着回家的我,但已没有晌午的威力了,一缕凉爽的秋风抚摸着我的肌肤,让我的心也惬意起来。
“先生”一个男士叫住我,身边还站着他的妻子和孩子,“是这样的,我们这次是受公司所派来深圳考察,准备投资经商的,今天过来不想把钱,证件都掉了,求你能给我们些钱,只要我能给公司打个电话回去就好办了。”
这男士,一身西装革履,的确气派,比我的穿戴不知要豪华多少倍,身边的妻子,穿着一条桃红色的连衣裙儿,因风的吹拂,背后舞着,前面巴着,现出了极美的曲线,惊奇她的脸真象那个(不敢写其名)我喜欢的明星脸。她身前的孩子,大约三岁多,从那一身时髦的穿着看出,他是一个传宗接代的种子。
“真不幸。”我替他们叹息,“但是我现在身上已没有多少钱了。”我边说边伸手去裤包里掏,是些只有六元的硬币.“真不好意思。”我感觉我的脸都有些潮热了。
“先生,怎么这么说呢,这就太感谢了,太感谢了。”男士边接钱边说,当我转眼看到女人也对我灿烂地笑着时,身上立刻渗出了毛毛汗,我为我的拮据感到万分的羞愧。
我逃似地离开了他们,将拐弯时,我贼样地回过头去,见远远的他们又站在一个女人的面前,看那男人的动作,大约是在向她述说他们的遭遇,这时,我心里多么希望那挎包的女人能多给他们一些钱哪。只一会儿,我见那女人背稳包昂着头走了,根本就没给他们一毛钱。“真是他妈个吝啬鬼。”我咒骂着那个没有爱心的“婆娘”。
我看时间,家里快吃晚饭了,我快步往回赶。这时,从前面大排挡里出来三个男人,步履也较快地向我迎面走过来,与我相遇时,其中一个嘴里叼着牙签,一脸绯红的男人象要问路的样子招呼住我。“你好,先生。是这样,我们昨晚来深圳,刚到火车站就被小偷偷走了我们的钱和证件……”
笑,惊愕,罩在了我的脸庞儿上,我打量这几个很有酒意但绝对清醒的男人,没听他说完我就走开了。
一小时内发生同样的事,我才终于明白自己受了骗,由是想想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遇到的母子俩,大约也在给我演同样的戏。由此,对我的智力、知识,大约谁都会怀疑了,但如果要说我笨,说我蠢,说我简直就是一个弱智,我不得不笑着申明——我真的心很善。
事到如今…我乏力愤怒,也不好意思笑,确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对那晚那年青人说——你后来肯定把我给的那几毛散子儿全都扔了,还讥笑我是你遇到的最蠢到家的大傻瓜蛋,如此看我我亦不必申辩,只是我望你发了财后千万别不孝顺你的妈妈,你要知道人们愿意给你钱都是因为心痛你的母亲。并且……我还要对刚遇那三口之家的主人说——你要“够”钱以后,一定要送孩子读书喔,绝不能让孩子长大后也就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