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

“卖！”老李拿着手中那个茶壶，面对着家人坚定不移地说。

说这话时，老李的目光转回到了几十年前。

当年，老李家里出了名的穷，每年都要靠亲戚们救济才得以维持生计。有一天，城里美术学院的老师下乡选拔人才，老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那知道经过几次测试后，老师偏偏看中了老李。村里人都替老李高兴，但是老李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去美术学院需要很多钱。

晚上，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到老李家，瞬间，那小小的草房被填满了。

老李在门边靠着，不时用脚踢门。

屋内，大家都踊跃发言。有人说让老李去美术学院，这样可以光耀门庭；有人不支持老李去美术学院，因为那高昂的学费。老李的父亲坐在炕上，手里拿着冒着烟的烟斗，眼睛一直注视着桌子上那个跳跃着火苗的蜡烛。烟雾缭绕中，只听一声“去！”，众人都疑惑了，怀疑是不是老李父亲哪根神经出了问题，一齐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他。老李父亲再没言语，只有那烟雾还在盘旋而上。

过了一袋烟功夫，老李父亲好像下了什么决心，狠狠磕掉烟锅里的烟灰，缓缓地走到一个木箱子前，用衣袖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慢慢拿出了一个蓝布包裹的东西，小心地解开那重重包裹的蓝布，露出一个泛着油光的紫红色小茶壶。“把这个卖了，就有钱了。”有人奇怪地问“值么？”父亲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我信我娃，一定会有出息的！”老李从门外穿越人群，看到那个茶壶，眼前不禁模糊了。

第二天，老李拿上那个茶壶，从家里出发了。但是他没有去卖茶壶，而是在城里水泥厂打工，一直到得了肺矽病，不得已才回家。因为他知道，这个茶壶是祖辈留下来的，不能卖。

回家后，父亲看到病恹恹的老李，有气无处发，只得再次让老李把茶壶卖了给老李治病。老李不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老李有了小李，老李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小李身上。老李每天天不亮就去山上干活，晚上到村里的工厂打工。赚的钱都给小李买吃的，让他补脑子。小李也挺争气的，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很快就要高考了，村里人见到老李都说小李能考上大学。老李听了，脸都笑开了花，“对啊，我娃聪明着呢！”

可是，小李没有考上大学，他知道家里没有钱，父亲身体也有病。

“啥，弄错了吧？”老李不信，老李连续几天不吃不喝，只是狠劲地抽烟，每天去地里一坐就是一天。小李去山上找他，看着老李弱小的背影、两鬓花白的头发、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身体，小李愧疚得想哭。

“爸，回家吃饭吧。”老李一惊，转身看到小李那愧疚的样子，“儿啊，没事，大不了咱回家种庄稼。”老李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我要重考！”老李一听，暗淡的眼神里，重新出现了一道光，布满皱纹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好，好，爸爸支持你。”“那钱怎么办？”小李知道自己的这一次高考已经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没事，你不用管了，好好复习就行了。”

老李又想到了那个小茶壶，“卖了家里的宝贝，万一又考不上咋办呢？”老李不管家人的疑问，狠劲地磕掉烟灰，坚定地说“卖！我对儿子有信心，他一定行！”

这次，小李很争气，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老李笑了，高兴地笑了。

这晚，闪电没能撕破浓重的乌云，巨雷在低低的云层中滚过之后，滂沱大雨就铺天盖地压了下来。雨，哗哗地下着，夜黑漆漆地盖着。

“不好了！老李疯了！”

村里人都去看老李。老李呆呆地坐在那里，嘴里不断念叨着：“我儿子考上大学了！我儿子考上大学了！”一连几天，老李一直念叨着相同的话，但是饭却一点也不肯吃。

一个周后，老李带着对儿子的期望，嘴里念叨着“上大学，上大学”慢慢闭上了眼睛。

有人说那雨带走了老李的魂；也有人说，他在下大雨的夜里似乎听见老李最后的念叨声：上大学，上大学，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