鲫鱼

鲫鱼，俗名有鲋鱼、鲫瓜子、月鲫仔、土鲫等，淡水鱼，为辐鳍鱼纲鲤形目鲤科鲫属的其中一种鱼类。观赏的金鱼，和食用的野生鲫鱼学名同为Carassius auratus。

鲋鱼，这个词，历史悠久。找《山海经•海内东经》：“汉水出鲋鱼山，帝颛顼葬于阳，九嫔葬于阴，四蛇卫之。”再找《庄子•外物》：“周（庄周，即庄子）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这段语句，出了“辙涸之鲋”成语，比喻处在困难中亟待救援的人。说是庄子因为过分专注于著书，导致家里穷。有一天，他到监河侯借粮。监河侯本是很小气的人，故意刁难他，说：“借你粮可以，但等我收了租税之后才能借给你，可以吗？”庄子听了十分恼火而说：“我昨天路过你这里，突然听到喊救命的声音，原来躺在干枯的车沟里的一条小鲋鱼在呼救。”监河侯听了问庄子：“你是否救了鲋鱼。”庄子说：“等我从西江水引来救。”监河侯说：“那怎么行？”庄子说：“是啊，鲫鱼也是这样说，等你水引来半斤水，我鲫鱼变鱼鲞放在店里卖了。”

在《本草纲目》中，李时珍曰：“鲫鱼旅行，以相即也，故谓之鲫；以相附也，故谓之鲋。”告诉我们，鲫鱼是缕缕行行游弋的。

记起儿时，有一年，春天雨过，我拿着网兜在刚耕耘过的与河渎相连的带有红花草籽味的田里拖来拖去。鲫鱼成群成队地在水面上飘，响着它们尾部拍打水的噼啪声，有的闯到泥土里蹦蹦跳跳，弄得我精疲力竭，身上粘满泥浆，混合着一股新泥味和鱼腥味。之后，才知道鲫鱼顺着田水流动而逆水而上,是它们的本性。有句俗话说得好，雨大好捉雨，天冷好捕鸟。那时候，家家户户，饭桌上的菜肴种类不多，有鱼则喜之，正如，敦煌文献《驱傩词》中，有“谷秆大于牛腰，蔓菁贱于马齿。人无饥色，食加鱼味。有口则皆餐葡萄，欢乐则无人不醉”这样的描述。这段话，虽然略显夸张，但生活的富足和喜悦的心情想必每个人都能感同身受。

捕捉鲫鱼之法颇多，有丝网、鲫鱼钗、网兜、垂钓和篓筒等，但用一根粗而长的稻秆绳来捉鲫鱼少有的，如今极少了。昔日，寒风凛冽，渔夫放下绳子，然后收拢绳子，缩小范围，使鲫鱼汇聚小圈中。渔夫裸露一只手，侧卧小船头，在水下淤泥里摸着，恰如李时珍所说：鲫鱼喜偎泥。这是冬天的鲫鱼的特色。

钓鲫鱼，有讲究的，比如气温，水温，诱饵，水流等因素决定的。乡俗话说，春钓草丛，夏钓深潭，秋钓阴凉，冬钓浅滩。我与五十多年的钓龄朋友聊天，他说，腊月，一只水泥船沉陷岸边，外围水浅，内围水稍深，船的两侧鲫鱼甚多，钓了十多斤。别的地方都没有鲫鱼游动。鲫鱼吃食上钩，基本有两种情况，一是直接下坠，稍微有点向上松，这时，鲫鱼觉得不对欲吐食，都是从浮标看出鲫鱼的动静，这时必须提杆拉钓；二是老是向上松后往下拉，都是细微慢慢吃的样子，看它上下拉动三四回就可以提杆拉钓。

还有一次，我去沙塘陡门边的外婆家玩，与表哥一起摸鱼。陡门八百多年历史，清朝有一段时期，禁止两岸私人捕捉鱼虾蟹鳗等，是让给官方捕捉而备得资金补给守护陡门人。看起来，当时，鱼甚多。可是，我去捉鲫鱼时，陡门的闸门没有了，只是一座平坦的桥，与别的桥两样，这里石版石条光滑整齐显得大气。鲫鱼不在河里，而在与河无关的一个水凼内，我和表哥一起捉拿，鲫鱼象成群小鸭似的窜来窜去，我们乐不开支，收获满满。思想着鲫鱼从哪里游到水凼内，后来才明白，有二种原因，一是河水溢进，鲫鱼乘机而来；二是鸟或别的动物带着鲫鱼籽落到此地。犹如，有一年，我路过听见乡人讨论山里的水凼里为何有泥鳅，当时，我向他们解释一翻，可能是飞鸟引来泥鳅的缘故。

冬春间，雌鲫鱼肚鼓鼓的，大都是卵籽，一般会在水草茂密、有一定混浊度的微流水中进行产卵，会把鱼卵产在水草或者石头上，随后雄鱼就会把精子排到水中，当它们结合之后就会变成受精卵，然后就会变成鲫鱼。正如，李时珍曰：冬月肉厚子多，其味尤美。这里“子”即卵。乡人也有说，六月鲫鱼骨见筋，十二月鲫鱼肉带金。意思就是夏天鲫鱼瘦，冬天鲫鱼鲜肥。

昨天，我买二斤野生鲫鱼，剁碎后嵌猪肉，红烧，打冻，格外鲜甜。我从明白鲫鱼富有营养后，几乎每个冬天爱吃鲫鱼，而且有各种烧法。清炖，烧烤，与豆腐打汤等。

鲫鱼的吃法烧法，袁枚的《随园食单》里说得很好：“鲫鱼先要善买。择其扁身而带白色者，其肉嫩而松；熟后一提，肉即卸骨而下。黑脊浑身者，崛强槎丫，鱼中之喇子也，断不可食。”意思说鲫鱼白色优，黑色劣。还有“蒸时用酒不用水，稍稍用糠以起其鲜。以鱼之小大，酌量秋油、洒之多寡。”

鲫鱼药用多。治脾胃虚冷不下食,《心镜》曰：以鲫鱼半斤切碎，用沸豉汁投之，入胡椒、莳萝、姜、橘末，空心食之。治酒积下血,《便民食疗方》曰：酒煮鲫鱼，常食最效。治肠痔滴血,《外台》曰：常以鲫鱼作羹食等。

鲫鱼的“鲫”，温州话发音与机会的“机”、子孙满堂的“子”均为谐音，是吉利鱼。畴昔，订婚时，男方买一对鲫鱼、一根猪（温州话里也与子谐音）尾巴、一对猪籽（猪肾）等，送给女方，女方各取一样，然后，煮熟了，男女都吃，寓意深刻明白，是喜庆的吃法。现在，有些年轻人，不喜欢吃这类的东西，也不喜欢这些的风俗。慢慢地改变了世俗，男女年轻人亲自到河边放生了鲫鱼，他们牵着手满脸带着笑盈，与水波粼粼一起荡漾。

历代文人对鲫鱼嗜好，总是离不开诗文。《诗经•竹竿》写淇河鲫鱼，有“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意思就是，钓鱼竹竿细又长，曾经垂钓淇河水上。难道不把旧地想，路远无法归故乡。苏轼的“我识南屏金鲫鱼，重来拊槛散斋余”；陆游的“鲜鲫每从溪女买，香菰时就钓船炊”；杜甫的“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王安石的“清醪足消忧，玉鲫行可脍”。

鲫鱼，是古老的鱼，也是我们的生命鱼，是文化鱼。近来，受到外来种类的罗非鱼威险，受到三更半夜起来的渔夫用电击，受到生死网的阴云笼罩等，鲫鱼越来越少，少得河中快要变成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