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声蝉鸣打破了村庄夜里漫长的沉寂,随之而来的是那缓缓起身的太阳,它用那懒散的光芒,向世界宣告着这新的一天的到来。
夜晚里躁动的蟋蟀们已失去了原有的激情,它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在洞里开始了属于它们一天中最佳的睡眠。
热烈的蝉鸣声穿过了家里的窗户,倾泻似的灌满了我的耳朵,虚虚晃晃的梦镜也随之破碎,紧接而来的是那惺忪的眼光,模糊的脑袋里仍旧带着起床的意识,我缓慢的倚靠在床头上,看着那缓缓挪进房间里的阳光,望着那仅一窗之隔的田野,心里开始了一天之中最为激烈的躁动。
田野里的农民已经开始了他们一天的辛勤劳作,而无所事事的我,最终在心里的躁动下,扛着光滑的锄头,向着那广阔的田野迈步而去。
在农村生活多年的我,其实对于种田的知识并不熟悉,甚至可以用完全陌生来形容。在这样从小就衣食无忧的时代背景之下,在田野里干活的孩子已屈指可数,更多的是那成群在田野里嬉闹的小孩。而之所以会选择今天去田野里干活,完全是出于体验生活的目的。
我走在那田野的泥路上,崎岖不平的路面时宽时窄,泥路的两边上生长着许多不为人所知的花草,尽管没有人注意到它们,但是在一阵阵清风的吹拂里,它们仍以最佳的姿态随风飘摇着,犹如夏日在大海里翻滚的海浪,总是那么的舒展,这是它们在向世界宣告着它们存在的意义。
许久未干粗活的我,锄头不时的在左右肩膀上轮扛着,肩膀不时在锄头棍的摩擦下泛起阵阵疼痛,纵使平时都要强的我,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不得不屈服于皮肉之痛,失望的提着锄头继续向着自己家的田地里走去。
在山的重重围绕之下是平平整整的田野,方块连片的土地上站着的是一群农民,而最显而易见的是他们那与方块田地一样的性格。
两个拳头大小的溪流紧贴在田埂边上,平缓的溪流到了交汇处便一改前态,激起湍急的漩涡的同时也泛起阵阵水花。
空气里夹杂着泥土和各种农药的味道,初闻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段气闷的感觉,适应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感到有一股悠悠的清甜,显然那是泥土最初的味道。
在田地里的农民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弓着背在干活,这些面朝黑土背朝天的岁月早已磨灭了他们年轻的容颜,清晰的线条纹路在他们的脸上铺面展开,而唯一不变的,是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当他们看到我时,脸上显示更多的是疑惑与不解,当我到达目的地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参差不齐的杂草,当初高高堆起的土垄,在雨水的长期冲刷下早已消磨殆尽,于是我开始了一天中最为漫长的劳作——锄草。
在别人看起来很简单的锄草到了我这里来,就像是生锈的链条一样卡顿不止,折腾了一番之后,我的耐心就跟是风似的在空气里越飘越远,索性干坐在锄头根上不干了,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无语的事情,我明明用很大的力气去锄草,回过头来还锄不到几平方米,强烈的挫败感在心里越演越烈,一场持久的心里斗争无可避免。
却恰恰在这个时候,隔壁田埂上的一位黝黑的大叔主动向我打起了招呼,可能是我长期未与外人打交道的缘故,对于他的招呼,显得是那么的手足无措,慌忙的点了几下头,嘴角也不由得向上扬了起来。
他坐在我正前方的田埂上,随即从左胸口袋里拿起一根烟向我递来,在得知我不会吸烟之后他便点起了烟来,他跟我聊天,我感觉就像是警察查户口一样,一定要刨根问底,从我这一代一直问到祖上,时不时还说出几句脏话,到最后我也就不得不转移话题。
当谈到大叔儿女的时候,他那双疲惫的眼睛瞬间炯亮起来,虽然他儿女在上完初中的时候就都外出打工,但是他对于他们的未来仍然感到很满意,他总是颇为得意向我讲述他们在外边工作的所见所闻,时不时手脚也跟着动起来,有时我看着这场景想笑,但是却始终也笑不出来。
人们所重视学历高低的问题,在他的眼里是无足轻重的,他是这样跟我说的:学历又不能当饭吃,那些上过大学的有的甚至混得比我还差,你看那某某家的儿子上完大学后还不是去瓷厂做瓷器,大家都是一样的,只要活得顺心,比啥都重要,工作只不过是养家糊口罢了。
被太阳烤过的风迎面吹来,我们开始了沉默,直到有个尖锐的声音飘来,才打破了原有的寂静,只听见:“你这死老头子还不过来帮忙给菜打农药,死在那里干什么,很闲是吗?” 这话还没有说完,大叔便匆忙而去。
抬头望远而去,空旷的菜地上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我想:可能在海洋生物的眼里,我们生活的地方才是海洋,就这样,我开始了之后的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