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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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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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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街上走着,想起了孩提时,常听人说四月的风是辣的,至于为什么会是辣的?这个说法也不一,有人说“四月的风。它是冷的,冷得人直发抖。”又有人会说“什么辣不辣的,反正在这种天,它吹我,我就冷,不吹,我就热。”

到底是冷,还是热,可能村头那条旺财也有它独特的见解。你看看它,窝在墙角,蜷缩着,后腿时不时抖两下,时而又探出舌头,张着大嘴喘气,好生奇怪。

路边有盏老黄灯,风吹过一阵,它就暗闪一阵。闪闪的,有点瘆人。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冷清得不像人间,怕不是要见鬼了,可我也没见着鬼,不也抖得慌。打了两喷嚏,村头旺财闻着声音又吠了起来,隔个几十来米的小黑,它也跟着吠,它也不知道旺财在吠什么,可能旺财也不知道,它们主人就更不知道了,但也许明早,饭盘里会多了一块骨头。

现在是夜里十二点,月亮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很是惨白,像是失去了艳妆的妙龄女子。底下的乌云走一下,它就跟着暗一下,这路也就更昏暗了。

出了水泥路,就靠它来给我点灯指路,它暗了,路就难走了。好在这最后一盏路灯,它还是很亮的,站在它下面,那都可以看到周围十来米的路,再看那泥泞小道,跟黑布罩在后边一样,完全看不到后面有什么。

可这路灯,终究是筑紧在马路边的,也不能移动它,我只好硬着头皮走着,可那月亮躲在乌云后面,也不出来,我就更肯定这路不好走了。

路是越来越暗的,好在还能看得到自己的双脚,也没有在路灯下看到的那般昏暗。咦,刚刚有个东西,“嗖”的一下在我身旁跑过,是老鼠吗?应该是,肯定不是那旺财和小黑,它们都被绑着,但若是老鼠,那也太大了,得有一只猫大。

我有点却步,不知道该不该再往里走,不过回头看,还是能看到那盏老黄灯,它还是那样亮,或许它是告诉我该接着走。

那好,那我就走着罢。

泥泞小道,边上的杂草很密,又比我高,我像是电影里的小人,行走在巨人的世界里,探索着未知的前方。

四月的风一吹,它们就“唦唦”的响。我想,这季节,该会是有蛇。若是碰到蛇怎么办?我该吓走它,可我怕它啊,我见到它就哆嗦,它还有毒,咬着我,我就没救了。那我该跑,往哪跑?肯定往里跑,悄悄地跑,它应该不会追我,也许它都追不上我。可惜我手上没棍子,不然它该怕我。唉,那旺财和小黑就不该链着,让它们东跑跑,西转转,撒泡尿做记号,地盘是它的,那夜路就不会有蛇拦路了,可惜它们主人没想到,他们该走走夜路的。

想了一会,走了也挺远,蛇也没出现,应该是赶上时辰了,估计它们也在睡觉,都没空理我嘞。唉,我都准备好了。它该不会在后面偷袭我吧?那我得更谨慎些了。

我愈走愈远了,都看不见那路灯了,月亮还不出来,这很糟糕。

这里像是在荒山野岭,周围死一般沉寂,夜莺也不咕一声,怪阴森的,要是有什么脏东西跑出来,那就麻烦了。记得前几年隔壁村的李大爷,他就是在这出事的,后来他去世,就葬在这附近了,还在这烧纸钱来着,记得那时很多人,排着队在哭丧,也不让人说话,很是沉寂。不过那时有火堆,都能看到火光对面那一张张脸,瘪瘪的,又暗藏笑意。

哎呀,我犯了大忌了,怎么能在这里想这些东西,还是抓紧点走罢。

我又走到了一个拐角处,我停顿了一会,记得旁边那块土地,曾经是用来种地的,怎么都被人堆上垃圾了,老鼠还在那吱吱的忙活着,见到我来也不怕。

它真有那么大胆吗?

我砸了一块石头过去…“啪啦”一声,像是砸碎了一块玻璃,老鼠被吓跑了,都朝着阴密的树林里跑去,黑麻麻一片,得有百来只。这群老鼠可能都是一个族谱的,不然怎么咬着别的尾巴跑路。

不看了,还是赶紧走罢,待会它们要发现是我砸的那玻璃,它们该得追着我了。

四月的风还真是冷的,就算是鸡皮疙瘩武装了全身,也驱除不了体内的寒意。我抱着希望的目光再抬头看,还是不如愿,那月亮还是不出来,不会是我说了它一句,它就不肯出来了吧!

还是自己走吧,月亮太不可靠了。

我得注意了,前面二十米,左边的土坡上,有两座坟墓,旁边长满了茅草。我记得那后面本是有条路的,现在都没了。鲁迅先生在《故乡》上说“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样一看,路也算是人走没的吧!人们都习惯了走这条顺一点的路,走的人多了,这条路就大了,也更平了,那条较斜的路自然也就没人愿意走了,路也就被杂草重新占据了。

我一直不知道那是谁的墓,出于好奇很想去看一下,但潜意识它在催促着我“快点走,不然等下有人在后面叫你,该怎么敢回头。”这不是没理由的,曾听张大娘说,她年轻那会,也常走夜路。有一次经过这里,她一面怕,一面走,她怕的两排牙齿都打了起来。

那晚,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了她一声,她回头看,竟然看到了一团火,淡蓝色的火焰,跟着她后面飞,吓得她兔子似的飞奔了回来。村里人告诉她,那是鬼火,是遭上脏东西了,这就把她给吓着了,她家里人也给吓着了。后来又叫来神婆,为她做了一场简单的法事,大概就是架一个小神坛,宰了一只公鸡,取它的喉咙血,让她喝上一勺,再让她用神水洗澡,这样才能将脏东西赶走。尽管难以接受,但她都照着做了,此后她才肯安下心,她家里人也才敢安下心,不过她那以后就不敢走夜路了…

那时我们这些小孩,听着之后晚上都不敢出门,生怕遭上脏东西。哎呀!我又想岔了,怎么又在这个时候想这些,刚刚应该没有人叫我吧?还是快点走罢。唉,那旺财和小黑就应该放着的,谁让它们咬死了隔壁村的鸡,它们主人赔了几百块钱不说,自己也遭了一顿打,还被链住了。若它们在…

“阿牛”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会是谁,好多年没人叫我小名了,是错觉吗?

“阿牛…”这声音又传来了,周围没人啊!真出现幻听了吗?我得冷静点,老人说,这时候不要回头,直走,装作没听见。

那我得快点走,那声音似在追着我。

啊,有救了,前面有一座祠堂,或许那里可以让我躲一会。我得再快点,被追上要喝鸡血的!

跑了百来米,终于到了,还好没被追上。祠堂里面有光,还是上个时代的小油灯,燃放着褐红褐红的光芒,正面神位上坐着的应该是文昌公…我也不太知道这个,还是先点燃香火,祈求他们庇佑一下,管用吗?听长辈说,要诚心,心诚则灵。那我这下会不会不够诚心,他们应该看不出我的心理吧?

“阿牛!”

那声音又来了,很近,就在祠堂外面,阿牛阿牛叫着。外面还有脚步声,这只鬼魂该很重。不应该吧,鬼魂不都是轻的吗?

想着罢,突然“嘣”的一声,跳进来一个身影,他穿着一身雨衣,头戴一顶遮阳帽,手里提着一个水桶。看他的相貌,好像是小学同学二猴,他还冲我笑了一下。

他说:“阿牛,你干嘛?都吓出汗来了。”我呆看着他,他又问到:“你怎么了?”

他低沉的声音,确实和二猴有几分相似,可二猴怎么会这里,记得他的家住的比较远的。他好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便说道:“我是二猴啊!认不出我了吗?”

二猴,还真是他,我有点惊喜,一下子怯意全无,二猴是我小学最好的伙伴,不过上了初中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系过了,前不久我才知道他读完初中后就去打工了。

他见到我也很兴奋,不过我很好奇他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便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他说:“在公路那里见到你,叫了你好几遍,都没回应,还以为看错了。”

看了他这身打扮,我又问“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他没马上回答,只是憨笑着,眼神一直在淡黄的灯光下躲闪,随后很不好意思地答道:“出海赚钱呗。”

“哦,提这么多东西,我来帮你拿点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他也没跟我再多说什么,只是过来打声招呼,就匆忙地走了。他走得很快,一步作两步行。油灯的光芒仿佛罩住了我,使我寸步不能行,心头更像遭了一盘凉水,难以言喻的寒在全身上下散发。

直至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我的脚才又迈出了祠堂,抬头往上看,月亮还是没出来,但风却又有点燥热了。

我继续走着,没再多想些什么,因为再往前走,就是海的方向了。

海风到底还是冷的,一股股吹来,见不着海浪拍打在堤岸上,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是退潮了。再往前走,我看到了一个人,他带着斗笠,静坐在一排竹排上。我以为是二猴,便走了过去,刚想打招呼,那人便回过头来,看到我,先是惊讶,随后又冲我笑了一下,又埋头忙活他手上的东西了。

他不是二猴,我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好像是一排鱼线,还有诱饵,看来他是一个钓民。

他忙活好手上的东西后,将要撑着竹筏离去,我便急着喊停了他。他好像上了些年纪,我只好称呼他老伯。

“您好,老伯,这是要去做什么?”

他笑着回道:“退潮了,去钓鱼。”

我又说:“这么晚了,还出去钓鱼啊?”

“是啊,赚钱嘛,得赶上时候。”

“那能不能带我一起啊?”

“这…”他犹豫了一下,我只好赶紧说道:“放心,我不会打扰到您的。”

他说:“不是啊,出海危险。”

“这个您放心,我也是在这边海长大的,这片海的脾气我知道。”

他思虑再三后才答应道:“好吧!那你要小心点。”

“没问题。”我们终于谈妥了,虽然老伯多是不同意。

我踏上了他的竹筏,跟随他一起来到了一片生蚝排垂钓。这里是别人养殖生蚝搭的竹排,竹竿深插海底,也就是退潮了才能看到它们在海面露头。老伯说鱼很喜欢躲在这些竹竿下面,特别是“辣鱼”。“辣鱼”是当地比较常卖,且又比别的鱼贵一点,市区里的人就比较喜欢吃这种鱼,说是营养多,所以能钓到“辣鱼”那就不虚此行了。

老伯也不多说什么,他把准备好的鱼钩放到海里,分垂三钓,然后就静候着,时不时拽两下,用手指搭在线上感受有没有鱼上钩,时不时又用小木棍敲两下竹竿,说是给鱼提个醒。

我们少有交流,神经都放在了鱼线上。小的时候跟着大人海钓过,那时手气真的不错,一个时辰能钓上十来条。现在似乎有点背,鱼都看不上我的钩子。

我一直钓不上鱼,有点郁闷,反观老伯,他偶尔提一提,就拉上了一条鱼,可把我羡慕的。虽然是帮他钓鱼,钓来的鱼归他,就算钓不到,老伯也不会怪我,但我也不想干看着别人有成果,而自己一无所获。老伯给我分享了他的经验,我听了进去,可还是那样,鱼都像有意避开我一样。

大概垂钓了两三个钟头,老伯期间换了很多地方,钓到的鱼不多,只有二十来条,可他并没有放弃。老伯说:“运气好的时候,能钓到几十来条,赚个百八十块。运气不好就十来条,能赚个买菜钱也不错,今晚算是不错吧!也能有个买菜钱。”

我们终于放松了神经,虽然还在垂钓着,但我们也开始闲聊了起来,也不怕这样会吓跑鱼群。

“老伯,看您岁数也挺大了,为什么还这么拼啊,大半夜该是休息的时候啊!”

“咳,趁还能动,能赚点钱就多赚点吧,哪日干不动了,也不愁着没钱买菜。靠着那点补贴,能干啥,你说是不是,到时再出点什么事,那不得天塌了。”

“倒也是呵,不过家里人怎么能让您这么晚都出海啊?”

老伯倒也是个爽朗的人,但说到这时,他突然别过了脸,再转回来时,嘴巴没了笑意,脸也皱成了一块。好像是海风,封住了他的耳朵,也沉默了他的嘴巴。

我看到月亮探出了个头,像是一块糖果,只撕开了包装袋的一角,小孩子就硬将它挤出半个身。

老伯沉默时,他又钓起了一条鱼,我还是那样没有收获,我也就跟着沉默了,看来钓鱼不适合我。我便也没了兴趣,坐在竹排上望凉。老伯拉起了鱼钩,放上几条虾饵,递给我说:“用我的再试试,总会上钩的,运气不可能一直这么背。”

我大概已经要放弃,但老伯一番好意,又不好拒绝,我便又再试一次,不过心里已经放开了,再也没有刚开始那种渴望,因为我已经知道鱼不会上钩。

老伯又跟我闲聊了起来,不过聊了这么多,他都没把话题放在我身上,这也是我能跟他聊下去的原因。

老伯说他而立之年,本是有机会跟别人去深圳发展,但那时他家里有几亩地,要耕种,也担心没闯出一番事业,不仅浪费钱和时间,地也要荒,就没去成。且那时也没人看好深圳会发展这么好,现在来看,确实可惜,曾经那批去深圳闯荡的人,现在大多都成了老板,子孙后代都跟着享福了。

他哀叹地说:“唉,年轻时,没那个眼见,有那么好的一次机遇,听别人说了几句,就没那个胆了,看来都是命呦。”说完,他就不停地摇头,又笑得有点吝啬。

波浪越来越大,看来是要涨潮了,老伯收起了所有鱼钩,看来是要回去了。巧的是我刚要收鱼钩时,竟然有鱼上钩了,可把我高兴的,几乎就喊了出来。它还挺沉,我听取老伯的意见,一拉一松,不要让鱼线过于紧绷。今晚的第一条鱼即将上钩,我比刚开始更有耐心了。这场拉锯战,持续了几分钟,最后终于将它拉出水面。

我憧憬地看着,到底是什么大家伙,脑海过了一遍各种奇形大鱼。但,结果很失望,只是一条树枝。老伯说鱼饵已经咬没了,这条鱼该是吃到饵料后,我没及时收线,它就跑走了。

我很失望,老伯便安慰了几句“不要灰心,起码还有鱼咬饵了,说明你的运气也没有差到没有转机的余地。只是要涨潮了,要走咯,下次再来吧!”

我平看着愈升愈高的海面,深深叹息了一下,便和老伯一起离开了。波浪一层接一层,猛地在后面追赶着我们,来势汹汹。它们总是能比我们快,然后层层拍打在竹筏上,击起一片片水花,我伸手去抚摸,其实它们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汹涌。

回到了岸边,跟老伯道了别,他便骑上单车,载着他的收获远远离去了。

我又独自走在了路上,天色已经没有来时那么昏暗,那月亮也终于肯出来了,不过却是挂在了地平线上,很快它又将要消失。周围逐渐清晰,也不再有来时那种恐惧感。那旺财和小黑,不知是不是知道我回来了,又开始吠叫了起来,水泥路上的路灯熄了,街道也没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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