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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晓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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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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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挂老屋

阔别故乡20多年了,老屋却不时出现在我的梦里。

虽然老屋只是几间土坯房,没有空调,没有像样的几件家具,可我很牵挂她,就像牵挂我的兄弟姐妹、儿时的伙伴、年迈的父母一样。

老屋是父母用心血在80年代初建造的,同陕南商洛农村大多民居一样,三间正房、一间厢房,土坯墙、青瓦顶。座落在一个小山坳里,面东背西,除了屋的大门口视野开阔,其余三面都被青山包围。左边山脚下是生命之泉水井,山坡上是三户邻居,他们家的房子足足比我们家的房子高了600多米;右边山脚下是绿野阡陌,山坡上是条通往山外的希望之路;门前坎下也是三户邻居,他们家的房顶与我家院子坎边差不多高。每天清晨,坐在门槛上就能看日出,随着一轮红日从遥远叠嶂朦胧的山顶冉冉升起,缕缕阳光便带着露珠的味道,捎着晨鸟的啁啾,捷足先登地跑到屋子里,这个时候,整个屋子似乎都暖和起来。

春天,姹紫嫣红的花儿次第开放,整个老屋被红的、白的、黄的花儿包围着,弥漫着醉人的清香。盛夏,大山的豪气冲天,闭上眼睛,绿的味道沁入心脾,那种感觉爽不可言。秋天,田野里的庄稼和山坡上的果子熟了,一阵风儿吹来,翩翩起舞,山山岭岭氤氲着醉人的味道;特别是老屋左前方的柿子树,缀满了沉甸甸的柿子,像一个个可爱的小灯笼。冬天,千山万岭银装素裹,万籁俱寂,家家户户围炉唠嗑,抑或品尝野味、猜拳喝酒,欢声笑语,鸡鸣犬吠,一派盛世景象。群山环绕老屋,而雾又常常在群山间流动,这时,山峦成了大海里的群岛,老屋成了仙境中的迷宫。雾飘渺,山朦胧,屋沉醉,我陶然,常常不知身处蓬莱仙岛,还是富丽堂皇的天宫?

老屋右边有棵核桃树,高大的身躯直插云霄,犹如一把巨大的伞。从我记事起,每次看它,都要仰起头,即便把脖子仰酸了,也没办法看到它的顶端。深夜,月亮西移到它的头顶时,就像挂在树梢上一样。小时候,我感觉那颗树好大啊,站在它的顶端就可以上天摘星星……夏天,核桃树枝繁叶茂,它的下面足足有100多平米的地方遮天蔽日,是纳凉的好去处,常常被左邻右舍的人围坐的水泄不通,去迟了还没有地方可坐。特别是中午,家家户户的人们捧着饭碗,蹲在树下边吃饭边聊天,就像一个大家庭围坐在一起,非常热闹。秋天,核桃成熟后,我们用竹竿、石块把青核桃打下来,然后找个草垛,或者石缝把核桃埋起来,过一个周左右,等核桃皮可以脱落的时候,再将它拿出来敲着吃,有时还用大而圆点的核桃做转转玩具,其乐无穷。

老屋堂屋中堂下有个长方形的大板柜,那是父亲亲手打造的,四米长、一米三左右高,没有上任何油漆,古木生香,中间分了三个格,两头格放粮食,中间格放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记忆中,母亲总是把花生、瓜子、糖果之类好吃的东西放在里面,然后上上锁。我经常窥探这个柜子,有时还萌想撬锁的想法,但害怕挨揍,一直没有付诸行动。这个柜子对于当年我们兄妹姐弟来说,简直就是个魔术柜,只要一打开,就有无尽的惊喜。有次,母亲取东西没顾上锁柜子,我赶紧掀开柜盖,伸进头,两腿朝天,蹶着屁股在柜子里找吃的,一不小心,一头载进柜子里半袋面粉里,母亲发现后,看到我变成了白头翁,又好气又好笑,本来一顿小揍的,也就免了。

每到冬、春季节,房子里还没外面暖和,年迈的奶奶就搬把椅子坐在墙根下晒太阳,小狗小猫懒洋洋的在她脚下酣睡。偶尔,我们兄弟姐妹也会陪奶奶晒晒太阳、唠唠嗑,这时,奶奶最开心的事,就是为我们唱童谣,讲一些小故事,以及她当童养媳,不堪折磨而逃跑等苦难往事。村子里有个和我同龄的小女孩长得水灵灵,非常讨人喜爱,只要她一来,奶奶就会把我俩搂在左右腿上唱:小奴今年一十八/两个红媒到我家/红漆椅子绿椅褡/两个媒婆来坐下/先装一袋蓝花烟/后倒一杯桂花茶/吃罢烟喝罢茶/四个菜碟来摆下/喝的是闲酒/说的是闲话/句句说的小奴家/又说他家儿郎好/又说他家家当大/爹妈一听这些话/就把庚帖给了她/ 忙请先生看日子/定的腊月二十八/迎亲人马一大路/花花轿子抬走啦/呜啦呜啦是喇叭/哩啦哩啦是唢呐/隆咕隆咚是大鼓/嘁哩嚓啦是阳镲/来到门口三声炮/奴家心里有点怕/稀里糊涂下了轿/拜了天地拜菩萨/拜罢爹妈入洞房/奴家两眼望着他/背又驼脸又麻/头上是个光塌塌。唱完,还问小女孩长大以后嫁给我不?得到“嫁”的回答后,奶奶就连连在我们的脸上亲吻。那时小,不懂奶奶的心思,后来懂了,可奶奶已经离开了我们。虽然奶奶离开我们好多年了,但她为我们讲故事的摸样,一直清晰的刻在我的脑海里。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一点不错。老屋三面环山,且山都是纵横绵延的大山,山上树木茂密,动物繁多,野味丰盛……可以说是大山养育了村子里的祖祖辈辈。农闲时节,父母忙着上山挖药材、剥老虎麻、打花梨树皮、砍山竹、烧炭、采摘野木耳……卖钱供我们姐弟兄妹上学和补贴家用。寒暑假,农村地里的活多,我们一帮小孩干不了重活,就帮父母上山放牛羊、砍柴火。山上的野草茂密而繁多,牛羊一般吃饱后就在原地睡觉。所以,我们把牛羊一赶上山,就到处攀岩上树的找野味。等吃好后,随手检点柴火,再赶着牛羊回家。最让人难忘的是狩猎,山里的狼、黄鼠狼、野猫、野猪很多,经常偷食家禽和糟蹋庄稼。因此,父辈们就用猎枪打、放置铁夹夹、设陷阱诱捕等方式猎杀。每每猎到野猪时,就像腊月宰杀年猪一样宴请左邻右舍,大吃大喝一顿。吃剩的就用盐腌上几天,然后挂在堂屋的墙上风干,等过节或来客人时食用。有时捕猎到小野猪,嫌小舍不得宰,就拴在院子里边喂边供我们玩耍,等长大后再宰杀。野猪肉比家猪肉还鲜嫩,红烧、炖烩菜都无比可口,每次一吃野猪肉,我都吃得几乎弯不下腰。

小时候,虽然家里很穷,但左邻右舍的玩伴很多,我们爬树摘果子,上山抓野兔,捉迷藏、荡秋千……玩的不亦乐乎。现在,每当看到儿子坐在森林般的楼房里摆弄玩具、做作业时,在感叹孩子少了童趣的同时,关于老屋、关于乡村的许多往事便会浮现在眼前,一腔思乡的愁绪被拉的悠长悠长。

古人云:“白发高堂游子梦,青山老屋故园心。”哪怕走得再远,也走不出对老屋的怀念。因为老屋给予我们的不仅是遮风避雨,更多的是老屋有我们成长的印记,那是一种别人无法体味的情怀。所以,即便有了很舒适的新家,每当忙里偷闲时,坐看翱翔的大雁和天边的夕阳时,老屋总浮现在眼前……

前年,父母移民搬迁到了镇子上,我抽空回去了一次,老屋墙面斑驳,灰尘满面,农具东倒西歪,门前长满了杂草,院子的石坎也垮掉了一个大豁口,坎下邻居家的房子已经断垣残壁。老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个留守的孤寡老人。夕日,鸡鸣狗叫,炊烟袅袅的景象不再,徒添几分荒凉。

以前,年迈的父母住在老屋,大山里生活比较艰苦,总担心他们的身体。现在,每当下雨天,我总担心老屋的安危,生怕屋顶渗水,更担心老屋被山洪冲毁,就像牵挂父母的身体一样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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