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抖动的车箱里,车一拐弯身旁的铁架子蹭到皮肤上火辣辣的疼。炎热的天气满身都是汗,汗水流到蹭破皮的胳膊上痒的难受,想挠挠,但卡在铁架子下边动不了。车停了,第一次踏进曾梦寐以求的大学之门。操场边梧桐树下抱着书的女生,绿草坪上穿着球服踢球的男生。每张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这每张让人着迷的脸仿佛都似曾相识。傻傻站一边看的出神,工头儿吆喝着干活儿。站在梯子上给小卖部装招牌,小卖部旁一群男生喝着饮料商量着下场球怎么踢,站在梯子上一身脏衣的我,望着这些同龄人心里一阵火辣辣的痛,如同心里那道伤口上流进了有些咸的泪水。
干完活儿天快黑了,擦着脸上的汗水。提着工头买的果汁出了校门,回头望着那修的伟岸别致的学校大门,夕阳下已看不清前边的字,只是隐隐约约看见后边草书的“大学”两字钢劲有力。在心中那是未来之门、那是天堂之门。喝着有些苦的果汁,不知道工头买的是过期的,还是在我已经尝不出甜味。
家里写字台玻璃下压着95年二表哥考上大学的时候,披红挂彩,和外婆外公一张旧照片,拍照的时候我正在和表弟追着玩,照片上在表哥身后我只露出了半张脸,我只是个多余的背景。那时爸爸妈妈和亲戚都说表哥命好,长相上一看就是有出息的人。看着只顾着玩的我,我隐约听到他们说:“咱家坟上没长那根草”,咱这现在都不好好学,将来肯定没出息。也许十几年前的玩笑话已预言了我的将来。从那时起“大学”两字儿,有种神秘感,有种恐惧感。
小学一塌糊涂,中学一知半解,考高中很自然栽了跟头。这也许是以前父母的预言应验了。出了学校大门走在路上总感觉身后有人在嘲笑我,就像鉴定出厂的产品一样,我被贴上了不合格的标签。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我。不上学了,也只能试着子承父业,跟着老爸干。可每次和他们一样,粗鲁的拌倒拼命嘶叫着的猪时,看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听着猪凄惨绝望的嘶叫声,扳着颤抖的猪蹄子,闭着眼睛的我心里也在颤抖。瞧着我这幅德行,提着刀的老爸鄙视厌恶的眼神望着我,咬着牙嘴里嘣出几个字“文也不行,武也不行,怂都弄不成。”低着头我心里也在绝望的嘶叫着,但只有我听的见。
背着包坐上去远方的车,也许远方是个理由;也许远方是个借口;也许远方是最后的希望。在培训班里学了几个月平面设计,拿着一个章都没盖的,他们所谓的“文凭”,在高楼林立,名车飞驰的陌生城市里四处应聘,应聘时无意中看见桌子上放的应聘书上都有“大专”,两个字儿,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捏着我的应聘书偷偷溜出了门。那天我没坐电梯,楼很高我走了好久。
每当经过那些“天堂之门”心里一阵抽搐。“大学”它仿佛是我心中某根痛楚神经。站在门前,我自卑着、我愤怒着;站在梯子上爬在架子上,我思考着这就是我的价值吗?进不了这扇门,这一生就被否定了吗?我想知道这个答案,我想我要更加努力学习。于是为了接近平面设计去广告公司做一名安装工。每天早早干完活儿,闲余时间就站在那些平面设计师身后偷偷看他们做设计。执着着、坚持着自己那遥不可及的理想,我没有放弃。数年下来也算是一技傍身。那曾经让我无颜以对,惭愧不已的一纸文凭。只是让我努力学习的理由。淡定下来不再愤怒不再自卑,我找回了自信。也许大学对我来说只是个美丽的传说。
回头看看过去,那时离开欢声笑语的学校,我又进入了另一所看不见围墙的学校。其实那些艰难痛苦的经历和挫折,也是一道道课题。在我的“大学”里,在那张看不到的考卷上,我要为自己写上“优”。其实我一在直学习的课题叫“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