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文浩的诗

应文浩的诗

在水中

我看见影子

在水中奔跑

世上没有什么

可以阻挡它们

我看见两个人的影子

越来越近

轻松地合二为一

像碰上了偏爱飞翔的人

我还看见高树上

一动不动的喜鹊窝——

那些着墨过重的部分

晚月

月亮照在园子里

青菜、萝卜、波菜……

被一一照出来

从虚到实

让我们感觉只有照耀

才肯站出来的事物

真的很多

巴旦杏、红梅、曼陀罗

花朵与平常的绿叶

艳度变得多么相近

我们能感觉到

它们的平等并非源于自身

明天，太阳升起

那些突显的真实

令我们再次找不到虚无的入口

界线

再次见到的时候

河滩上，芦苇枯黄的身子

借微风扶着，不愿躺下

堤坡上野豌豆

正从堤脚向上架梯子

几只麻雀

飞向野豌豆丛

又啪啪地飞回芦苇上

仿佛一切皆可逾越

之间的界线像是虚的

枯色，是青色分界线的时候

也是自己的界线

太阳似乎不管这些

出来照耀它们

并将它们混为一谈

萨克斯

11月14日

晴朗的早晨——

入口在抬高

公园广场上

萨克斯手被围着

我被自带金光的音乐击中了

不像是生日月的一次潮汐

是每每如此

那种从忧郁中颤出的愉悦

令我迈不开步

是的，我的身体也如万物

有隐秘

被摸到了入口

黄昏

河面暗自羞色

对岸，皮影人沿河埂穿越

镜前人看清了

张望的脸

河滩系野生的

你闻闻自己，闻闻滩上的植物

便同意做滩地的顶点

有一阵

你是这一片时间的主人

寂静开花

宛如一年蓬白色的花

星星般，又层层叠叠

闪着光向你簇拥

又仿佛

你是今晚的月亮

周围尽是想做星星的人

最后的退让

——蒹葭

随朗朗读书声

漠漠远去

现实中它们是芦苇

被收割

留下几个土包

如巨塚上裹着枯草

周围的竹子和香樟

高过它们

甚至冬青和黄杨

也能借势按它们的头

近看时

不敢放步啊

枯桩上有信息——

可以倒下，不可以折腰

甚少要留下

向上的刀尖

自己

在岸边

不像垂柳

全因自己忘了婆娑

这算不上一条真正的河

因为

白色的水鸟还没到来

沿岸边小路独步的人

尚未走向回家的路

好似稻谷尚未进仓

一条船

像它自己

有箭头一般的脑袋

也有哒哒的轰鸣声

试图

枯苇丛中

小心点燃一支烟

轻轻吸一口

连同周围嚓嚓嚓

那些尚未成火之物

我如此认真地

凝视、聆听

但我几乎一无所获

我能想象是

这些众多——

我们看不见的和听不见的物质

正边走边舞

一遍遍地穿过我们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