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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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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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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点带面看大演(外二篇)

以点带面看大演(外二篇)

何家荣


大约是二十年前吧,石台县主办目连戏研讨会,我应邀参加。从此,记住了大演这个名字,记住了与这个名字有关的历史人文,尤其记住了那部目连救母劝善的戏文。

今年仲春时节,又应邀参加石台县文联组织的文学采风创作活动,再次到大演乡。清晨,空中半明半暗,阴晴不定,随时可能下雨,是春天特有的模式。矮矮的天空下,密云如盖,车行在青山绿水间,薄雾与山岚萦绕,颇有些神秘的气息。根据活动指南,我们第一站到白石岭村。我这才知道,白石岭属于大演乡。

好像是从乡道入村道的当口,飘起了零星雨点,到得村中,点已成线,淅淅沥沥,峡谷间的村舍、树木、峰峦,一片空濛,像乡人尚未醒来的梦。不由想起

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的时节,也是在这样的天气,初识白石岭。不一样的是,那次出发是午后不是清晨,那次在白石岭不是遇雨,而是遇雪,春暖花开时节难得一见的大雪。许多细节,都化作了岁月的尘埃。只记得那位年轻的村长,墩实憨厚少言,总是不声不响,总在忙前忙后。我们一行大约有七八人吧,晚餐安排在村长家正中间的厅堂里,人和菜,都是满满的一大桌,各人面前碗筷和杯盏只能见缝插针了。天才擦黑,晚饭就开席了。村长本人似乎并没有落座,似乎总在上菜,总有上不完的菜。因为人多,一盘菜上来,三下五下就光盘了。撤下去,再上。再上,再撤下去……总之他都在忙。当然,同样忙碌不停的,还有灶台边,穿梭在油烟水汽间的村长的妻子,那位脸色红润、跟村长一样见人微笑满面春风少言少语的女子。偶然得空,村长也上来陪我们喝几杯。他脸膛黝黑,看不出能喝多少,应该酒量有限,印象中,他妻子还曾出来“救驾”了。但记得颇清楚的是,喝点酒后,村长的表情开始活泛起来,话开始多了起来,而且很有些幽默感。他说,你们且慢慢吃,慢慢喝,我在村中的稻场上准备了柴禾,村里夜晚,没有别的娱乐,但黑漆漆的夜,是我们的资本,待会我们就围着烧篝火,爱唱歌的唱歌,爱跳舞的跳舞,爱说笑的说笑,我给你们端茶倒水,大家乐一乐,也不枉你们辛苦来一趟。来了不能白来,得记住点什么。村长闷葫芦里滔滔不绝的话语,更激发了大伙的兴致,酒又多喝了几杯。

村长前后判若两人,像变戏法似的。天也是,似乎村长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惊呼:下雪了。可不是,屋外的场地上已经沙沙作响。等我们推搡着出门,又像变戏法,沙沙声消失了,只见漫天的鹅毛大雪,伴着风,伴着细雨,眼前忽然亮了许多。这种黑暗包裹着的空明,仿佛一个巨大的水晶球,惊得我们没一个人出声,只静立在那里,看雪。“篝火是玩不成了……”憨憨的村长还惦记着篝火。不烧篝火,也不再喝酒,今夜,我们就看雪。依稀记得,村长领我们分头到几户人家借宿。我们各自安顿好,又前后出来,到雪地里,浴雪,赏雪,话雪。待兴尽归来,鞋子已经精湿。好在村里都是石板路,在雪地里来来回回,并不泥泞,只累得各户主人不得不多弄几个火桶,帮我们烤鞋袜。

第二天醒来,天已放晴,迎面群山,已春阳高照。昨晚的一切,仿佛是个童话。但地上还满是积雪,从村道、梯田一直向山里延伸。山的高处,大约是风的作用,则已露出清溪的树梢。有薄薄的雾平铺在半山腰,呼应着村里人家的炊烟,掩映着高低错落的粉墙黛瓦,延续着童话的余韵余味,令人想起李白的两句诗:青荧玉树色,缥缈羽人家。

后来很长时间里,我们都不时谈起那位村长,那位有趣的好人。但有一天,却突然听说,他遭遇了不测。在带领乡亲们修村道的现场,出了车祸,不幸遇难。如此好人,为何不得善终呢?每每忆起他,大家嘴边总有如此痛惜之问。但回头一想,村长为乡里,为造福大众,为美好未来,埋头苦干,舍生忘死,岂不是大善?虽英年早逝,也算死得其所吧。

村长姓舒,白石岭村民多姓舒。因为那年春天,那场不期而遇的雪,因为记着那位憨厚又有趣的村长的善,让我今次走在大演的街道、村庄、企业、店铺、馆舍,随处都是美好的感觉。石台全境,土壤富含硒元素,大演乡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大力发展硒产业和生态农业,硒米、硒茶、硒水、硒米酒,野花蜜、菜籽油、农家乐,茶园、果园、菜园、家园,精心守护一方山水,又实现乡村振兴,村民致富,此乃大善。中国建材援建项目,一对一,实打实,瞄准特色,精准帮扶,真正做到落地生根,开花结果,此乃大善。严子陵东汉高士,山高水长;吴应箕大明义士,千秋英烈;方志敏领导北上抗日先遣队,转战闽皖赣,旗映牯牛降,掩护红军主力完成万里长征;县文联利用自身人才优势,结对联系美丽乡村建设点,助推乡村文旅融合发展……随处皆善也。

一天的采风活动,雨中开始,雨中结束。这大演的雨,似乎也有情有义,迎来送往。雨中的大演,是半透明的;心中的大演,也是半透明的。世间许多人和事,多半如此,一次际会,一面之交,或半面之缘,了解不深不透,只留住了那些最深最美的印象,都是半透明的。大演的历史名人吴应箕,近年因为作课题,于《贵池二妙集》中有选择性地读过他的部分诗文,至于他和同集中的刘城何以被称为“贵池二妙”,没有深究,只记住了他国家有难、慷慨赴死的大义。大演曾经唱遍大江南北的目连戏,断断续续看过几场供游客欣赏的并不连贯的表演,也是一知半解,只记住了戏文中行孝和劝善的要义。至于大演乃至石台全境富有的硒是什么,更是不懂,只知道它是生命必须的活性元素,能有效调节和改善人体机能,是石台这方水土赐予人的大益大善。

据说,“大演”之名,起因目连戏,定自吴应箕。吴应箕纪念馆旁有两棵香樟,已存千年,裸露的根柢几成化石。两棵树,早吴应箕600余年,苍郁至今。流连树下,抬头望它,颇觉它既似前世,也是今生,像那部劝善的戏文,既是善愿,也是善果。至于那“馆”,不知何故,年久失修,空余四壁,只留其名,足可纪而念之。


石桥步的桃花

石桥步的桃花,已经是一个传说,或者更像是一个传说。

首先是当地诗人山中子,赋诗作文地撩,诗人二胡又在那厢添色添香,撩得百里之外的一班文友们心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梦里梦外,遍地桃花。

然后,这般文友们,又大张旗鼓,此呼彼应,闹得花语缤纷,绚烂一时。其情可掬,风雨不动安如山,经不住花言花语的诱惑,只得响应,驱车以往,一探究竟。

桃花,尽管早已开在先秦,开在魏晋,开在唐诗宋词,开在元曲和明清戏剧里,开在桃花盛开的地方,但它并不稀罕,也并不名贵。就在赴石桥步的路上,无论是高速,还是国道、省道、县道、村道上,几乎只要有村舍的地方,或者曾经有过庄户人家的地方,都能看见桃花,而且开得正盛,总不时有一片片嫣红,掠过眼帘。所以,赏桃花,何须非到石桥步呢?一路上,我都在想。

何况,到了石桥步,又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成片成片的桃花。眼前所见,成片的是一树一树的李花。桃李相随,本也不奇怪,只是那李花也不当花期,即将落幕,有些意态阑珊。感觉有些上当,上了山中子的当。山中子却是不失时机地说话了。话说这里曾经都是桃花,只有桃花,故而闻名遐迩。但是,桃花的生命周期不长,做不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老去的桃树,大多被人们砍了,桃园慢慢就成了现在的李园。山中子的话,像是解释,更像是安抚,毕竟大家伙的情绪有些落寞。

其实,安抚是不必要的,至少对于我。因为,我不断发现,这里桃花还是有的,偶尔的一株两株,间杂于李花之间,反显得格外浓艳,格外的俏,这恰如王安石所言:动人春色不须多。李花丛中,还不止散落着桃花,还有梨花,以及别的不知名的花,村中农家的庭院里,还有各种盆栽的花,尤其是那些香得让人不忍移步的兰花。这时节,同伴的心情其实也像我一样,早已明朗了起来。一直阴沉着天,似乎也受了感染,露出了笑脸,遍地朝阳如画。明媚的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心上,照在流经石桥步的秋浦河上,照在秋浦河边沙石滩的卵石、花草上,照在不时飞过的鸟影上。这就是春天,石桥步的春天。这该是春天应该有的样子,它是百花的春天,哪能只许有一种桃花呢?

中午,山中子在秋浦河边的一家土菜馆,备了美酒,盛情款待。推杯换盏之间,一川风雨,不期而至,助人酒兴。本来酒量不大的山中子,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给喝多了。于是,天南海北,诗里诗外,你来我往,就此作罢。至于山中子是否酒不醉人人自醉,且听下回分解。

返程的路上,雨过天晴,天地如洗。微醺之际,猛然醒悟,此次石桥步之行,吸引我的,本来就不是那桃花,而是这石桥步之名。或曰:石桥步,本名石桥埠,以纪念那久已消失的古渡口。但我还是喜欢“步”这个字。记得小时候,在我们老家,许多小河小溪上,很少有桥,都是用一些巨石,以人跨步的距离,从这岸摆放到那岸,行人依次踏石涉溪过河。是否这就是石桥步的来历呢?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因为,任你怎么解释,石桥步这个名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了。

这就好。我就喜欢石桥步这几个字:石是憨憨的,桥是雅雅的,步是悠悠的,走过春天,应该是这样的心情,这样的节奏。


六都、七都归来

某个周末,与三五好友,赴石台六都、七都,踏青赏花。一向安静的山野,一向安静的田园,一下子冒出许多人,雨后春笋般,放眼皆是。

一些人,明显做足了功课,有备而来,长枪短炮,华为三星,情绪饱满,兴趣盎然,但表情淡定,一步一趋,有条不紊。陶醉于每一抹俏色,流连于每一处幽奇。

一些人,则是兴之所动,情之所迫,完全听凭了春天的召唤。如蜂飞蝶舞,甚至比蜂蝶还忙碌。树下形,花间影,随处留芳踪。

一些人,又像是被谁从家里拔了出来。人虽到,心未醒。花有意,他无情。天地转,眼朦胧。苍白的脸,瘦弱的身。形单影只,心意阑珊。大有遗世独立之风,众人皆醉他独醒之意。

我们就在这些人之间。像他们,又不像他们。

走在高路亭的山道上,偶遇两少女,初中学生模样。我们下山,她俩也下山。我们在后,她俩在前。我们走得急,她俩慢悠悠。并行之际,她俩侧身相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淑女淑仪,令人动容。其间,有个小插曲。两姝之一,牵衣相询,而口不择言:你们是一伙的?寻觉失口,掩面咋舌。为解其窘,我等附和:是一伙的,我们和你们,也是一伙的哈!遂皆会意,爽然一笑而别。

君子交友而不结伙。搁平日里,加我以“一伙”,必恶之。但此等情境下,则能怡然不以为意。青春,都是那么美好。青春的容颜,总是令人惬意。青春,总有它的合理性。

于是想起了普希金,想起了普希金的名言:语病,如少女朱唇上的微笑,甚迷人。这位伟大诗人甚至还说:假如没有语病,他可能要不喜爱他的俄罗斯语言了。这套说辞,先前总是觉得蹊跷,而今山道上的一幕,作了生动诠释,不可思议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花影已随流光淡,笑颜却逐笔墨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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