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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初春的时候，陪着远道而来的友人，访过一次蒙自鸣鹫静灵山缘狮洞石窟寺。寺院大门外，出家人和信徒合力平整收拾出来的一片园圃里，栽满了各种花草，绣球花正开得斑斓绚烂，蓝的、白的、紫的、粉的、红的，一派花团锦簇的样子。有的一朵花中，竟有几种颜色相杂相融，显露出一种非凡的奇幻色彩。很多地方的绣球，一般要到春夏之交才开放，而气候宜人的静灵山，春天刚刚到，绣球就绽开得饱满而繁盛，让我不由得想起楚图南先生为鸣鹫写下的题词：南天春不老，繁花四时香。
这些生长在寺院围墙外的绣球花，散发着宁静清淡的气息，它们没有盛开在佛殿前，也不曾浸染上佛香，却有着自然清朗的气质。进到清静的寺院里，去有缘法师的茶竂讨茶喝，刚落座，倏地瞥见角落里的茶柜上，一只半大的瓷瓶里，插着几朵淡蓝的绣球花，将室内点缀得格外素净清雅。刹那间，一点小感想在我脑海里生成——无论是佛门净土，还是尘世凡间，都需要从从容容的静好，不管是僧是俗，其实都对纯净的美好具有本能的向往之心，只要心有所向，也就能身心自息，想花生花，要美得美。
慢饮微苦回甘的禅茶，我感觉到淡淡的茶香里，弥漫着茶与花共同带来的清凉。我的目光，又落到那几朵安静的绣球花上。一脸平静的我，心海深处却涌起阵阵波澜——我看到的花，我至亲至爱的人已经永远看不到了，这不仅无比的遗憾，更让我的内心蓦然感到莫名的忧伤和孤独。
在我的记忆里，绣球花开，既有一团和气，又喜气洋洋。我年少的时候，家中条件不大好，为一家人生计操劳的母亲，非常的辛苦。怀着把日子过得一天天好起来的期盼，母亲栽种了一些花草。母亲栽的盆花，虽然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品种，却给我们家清苦简单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明亮欢快的色彩。母亲曾养过一盆绣球，没有正规花盆，就栽在一只破旧的搪瓷脸盆里，也没怎么打理，平时就只浇点水，长势却很是不错，勃发的枝叶，长成浓密的一大蓬，青绿肥大的叶子翠色欲滴。滇南的阳春一到，煦暖的风儿一吹，呼啦啦摇晃出粉粉嫩嫩的花朵。硕大的绣球花伏满枝头，丰盈而蓬松，遮盖掉许多原本醒目的绿叶，在明媚的阳光里面，闪烁着赏心悦目的光芒。一朵绣球花，其实是许许多多的小花瓣簇拥团抱成大花球，我喜欢它的繁密有序，一点都不杂乱，花期也很是绵延，能够从暮春一直开到深秋，始终清丽而不妖娆。傍晚的时候，母亲常常会笑着提醒我，别忘了给有些干渴发蔫的盆花浇水。等浇透水，看到吮吸了水分的花色渐渐丰润起来，我时常就会充满了期待，花开得这么好，夜晚的月色也该分外皎洁吧？
岁月发黄的日历，一张又一张被光阴无情卷走，似水流年不复还，母亲后来养过的花越来越多，绣球花终被其它同样好看的花替代。我这个曾经的看花少年，如今已是两鬓斑白。不过，以前的那些因绣球花激发出来过的美好感觉，一直完好地珍藏在我心里，现在只要一想起来，母亲生前慈祥的音容笑貌，就会随着开放在记忆中的绣球花，清晰如故地浮现在我眼前。
